有些忍耐不了尴尬的氛围,秦溪将牛奶尽数倒入口中,然后起身走到水池边。她将毛衣的袖子卷起来,露出白皙的手臂,然后伸手打开水龙头,清洗杯子。
“等一下。”
手臂忽然被有力温暖的大手握住,就那样僵在半空中。转过头，萧木将她的右手翻转过来，认真地查看着。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萧木均匀而灼热的呼吸,下意识地，她迅速将手挣脱出来：“你做什么。”
被那语气里的生硬堵了堵,萧木看向她的眼睛深了几分：“你受伤了？”
他看到秦溪右手的掌心有一条细长的血痕。
“不是什么大事。”秦溪扯了扯袖子,默默转身，打开水龙头,想要继续冲洗杯子。下一刻又是一只大手闯进视野,将她手里的杯子夺了过去。
“我来洗。”
未及反应,萧木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清洗秦溪的杯子,而秦溪早已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定在那。
感受到身边人复杂的目光，萧木转过头冲秦溪温和地笑笑：“你的手受伤了不能碰水,以后这种事，要学会请人帮忙。”
秦溪仍旧怔忪着，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就连她自己都会产生一种夫妻恩爱的错觉。
久久没有听到人回话,萧木扭头却看到秦溪那般失神地看着他。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将杯子擦干,拉着秦溪走到餐桌边坐下，然后从裤兜里拿出了早些时候用剩下的创可贴......
“我自己来吧。”秦溪伸手要去拿萧木手里的创可贴，却被萧木一扬手给躲过了。
“别逞能。”萧木对她笑笑，有力的大手握住她，将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双膝上，撕开创口贴，轻柔地覆到她的伤口上，“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冰凉的手指触到了自己的肌肤，忽然间胸中似乎泛起某种涟漪进而引发了某些悸动。她匆忙将自己的手抽离开，有些慌乱地看向萧木深不见底的眼睛。
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秦溪才低头将创可贴按好，低声说：“这点伤我自己就可以处理了。”
萧木看着她，忽然想到她离开家那天看着满地的行李手足无措的样子，想到之前在医院里病中的她一个人提起热水壶的样子，想到电影院里她一个人抱住自己双腿的样子......
许辰年说幸福的婚姻让人恃宠生娇，可是很明显，秦溪不幸福。
眼底滑过一丝黯然，他锁住秦溪的眼睛，两片唇瓣轻轻开合：“秦溪，你怨恨我吗？”
“嗯？”秦溪没有听懂萧木的话。
“你有没有怨恨我曾经对你那样疏远沉默？”萧木再次张口，握在身前的双手紧了紧，已经可以看到白色的指节。
怨恨？萧木觉得，她会怨恨他吗？
秦溪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毛衣外套，双眸垂下，睫毛因为隐忍而细微地颤动：“萧木，好像一直没有告诉你，早在两年前，我就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了。”
她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对着谁说，在夜色里很快便散去了。
不等萧木说话，秦溪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那时候我总是缠着你。缠到只要我靠近你，你的朋友甚至不熟悉的人就会跟着起哄。我记得你那时候脸色很不好，可是我自私地忽略了，只想着我一定要努力站在你身边，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后来也是，尽管我不是故意要拆散你和宋伊人，但得知你娶我的真实原因后，妈......阿姨说如果我想离开就离开吧，可我自私地不想走。所以那段婚姻里大多数的不幸，算起来也是我自作自受。”
那段婚姻里，谁亏欠谁，谁给予谁，好像都已经算不清楚了。
熟悉的疼痛袭上心头，她狠狠撑着眼眶，以免泪水满溢出来，抬头看向萧木，他的黑色瞳孔中光线明灭。
秦溪，其实，自作自受的是我。萧木心想。
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顿了一下才开口：“秦溪，你很好。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算你怨恨我，也是应当的。”
秦溪轻笑一声：“我确实曾经怨恨过，可后来不了。萧木，你是耀眼的，也是骄傲的。站在人群里你光芒万丈，放在人海里你卓尔不群。可你最终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被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的时候，会生气会反抗的普通人。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了，我怎么会怨恨你。”
不安与愧疚得以抑制，欣喜与感动喷薄而出。萧木几乎是拼尽全力在压抑着将秦溪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面前的这个女孩比他曾经感受到的，曾经回忆起的还要美好。
控制住自己有些泛红的眼眶，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秦溪，在我的心里，你也很好，很好。”
似乎心结被打开，他们久久地注视着彼此，然后不悦而同地轻笑出声。
......
躺在床上心神不宁，秦溪拿出手机给陈雨然发了一条消息：“雨然，萧木来荷兰了。”
此时国内正是清晨，陈雨然一面刷牙一面看着手机，纤细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越过：“什么？他还有脸去找你？你千万不要给他好脸色。”
一面发陈雨然一面腹诽，对不住了萧兄弟，我们虽然现在是同盟关系，可是还是应该坚定不移地站在我小姐妹这边的。
似乎能想到陈雨然龇牙咧嘴的模样，秦溪微笑：“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雨然：“怎么不一样了？”
秦溪有些莫名的暖意：“好像比以前温柔了很多。”
陈雨然刷牙的手一顿：“千万不要相信表象。有些人就是贱骨头，你追着他的时候他拼命跑，你不追了他反过来追着你跑，和汪汪一样。”
她十分善意地将“狗”换成了“汪汪”。
秦溪：“雨然你说话还是那么刻薄。”
陈雨然翻白眼（这个女人从来不听她的话为什么还总要找她聊天啊）：“没什么事先不说了，我最近忙呢。”
秦溪：“你忙什么？”
陈雨然：“忙着推销防脱发保健品，最近可算是小赚了一笔。【笑脸】”
秦溪：“......”
秦溪：“那你的女追男计划呢？”
陈雨然：“和我的产品销量一样，前途不可限量！”
秦溪：......
......
另一头的萧木也是辗转反侧，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给商源：“今天秦溪说她没有记恨我过去做的事。”
商源听到手机响，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抬起来，看了看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图纸内心无比怨念，还是将微信打开了：“没空给我看方案倒是有空和妹子聊天。这种渣男都不被嫌弃真是没天理了。【翻白眼】”
萧木：“你最近过得不顺心？【疑问】”
商源：“不顺心，陈雨然那娘们已经和事务所的所有人打成一片了，我简直是生活在她的全方位骚扰之下。【吐】”
萧木浅笑：“她如何做到的？【震惊】”
商源轻轻哼了一声：“她在事务所推销防脱发保健品。【生无可恋】”
萧木忍不住捶床，陈雨然真的是太绝了：“做建筑师都要有迎接秃顶的觉悟，你有没有买一点保健品？”
商源气得差点将手机丢出去：“你才秃顶，你全家都秃顶。”
萧木：“那个......问你个事......”
商源：“哟呵，萧大设计师还能有事求我，不如先帮我把图改了。”
萧木：“那个之后再说。”
商源：“娘的，这是你的事务所！”
萧木：“是啊，所以你急什么。”
商源：“......”
萧木：“我总觉得秦溪在刻意疏远我......”
商源不耐烦：“人家是你前妻，当初你又那个样子，人家不疏远你才有鬼。你倒是追人家啊，是不是又端着一副高冷的样子来着？”
萧木委屈，他哪里高冷了？现在明明都已经低热了：“要怎么样才算追她？”
商源：“......”臭直男，孺子不可教。
商源：“你先尝试着给她送一点小礼物？”
萧木：“哦，好，你去买保健品吧，我不打扰你了。”
商源：“......”
****
“早啊！”
秦溪裹着卡其色毛线外套到达楼下大堂的时候，迎面见着的又是裹着围裙的萧木。忙碌许久的汗水将他的头发沾湿，两鬓涔涔的汗水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他冲着秦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餐厅里的桌子，上面又摆放好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
“你昨天很晚才睡吧？怎么又那么早起来做面条？”秦溪看着他，有些疑惑。
“嗯，我最近睡眠不好。”
“是因为工作太多吗？”
“......不是......”萧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即转开话题：“吃早餐吧。”
有了前一天的早餐，秦溪也不再排斥，默然走到餐厅里。桌上只放着两碗面条，秦溪抬头看了看萧木：“没有许辰年的吗？”
萧木英挺的眉毛不禁皱了皱：“他今天不与我们一起活动了。”
“为什么？”
“你很在意他？”莫名的刺痛袭上心头，萧木张口问道，问得那样小心翼翼。
“这些天我们去了很多地方，他很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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