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二章

居然還有心情喫東西。方霄抽了抽鼻子，濃濃的肉香，四處飄散，讓方霄很是無語。

“這位仙子別介意，我這人，一緊張就喜歡喫東西。要不，仙子也來一塊，我這裏還有很多烤好的肉食。”那魔修在懷裏摸了摸，摸出一塊烤得焦香四溢的肉塊，拿到鼻尖嗅了又嗅，這才極其不捨地最後看了一眼，眼睛一閉，伸出了手。

方霄哭笑不得，這人對烤肉得有多執着。不過，看在他即使不捨，也願意拿給方霄的份兒上，她就不吃了。那傢伙，把肉湊到鼻子上聞，上面都不知道沾了多少她的鼻涕，這樣還送人，這是存心不想請人喫吧。方霄擺擺手，說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道友還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那就不好意思了。”那魔修趕緊把手縮回來，一下子把肉全部塞進嘴裏，嘴角處，兩道油漬滑下，滴在他的衣服上，暈染出一大片暗色來。方霄被這傢伙的喫相嚇到，趕緊閉上眼睛，接着用魂力感應。

那魔修見到方霄這樣，卻是一笑，脖子一伸，把嘴裏的肉全部嚥了下去。拍拍衣服站了起來，小心繞過腳邊四處亂滾的石頭，向方霄這邊走來。他剛邁出第三步，腳下就是一空。啊！魔修大叫一聲，身體失去平衡，一下子就向下墜去。方霄嚇了一跳，睜開眼睛，還沒看到掉下去的魔修，就感覺到腳上一緊，一條繩子緊緊地纏住了自己的腳踝上，一股大力，正把自己往下拖。她趕緊一個千斤墜，站穩了腳。這才探頭一看，魔修正順着繩子，慢慢向上爬。

方霄一惱，這傢伙，胖得跟球似的，不用魔力飛上來，居然墜着自己慢慢爬，他是存心不想讓自己好過吧。方霄抽出石劍，就要割腳上的繩子。下面正在爬的胖子一看，立刻急了，大聲叫道：“好心的仙子，慢動手，我就快要上來了。”

方霄恨聲道：“你不會借力飛上來嗎？快點兒，你很重啊！”方霄只覺得腳踝上的力道，越來越重，勒得她的腳踝都隱隱有些疼。

“我，我飛不起來，下面有人抓着我。求仙子幫幫忙。”胖子趕緊說道。

啥？方霄嚇一跳，把頭探得更長一些，晃了晃腳上的繩子。哎呀，下面那串長手長腳的東西是啥？它們感到繩子在晃，也擡頭向上看來，居然同時衝着方霄大張着嘴，露出鋒利的牙齒。它們是在笑還是在威脅她。

“你身後是什麼東西？”方霄大聲問道，“甩掉它們，不能讓它們上來。”

“啥？”胖子扭頭向下看去，卻像是什麼也看不見，轉過頭，一張嘴，也露出滿口利牙，“我後面什麼都沒有啊？”方霄被眼前一幕嚇得魂都差點出竅，她二話不說，一劍砍斷了纏在腳踝的繩子。

“仙子，救命！啊！”胖子尖叫出聲。因爲，他發現，一堆長手長腳的怪物爬到他身上，用力一蹬，高高躍起，卻是沒有一個怪物能成功爬上那透明的臺子。方霄瞪大眼睛，一隻細長的手臂，已經捏住了她的腳踝，但是，它的身體似乎很難穿過腳下透明的臺子爬上來。但是，它卻能用力把她向下拖。

方霄長劍一斜，又是一劍斬下，咔嚓一聲脆響，石劍一下子切斷了那細長的手臂。捏着她腳踝的爪子，卻沒有鬆開。反而越捏越緊，像是要把她的腳踝掰斷一般。方霄靈力運轉，魂火轟地自腳踝處燃燒起來，吱吱吱，捏着她腳踝的手，發出奇怪的叫聲，突然鬆開，卻是在方霄魂火的燃燒下，褪去顏色，變成一顆雪白的，只有指頭尖大小的石頭。猛然，那小石頭長出細長的胳膊和腿，一蹬透明的地面，咕嚕咕嚕就滾開了。那顆滾開的小石頭，跟其它石頭比起來，很是特殊，第一，它的個頭，只有其他石頭的十分之一大小，第二，它的顏色，居然是雪白色。其它的石頭，可都是土黃色的。

這是什麼東西，怪嚇人的。原來，這些石頭，是這樣來的。方霄冷汗都嚇出來了，再也不敢把那些滾來滾去的，長了手腳的怪石頭當成石頭來看了。它們的原身，太可怕了。而當那顆特殊的石頭滾入石頭堆裏時，其他的石頭卻一下子安靜下來，它們不再滾來滾去，而是圍着那顆雪白的小石頭，嗡嗡嗡地震顫起來。

突然，嗡嗡聲停了下來，所有的石頭齊齊轉向，向着方霄滾了過來。它們是要造反嗎？方霄被嚇了一跳。這些石頭咕嚕咕嚕地在地面滾動起來。有些地方是咕嚕聲，有些地方卻是沉悶的響聲。方霄側耳仔細一聽，她跳起來，朝着發出沉悶聲響的地方跑去。那些石頭，卻是跟在她身後快速追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又一個魔修抵達了這裏，他驚奇地看着眼前這一幕，不過，隨後，他就眼睛一亮，趕緊追着方霄跑去的方向而去。可是，他才跑了幾步，就腳下一空，身體下墜，啊地一聲，就掉了下去。掉下臺子之時，他纔看清，方霄跑的並不是直線，而方霄所跑的地方，落腳之處，都是有着臺子託着的。而他自己，則是正好跑空。那有臺子的地方，在上面看不見，只有掉下來，在背面才能看見。他太大意了，可惜，現在知道這些，已經晚了，他的背後，已經有無數的尖牙露了出來。

方霄一邊聽着聲音，一邊快速跑動，她左繞右繞，終於來到了最刺眼的光亮處，一頭扎進了那最亮的地方。而追在她後面的石頭們，卻是畏懼地看着那最亮的地方，全部停了下來，在那裏徘徊不定。最終還是散開了。

方霄一頭扎進光亮裏，她只覺得就算是閉上眼睛，用上靈力，也完全擋不住那刺目的光。眼睛裏，像是扎滿了名爲光的小針，讓她滿眼都是刺眼的光。穿過那明亮的光後，眼前一黑，是真的啥也看不見了。

站在黑暗裏，方霄睜開了眼睛。周圍非常安靜，腦子裏也很靜。是那種從心到身的靜，靜到她的呼吸聲都聽不見。心跳聲音也沒有。方霄一驚，她是個活人，怎麼可能沒有呼吸聲，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經閉住了呼吸，也沒有轉成內呼吸，她差點就把自己憋死。一個修士把自己憋死，那是一種多麼憋屈的死法。至少，她是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修士是把自己活活憋死的。差點，她就成了那第一人。

方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總算是聽到了自己的吸氣聲。方霄轉爲內息，這才聽到自己的心臟，居然咚咚咚地跳得很快。方霄又深吸了一口氣，靈力流轉全身，這才讓她完全放鬆下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所在的地方，不是什麼完全的黑暗，而是她自己變成了一盞明亮的燈。就像是一個站在聚光燈下的人，其實她是看不見舞臺下面的人的。而當方霄自己變成了那盞最亮的燈時，在她的眼裏，周圍都是黑暗。

所以，當方霄一頭扎進最亮的地方之時，她卻真的什麼都看不見了。她看不見周圍那些飄浮着的彩色世界，也看不見最中間，那散發着柔和光芒，一顆跳動的心臟。她只能側耳細聽，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等她的呼吸完緩和下來，心跳也平靜下來之時。她的魂力完全散開，聽力也成千上萬倍的提升起來。

噗噗噗、嚓嚓嚓、沙沙沙、呼呼呼，各種奇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向方霄涌來。方霄靜靜地站在那裏，手上的長劍上，咻咻咻的風聲，也混入到周圍雜亂的聲音裏。方霄不敢亂動，她努力讓自己聽清楚周圍的聲音，從那些聲音裏，辨別出不一樣的聲音，這樣，她才能確定出應該怎麼辦。

突然，雜亂的聲音裏，偶爾傳來咚的一聲心跳聲。她側耳轉身，仔細聆聽。那聲音，不是自己的心跳。難道，還有另一個人，也在這裏。方霄把手上的劍，握得更緊了一點兒。過了一會兒，心跳又傳了過來，還是隻有一聲。雖然輕微，但是，方霄卻能從嘈雜的聲音裏，找出那輕微的心跳聲來自哪裏。

她偏了偏頭，魂力繞開其他聲音發出來的地方，探向那心跳來源之地。咚咚，心跳聲在她的魂力探過去之時，突然多跳了一下。方霄立刻停下探察行動，收回魂力。過了一會兒，那平穩的心跳聲又傳了過來。

方霄魂力這次熟練地探了過去，準確地找到位置。但是，讓她喫驚的地，那心跳傳來之地，並沒有人的溫度，而是，一塊冰冷的石頭。那是什麼？方霄魂力化做一隻手掌，輕輕貼了上去。

心悸，心疼，心酸，心痛，心傷。各種滋味涌上心頭，方霄的眼眶一下子溼潤。她腳下一動，順着魂力的路線，靈巧地繞過那些五彩的世界球，來到那顆冰冷的石頭面前。顫抖着伸出手，摸到了那石頭上。突然，咚咚咚，石頭接連跳動起來。那急促的心跳聲，敲擊着方霄的心靈。方霄雙手捧起那顆跳動的石頭，放在自己心口，一滴溫暖的眼淚，吧嗒一下，滴在了石頭上。石頭亂跳的心臟猛地一縮，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