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牛家村

苏梦寒跟着林都尉去了地牢的更深处，只见那刘管家被挂在架上，脸上的伤口没有结疤，整张脸血肉模糊的地挂着。身上尽是刀剑皮鞭的伤口，伤口想来涂了糖，爬满了蚂蚁。刘管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他现在只后悔不该靠上柳姨娘，姨娘都是没有用的东西，根本护不住自己。

“刘管家，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若是你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告诉我，我可以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苏梦寒相信刘管家知道的东西不少，她要听一下柳如是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大小姐，那个柳如是真是蛇蝎心肠，她从小就是个恶人啊！我本是与柳如是是同在沧州附近的牛家村出身的，我与她并无亲戚关系，她五岁的时候是被卖到我们村来当童养媳的，买她的那家人对她又打又骂，让她睡猪圈吃猪食，在她十岁的时候长开了，开始有点美人坯子的小模样了，我那时刚巧撞见她被那家的女主人打，说她狐媚子不安分，勾引那家的男主人，我见她快要被打死了，就去帮她说了几句话。我比她虚长几岁，那时候在牛家村只有几亩薄地，父母都在伤寒中身故了，叔伯们都对我的地虎视眈眈，我的处境其实也不比她好多少。”

刘管家这是要把柳如是的家底都掏了啊。

“继续，然后她是怎么当上陈正道干女儿的，她父亲不是江南一带的商人吗？”苏梦寒没有想到柳如是是这样出身的，她对外宣称自己的母家是江南的商人，父亲有幸认识了陈正道就拜他为干爹，受陈老太的喜欢就被接入金陵陈家。那这个牛家村是怎么回事。

“小姐容秉，柳如是是个十足的恶人，小人也是在她的威逼之下替她办事啊。那个晚上，大花，就是柳如是，她居然放火烧了买她的一家人，那时候是三更天，牛家村的人都在睡梦中，各家各户都是茅草屋，竟然整条村子都烧了起来，那些人躲避不及，牛家村三十几口人全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苏梦寒不敢相信柳如是十岁就敢放火杀人，并且这么多年居然也没用人追查吗？

“我那时候因为夜半起身去如厕，看见大花在她家院子里搬搬抬抬，以为她这么晚还要干活，就让她快去睡觉，她告诉我说今日买她的那家人在南面的树林里面丢了几两银子，所以拿她撒气，明日一早他们全家都会去那里寻找，她说我今日给她说了好话，特意告诉我要是我想要最好现在就去寻找，我没有怀疑，她平日于我无冤无仇，我那日又确实替她说话，她没有理由三更半夜这样骗我。我连忙赶往了南面的树林寻找，又过了很久竟然见到我们村的方向起火了，我记挂着家里的几亩薄地，又赶了回去。天那时候已经白了，县衙的衙差赶到，牛家村已经被烧的什么也不剩了，我躲在山上看着那些衙差在清点人数，不敢出去，若是现在出去岂不是要让人怀疑是我所为。我与村里的人关系并不好，也与几位叔伯吵过架，有足够的动机放火。我那时候没有想到是大花做的，以为她也没有逃脱大火。就这样我隐姓埋名一直以乞讨为生，后来在江南我遇上了一位好心的掌柜在他的客栈做活。然后，然后我就又看见了大花，她坐在花车之上，穿红戴绿，那时候她已经叫柳如雪了，是城中青楼的名妓。”苏梦寒一直看着刘管家的叙述，刘管家倒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也猜不到是真是假，看他的神情没有理由就在这几日就作出这样的故事，苏梦寒决定听下去。

“她怎么会是名妓，她是陈正道送来的人，嫁给父亲的时候清清白白的。”苏梦寒继续套着刘管家的话，苏梦寒以为柳如是只是陈正道养大的，没想到居然她这样不清白。

“我看到是她之后，一直暗中留意着她，终于被她发现了，可是她却没有杀了我，她告诉我牛家村一案，被怀疑是我所为，那个县衙的衙差已经出通缉令想捉我回去问话，我那时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直到她拿出来官府的通缉令，我这才知道，原来县衙本来已经结案了，是因为干燥引起的火灾，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匿名去举报我是放火案的元凶，县衙后来又查验过尸体，确实没有我，就把我列为了通缉犯。我那时候已经猜到了是她的计谋，可是我已经一无所有，只能求她帮忙我，她是青楼名妓，认识很多达官贵人可以帮我说上话。就这样我就跟在她身边为她做事，一开始她让我做的都是一些陷害同行的小事，后来她渐渐野心更大了，想独吞了那间青楼，让我给那家青楼老板设套，让他在赌场里面把家底都输光了，就这样柳如是成为了那间青楼的主人，那时候她才十四岁。我渐渐明白牛家村的一切说不定也是她的圈套，不杀我因为我有把柄在她手上，何况我为了帮她确实费尽了功夫，她用我可以放心。”刘管家言语中有说不出的悔恨，与他平时奉承柳如是的谄媚大不一样。

苏梦寒震惊于柳如是的心狠，也佩服她的心智，若是自己也未必有这样的手段逃出生天，既然她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却又为什么甘心沦为陈正道的棋子呢？

“小姐不必惊讶，柳如是不服命运，用尽一切手段去跟命运斗争，老实说我也佩服她。后来她遇上了来江南巡视的陈正道，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别说刘管家了，苏梦寒对柳如是也很佩服，她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踩在脚下，掌握自己的命运，也算是一个女人的励志史了，可惜她的坚强自立是以别人的身家性命作铺垫的。

“柳如是既然都已经掌握了青楼了，想必她的后半生无忧了吧，何必又要跟着陈正道回金陵，嫁给父亲当小妾呢？”苏梦寒对这个部分不能理解，听刘管家的描述，柳如是绝不可能屈居人下。

“奴才一开始也不理解，也问过她，她只是笑笑不说话，在陈正道回金陵之后的一个月，她放火烧了青楼的一切，卸下了浓厚的妆，俨然一副良家女子的模样，带着我去投奔了一个姓柳的富商。没过几日陈正道便差了马车来接她，我与她一同来了金陵。她先是让我在城外的一个庄子里做管事，说等时机成熟自然会对我另有安排。我本想逃走，可是天大地大我能跑到哪里去呢，我无亲无故，跟着她我好歹也不用风餐露宿，有瓦片遮头，我是真的穷怕了，逃跑那几年我连观音土都吃过，我真的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刘管家在受刑之后吐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苏梦寒要去证实一下。

“可是还是不能解释她为什么要当陈正道的棋子，难道是为了权势吗？可是一个这样出身的妾室能有什么出头之日呢。”苏梦寒想一个女人不为权不为钱，难道为了爱？

“小姐年纪小不懂，我那时候也不懂，直到我入了将军府看到了柳如是对苏将军的情义，那是全心全意的爱意，是我没有见到过的。她以前对着客人假令辞色，与看苏将军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她从未跟我说过对将军的感情，可是我已经看出了全部。她每日每日都在等着苏将军从蜀州回来，从天黑等到天亮，坐在院子里面笑着流眼泪。她知道自己怀上了双生儿，那是从未见过的欢喜，她等不及飞鸽传信给将军，就让快马去信去蜀州，自己日日等待着回信。可是苏将军的回信让她彻底失望了，她露出了我没有见过的嫉恨，她疯狂地砸烂了房里的东西，嚎啕大哭，从那日起，她变得更以前在江南时候一样，她开始让我偷偷地做账把府里的东西变卖出去，克扣下人的钱财据为己有，让我以外人的名义在外面购置了很多的产业，她差不多要掏空了将军府。”苏梦寒果然猜到了柳如是的动机，只是她在江南的时候见过父亲吗？为何会答应陈正道来金陵呢？真是为情吗？

“她掏空了将军府多少银两？你可有确切的数字？”苏梦寒想柳如是应该是为了一双子女想要攒下点产业，真以为我娘会亏待他们。

“反正这些年皇上的赏赐的银两能用都用了，字画摆件能换的都换了，全都换来了店面、地契、还有外面买的院子。少说也有十万两。”柳如是确实是把将军府掏空了，怪不得自己要管家权的时候，她虽有阻止，可也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事，原来是等着苏梦寒自己崩盘呢。

“买下的产业，那些契约都在哪里？”苏梦寒当然想来个捉贼捉赃。

“都是柳如是自己保管的，或许在她的库房里面，我之前看见过几次。”刘管家老老实实的招认。

看来柳如是也不是全心全意地相信刘管家的。苏梦寒姑且相信刘管家。

“等父亲回来，你说的这些话，能再跟父亲说一遍吗？”苏梦寒要给柳如是一个人赃并获。

“大小姐放心，奴才到时候会一字不漏地告诉将军，求大小姐不要让他们再折磨奴才了。”刘管家现在只求不受皮肉之苦，这几天的刑罚他实在是不想再受一轮了。

“林都尉，父亲回来之前就让刘管家少受点苦吧。刘管家，若是你敢跟我耍花招，你知道后果的，父亲宠爱我，就算你到时候不尽不实父亲也不会责罚我的，反倒是你，可能又要生不如死咯。”苏梦寒扔下这句轻飘飘的话就走了，刘管家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谁才是这个府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