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報

江國強欲言又止，頓了頓，說：“小人哪裏有小人”說完，他裝模作樣地四處看看。

於大海冷冷一笑，說：“在你的心中。”

“是嗎”

“是的，我從你的眼睛中，看到一絲不安。”

“如果，你真的能從我的眼睛中看到他，那麼，將來有一天，你會知道他是誰的。”

“將來將來會不會太晚”

“也許會，也許不會，關鍵在你。如果，你願意繼續追下去，如果追查的時侯，你還活着，你就會知道他是誰。”

“如果我還活着，如果你這麼悲觀，我猜想，你說的這個小人，可能是個大人物，一定很有來頭，對不對所以，在你的眼睛中，我看到恐懼，所以，你纔會說，如果我還活着，將會如何如何，對吧”於大海敏感地追問道。

“有沒有來頭，我不便作出評價，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你不愧是老刑警，大腦反應如此迅速，是的，這個小人，的確是個大人物。”

“聽你說話的語氣，好像你很瞧不起他。”

“瞧不起不、不、不，不是瞧不起，就像你說的一樣，我確實很怕他”

“一個能讓涉黑老大感到害怕的大人物，他已經引起我的興趣。”

“於隊長”

“什麼”

“小心點。”

“這個大人物”

“是的，這個大人物。”

“我們沒有交手，怎麼會知道鹿死誰手”

“但是，這個人不一樣。”

“自古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於隊長，請不要介意，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謝謝，江總，不過，我已經如你所願，對這個大人物發生了興趣，咱們是不是再做一點交易”

“交易什麼交易”

“咱們兩人不妨直白一點說，假如，我真的是你看重的那個人，大鬼影，你是不是應該送我一份像樣的禮物”

在煙海江湖地盤上，也許只有於大海可以用大鬼影這個綽號，直接公開地稱呼他。

如果換做是其他人，講究臉面的江國強，說不定立馬翻臉，做出過激行爲，後果不可想象。

“大鬼影，嘿、嘿、嘿。”江國強聳聳肩，很大度地揮揮手，表示自己並不介意，說：“於隊長，你知道自己在道上也有一個綽號嗎”

“是嗎我的綽號是”

“疤臉哥。”

“疤臉哥”

“疤臉哥”

“疤臉，還是哥看來，你們這些人確實很看得起我。不過，疤臉哥雖然有點形象，但我不喜歡。”

“爲什麼”

“疤臉哥帶着兇象，稱呼起來，讓街坊鄰居們還以爲，我和你們是一夥的，不，不好。唉，你應該知道，疤臉都讓電影演壞了，我不喜歡”

“嘿、嘿、嘿，不好意思，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所以，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沒文化。你瞧，稀裏糊塗地，我就被你們當成自己人了。”

“行了，於隊長，你不必轉彎抹角罵我，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綽號，自己起一個，我幫你推廣宣傳。”

“簡單一點，看門人，我很喜歡。”

“看門人不好吧，太溫柔，缺少一種狠勁，沒有霸氣”

“我一個看大門的，需要什麼霸氣”

“當然需要霸氣，最起碼，得體現出你的個性。”

“看大門的，還需要體現自己的個性”

“要得，比如，你得有那股狠勁，帶有男人氣概”

“狠勁，氣概都沒用，我需要的是進步。”

“進步”

“是啊，如果可能，你得幫我一把，送我點像樣的東西，我好走動走動。”

“你進步，需要我送你禮物”

“是的，需要你送點禮物，讓我進步。”

這時候的於大海和以往不同，似乎像個閒人一樣，耐着性子與江國強漫無邊際地神侃。

但事實上，他的大腦已處於高度亢奮狀態：他想趁此機會，在江國強情緒低落的時候，儘可能多地獲取一點情報。

“什麼禮物，錢嗎”

“錢不、不、不，錢是個好東西，不過，我背不動它。”

“背不動”

“是的，它的密度很高，太重了，我背不動。”

“所以，你把我們給你的錢，都丟在門外，嘿、嘿、嘿，有意思，如果不是錢，它還會是什麼，手錶之類的”

“不，手錶那些東西太俗，我也不喜歡。”

“於隊長，你說說，什麼東西不俗，只要我有的，我可以給你。”

“真的”

“真的。”

“君子一言，那個什麼馬難追”

於大海用鹿鼎記中的噱頭，逗着對方，讓他不知不覺走進自己的陷阱。

“對，就像韋小寶說的一樣，什麼馬難追。”

江國強得意地笑着說，並表現出自己對韋小寶的敬佩。

“好吧，我說的這個不俗的東西，其實只有一樣，是和大人物有關的。”

“和大人物有關”

江國強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的禮物竟然是大人物這讓他又喜又憂。喜的是，對方開始走進自己設下的這個局；憂的是，他必須小心謹慎，不能讓任何人發現，這個局與自己有關。

爲了讓這一切顯得自然而然，他必須做到不留痕跡，恰到好處。

江國強心裏清楚，自己隨時也會被於大海牽着，走進他爲自己設下的韋小寶圈套：那個君子一言，什麼馬難追。

假如自己不遵守這個什麼馬難追的規則，江國強擔心對方誤解自己，不重視有關大人物的情報。

事實上，這是江國強精心設計的，志在報復大人物的一個局。

江國強知道自己是必須死的結果，但又不甘心做一個替死鬼，讓大人物們逍遙法外。他希望留下一個帶有報復性的信息，讓於大海得到有所指向的線索，完成自己最後的復仇心願。

江國強不敢爲對方提供太多信息。他擔心：一旦被大人物發現設局的是自己，對方之惡，可以讓他的鬼魂不得安寧；而且，這麼多年做出的犧牲，將變得毫無意義，功虧一簣。

這個犧牲，就是讓家人得到安全。

所以江國想聽天由命，用禮物這個話題，去模糊那個什麼馬難追，藉此把於大海的注意力引開。

“於隊長，你的禮物，就這麼簡單”

“是啊，就這麼簡單，一點比較實惠的東西。”

於大海已經看出江國強想轉移話題，但他不想逼對方太緊，擔心他直接拒絕自己，那麼，他們兩個便無法繼續閒扯下去，自己將失去這個獲取更多信息的機會。

“哦，好吧，於隊長，我給你一點實惠的東西。”

江國強心裏盤算：藥山這個祕密，可以提供給於大海，因爲知道它的人，至少有七、八個之多，不容易漏出馬腳。然而，知道大人物的，卻只有三個人。其中還包括大人物本人，而另一個，還是他的影子。所以，江國強必須迴避大人物的話題。

自己能讓於大海知道大人物的存在，實屬不易，爲了不節外生枝，必須轉移話題。

權衡已定，江國強把於大海領到落地窗前，伸手指着對面的藥山，說，“於隊長，你看到對面的藥山嗎它屬於我和大人物之間的一個祕密。”

“是嗎”於大海帶着譏諷地質疑道。

“是的。比如，翻過這座山，到達下面那個小村子，我們就可以消失在祖國的大好河山裏，然後，無影無蹤。”

“這也算祕密”

於大海臉上，雖然是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但心裏卻是咯噔一下，頗感喫驚：也許，對方正在爲自己解開一個謎底：

爲什麼在天網嚴防密佈的監控下，涉黑組織的頭目們，依然能逃之夭夭。

“是啊，是一個關係到我們生死的祕密。”說着，他指指自己的腦袋，繼續說道，“這樣說吧，有一天，你會知道它的價值。”

“什麼價值”

“知道這個祕密的人，一定都是你最想要的人”

江國強皮笑肉不笑地伸出右手，慢慢握成拳頭，暗示出一個抓住的手勢。

“包括大人物嗎”

“在需要的時候，在關鍵時刻，你可以截斷他逃命的路。”

“逃命的路，這也能算祕密”

“算啊，你不是說，你想要點與他有關係的東西嗎現在，它是你的祕密了。”

於大海不能指責江國強耍賴，對方的確提供了一個和大人物有關的信息。但是，他必須耍賴，因爲只有用這種方式，兩人才能繼續玩這個遊戲，得到更多線索。

“假如，它真是一個祕密，你爲什麼會告訴我”

“我告訴你，是因爲你想讓我送給你一份和大人物有關的，還必須是像樣的禮物，對吧”

“這個禮物來得太容易，還能有什麼祕密可言”

“於隊長，你的疑心太重，我們怎麼才能達成共識”

“大鬼影，這疑心太重，可不能怪我，因爲，你們整天謊話連篇，用心不良，讓我這個老實人，防不勝防，你還好意思譴責我疑心太重這也太不公平了吧，啊”

江國強隨即露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無可奈何地說：“於隊長，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有這樣一句老話，你是應該知道的。”

“一句老話什麼老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