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鬼影

他們不會想到，提前這十幾分鍾，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這便是天意：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而且，最有意思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管是大人物，還是地包楊，他們都沒有想到，於大海竟會知道，隱藏在這座藥山中的祕密，那條只有黑組織大佬們才應該知道的，一條祕密的逃跑山路。

警方雖然已經全方位、無死角地控制着全市區各個交通要道，但百密一疏的是，藥山這條山路，是山民常年採藥闖出來的，在煙海市行政地圖上沒有明確標識，同時，它遠離進出市區的主要交通路線，因此僥倖避過警方龐大的監控系統天網。

造成它隱祕的第二個原因是：藥山涉及兩個縣市區的行政管轄權，屬於地界接壤地帶，長年以來，由於雙方在懶政、推諉的意識作用下，疏於管理，造成治安盲點。

通過藥山這條小路，穿過大片的松樹林，翻過山崖，就是福海管轄的西缸村。

黑組織團伙正是利用這個天然資源，在西缸村偷偷建立了一個祕密分舵，目的是爲了方便黑組織大佬，一旦遇到警方突襲行動時，提供外逃幫助。

這條山路密道和西缸村的黑巢，只有黑組織中的大佬和幾個主要骨幹知道。

有關這條機密情報，於大海得來的極其偶然。

大概是十年前，於大海從地包楊的前任，已被他擊斃的，黑組織第一任頭領大鬼影那裏得到的。

大鬼影，本名江國強，是本市福海人。

大鬼影是一個性格比較分裂的傢伙，具有雙重傾向，所以說話行事，怪異偏激，常常讓人琢磨不透。

有人說他膽小如鼠，有人說他心狠手辣、

對於這些說法，在於大海看來，都不具個性，沒有任何意義。

因爲所有的黑組織分子，都兼有這兩種特點：膽小如鼠，又心狠手辣。

混跡在煙海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地包楊曾經是大鬼影最信任的小弟。正是這個深得大哥信任的小弟，設計出賣大哥，謀得到他一直窺視的首領地位。

還有人說，這也是於大海最感興趣的，地包楊的這次謀反所爲，得到一個藏在江湖背後的大人物首肯，並在他的幫助下，完成這次行動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於大海忽然產生這種疑問：有沒有可能，大人物借地包楊和我於大海，我們兩人之手，幫助他除掉大鬼影的

於大海與大鬼影打的最後一次交道，頗帶戲劇色彩。

那個原本飛揚跋扈，心狠手辣的黑暗勢力老大江國強，這次在於大海面前，表現得風聲鶴唳，心事重重，猶如喪家犬一般。

記得那一次見面，發生在警方執行一次全市性大突查任務。

雖然興師動衆，但事實上，卻只是一次臨時任務：上級領導到煙海地區檢查治安環境，市領導要求在全市範圍內，對本轄區的主要娛樂場所，進行一次規範性大檢查。

檢查任務的標準比較中性，原則上要求：只查不罰，在整改的前提下，讓它們繼續爲本市經濟發展，提供有效服務。

因爲檢查任務比較緊，而且牽扯範圍較大，作爲刑警的於大海，被臨時抽調執行這次治安大檢查行動。

同事們都知道，抽調於大海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只是大家不會明說而已：即，利用他對黑組織成員已有的惡名，發揮他的震懾作用。

在一般情況下，只要於大海在現場，那些屬於江湖中的社會人都會老實許多。

這麼說吧，即使他們不情願，也會做出配合，特別是在城鄉結合部，和社會人員比較複雜集中的公共場所。由此可見，於大海可以讓檢查行動，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受個人對時政格局缺少認識所限，對於這種流於形式的治安檢查，於大海頗有牴觸情緒，甚至持否定態度。

於大海對這種爲應付上級檢查而檢查，和只查不罰的處理方式，他個人認爲，這是浪費警力，屬於無效勞動。所以，在實際言行上，他常常表現出應付差事的消極態度。

那天下午，在天府香江娛樂城執行檢查任務時，於大海就是如此態度，所以他沒有直接參入具體工作，檢查與覈對顧客身份。

同事們都很忙，只有他站在一邊旁觀，臉上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看了一會兒，沒有發生什麼異常情況，於大海顯得有些無聊。他獨自一人，揹着手，在大廳裏溜溜達達，走走看看。

偶爾遇到哪個被查人員提出質疑，一旦聲音過高時，於大海便會停下來，轉身，冷漠地盯着對方，直到他勉強做出配合後，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溜達轉悠。

娛樂城總經理，外號大鬼影的江國強，也在漠然地看着警務人員工作。對方的表現，很快引起於大海地好奇。

江國強半坐在大堂經理的老闆臺上，心不在焉地看着幹警，對前來娛樂城消費的客人，進行身份檢查、覈對。

江國強是無意之間，發現於大海正在觀察自己。

他略顯一愣，接着，禮貌地笑笑，稍一猶豫，走到於大海身邊，訕笑地說：

“你好，於隊長，沒想到這種小行動，也會驚動你。”

於大海瞅了他一眼，愛搭不理地“哼”了一聲，沒有進一步迴應。

江國強對於大海的不屑一顧，似乎並不介意，他繼續搭訕道：“於隊長，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於大海瞅了他一眼，依然是面無表情地說：“一個”

“是的，一個。”

“說。”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還會進行這種大規模地檢查嗎”

“這是例行檢查，沒有針對性，今後當然還有很多”

“不，我是問另一種查法，那種帶有目的地檢查。”

“有目的檢查你想說什麼，直接點，別婆婆媽媽的，沒點男人味兒。”

聽到江國強似乎話中有話，原本一副冷顏的於大海，頓時變得警覺起來。

“算了，我不過是好奇地問一句，沒有別的意思，請於隊長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這句話，江國強準備走開，卻被於大海攔住。因爲他相信，對方不會無緣無故地丟出這樣一句話。

“等等，你想暗示什麼，對吧”

“暗示不、不、不，於隊長你過於多心了，我不過是隨便問問而已。”

大鬼影閃爍其詞地說。

於大海忽然臉色一沉，冷聲冷語地說：“你是隨便問問，還而已，這麼說，你是想過來消遣我，玩玩”

“於隊長，請別誤會，我”江國強沒有想到對方的態度，說變就變。

“我什麼我你先閉嘴，現在，聽我回答你的問題。江老闆，我不管你想暗示我什麼，也不管你將來的結果如何；但是，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只要還有犯罪分子存在，我，還有我的同事們，”

說到這裏，於大海轉身指着幾位正在忙於執行檢查任務的幹警，說：“我們都不會放棄自己的職責，維護治安環境，打擊一切犯罪行爲。”

於大海習慣性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臉上的傷疤，直視着對方，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道：“我們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誣陷一個好人，只要有證據證明其罪行，不管對方是誰，都不可能逃過法律的制裁

“當然，也許因爲某種原因，讓某個犯罪分子暫時漏網，但是，”於大海用力戳戳自己的胸膛，說，“我堅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逮到他，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江老闆，我要你記住，不管他是誰，因爲什麼，過去多少時間，每個人都必須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也許”

“不，沒有也許，相信我，正義不會遲到，它正在來的路上”

“正義不會遲到，它正在來的路上，於隊長，你這麼有信心”

“是的，爲了正義，我會拼命的，還有他們”於大海又指了指自己的同事。

“於隊長，你知道嗎，你給我的感覺，總是與衆不同。”

“是不是，因爲我的臉上多了這條傷疤”

“不、不、不我是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個人認爲，你和其他人的品性不同。”

“其他人好吧，請你說說，我們有什麼不同”

於大海趁機追問，是想誘使對方多說話，然後，從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於隊長，你我都清楚，我們彼此屬於兩類人，可是，有的時候，有些事情，我們都是身不由已，不得不做。

“如果，在現實生活中，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每個人，必須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我想說，假如，真有這麼一天，不管因爲什麼事情，出於什麼原因，我希望死在你的手中。”

江國強沒有想到，於大海也不會想到，這傢伙一語成讖，日後真的死在於大海的手中。

“你死在我的手裏，我應該感到榮幸嗎”於大海不屑地說。

“不，是我的榮幸因爲，死在一個我看重的男人手裏，比死在一個小人的手裏，更讓我感到欣慰。”

“一個小人”

“我只是隨便說說，咱們聊天嘛。”

“又是隨便說說既然是隨便說說，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說的這個小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