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質疑

說完這句話之後，江國強聳聳肩，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準備走開。

於大海本想譏笑地問他一句，告密者和叛徒有什麼區別，但想想現在不是和他較真的時候，同時又擔心刺激過猛把他逼跑，所以改口順着他的話題繼續玩下去。

“有意思，想不到你大鬼影做人也有原則，好。”於大海特意挑了挑右手大拇指。

“當然有，盜亦有道嘛。”

“哈、哈、哈，很好，你終於承認自己是盜了”

“隨你怎麼說，於隊長，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因爲尊重你，纔會與你坦誠相待。”

江國強似有惱怒地看着對方，不滿地說道。

“是嗎既然坦誠相待，你爲什麼不多講講大人物的故事給我聽聽比如，他的相貌、性別、年齡、身高，還有，他從事什麼行業，在哪爲官啊，等等。我認爲，你可以在不違反叛徒的原則下，隨便說點什麼嘛。”

“不行。”

“不行爲什麼不行”

“因爲我說的，已經很多了。”

“多別那麼誇張，你只是告訴我，在你的背後有一個大人物，其它的都是一堆廢話。”

“廢話我提供大人物的信息給你，我這是在幫你。”

“幫我笑話，你不過是往我的眼睛裏，揉進了一粒沙子而已。”

“於隊長，即然這樣，你可以不領情。”

“想讓我領情，不，準確地說，想讓我替你報仇，你必須多說一點纔行，這是你應該給我的手續費。”

於大海發現對方開始與自己兜圈子後，爲了爭取時間，他決定直言懟他，將其激怒，尋找破綻。

激怒一個男人，特別是一個心懷鬼胎的自負男人，最好辦法就是出其不意揭露他的陰謀。

“於大海，你”

“大鬼影，你不必生氣，我這個人心直口快，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會像你們，遮遮掩掩，口是心非，一肚子陰謀詭計。”於大海不急不惱地說。

“於隊長，你知道心直口快很傷人嗎”

“傷人不，不是傷人，是傷臉面，這裏。”說着，於大海嘲弄地指指對方的臉。

江國強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說：“現在，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還是個副隊長了。”

“所以嘛，我想請你送我點禮物，多幹點活，讓他們瞧瞧，我是可以進步的。”

“對不起，於隊長，我幫不了你，而且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等等，江總，咱們再玩最後一個遊戲，好嗎”

於大海這次沒有叫他大鬼影，而是稱呼江總，目的是讓他的面子發揮作用。

果不其然，江國強停了下來，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問道：“於隊長，什麼遊戲”

“咱們用民間老百姓那種搖頭不算點頭算的方式，怎麼樣我個人覺得，只要你不開口說出來，就不能是叛徒行爲。”

江國強猶豫一下，沒有回答，而是轉過身去，看着窗外對面的藥山。

“這個大人物，我認識他嗎”

片刻，江國強點了點頭。

“他是我們內部的人”

這一次，江國強停頓的時間更長，說明他已經開始猶豫不決，準備溜掉。

“大人物，是一個大領導嗎”

聽到這句話，江國強馬上轉過身，面無表情地說：“對不起，於隊長，遊戲到此結束。”

“我們再做最後一次，可以嗎”

“於隊長，這最後一次，讓我直接告訴你吧，假如有一天，你決定對他展開行動，記住，一定要保護好你的家人”

“怎麼，你要威脅我嗎”於大海忽然陰冷地問道。

“不，請你別誤會，我指的是在我之後。”江國強說完，用手指指天空，意思是在他死之後。然後，他盯着對方的眼睛說：

“於隊長，這個大人物是一個魔鬼，做事沒有底線，什麼下三濫的事情，只要對他有利，他就能做出來。他就是古書中的劉邦，明知道你燉他爹的骨頭，他還是會喊一句：來，請分我一杯羹。”

“所以，你稱他是一個小。”

“是的，一個惡毒的小人”

“難道你們做的壞事，有什麼區別嗎”

“有。有的人殺人，喜歡給對方一個痛快，一刀結束。還有的人，喜歡虐殺，用刀劃開你的皮膚，撒上一把鹽，再劃第二刀。

“於隊長，你還記得天龍八部中的阿紫嗎她對付馬伕人的手段，就是惡毒的，慘無人道的。所以，於隊長，在真人面前，我不想說假話壞事我做過，但惡毒的事，殺人的事，我不做。”

江國強說到這時，猶豫一下，眼睛看着窗外，用略帶懊喪的語氣說：“多年以前，我看着別人做惡，以爲自己沒有動手，便與己無關。但是，直到今天，我都在爲此付出代價這也是我，爲什麼不得不死的原因。然而，這些齷齪下流的手段，卻是大人物最喜歡使用的。他用這種方式，控制別人。”

江國強斷斷續續講述的時候，不由自主地連打幾個寒戰。讓於大海聽的，也感到一陣陰冷。

“多年前，發生過什麼事情”

爲了不打斷江國強的情緒，更爲了從他那裏獲取更多信息，於大海輕聲問道。

“一件，我不能也不想回憶的事情。”

“是不是殺人案”

“什麼”不知爲什麼，江國強顯得有些走神。

“案件發生在那一年在什麼地方”

江國強答非所問地說：“小心點，他們是一對瘋子爲了除掉擋住自己前途的人，他們什麼都敢用。爲了成功，不擇手段。”

“等等，你剛纔說他們是一對瘋子，難道他們是兩個人”

“我說過了嗎不，我是說，我希望自己積點陰德，爲了我的”

突然他停了下來，又打了一個冷顫，似乎被自己的話嚇住了一樣，不知所措地杵在那裏，張口結舌。

於大海努力地想象着，去添補“爲了我的”這上半句話的後半句，他忽然一愣，情不自禁地問道：“你是不是想說後代”

“什麼後代不、不、不，我指的是自己的來世。”

面對江國強驚慌失措地否認，於大海反而加重了自己的疑心。他暗暗思忖，必須想法利用對方地心神不寧狀態，讓他再透露一點信息，找到打破這僵局的破綻。

“今世你都沒有過好，哪有什麼資格去幻想來生”

“是啊，我是一個沒有權力得到來生之人。”

江國強尷尬地笑笑，竟然出乎意外地沒有反駁。

“但是，你可以通過幫助我，達到幫助你自己的目的啊。”

“我幫助自己”接着，他連連搖頭，黯然失色地說，“人啊，當你一旦走在壞人的道路上，你只能成爲更壞的人才能活着。唉，只要上路，你就失去回頭的機會。”

“大鬼影，我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但你能悔悟到人生蹉跎已經很難得了，爲什麼不給自己一次機會”

“什麼機會”

“贖罪”

“於隊長，也許，你一直生活在光明之中，不知道它的背面是個什麼樣子。”

“不，大鬼影，你這樣說並不準確，因爲我的工作性質，就是面對人性的醜惡，難道我就應該變得醜惡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算了，大鬼影，你不要再給自己找藉口，回頭路永遠在那裏，就看你有沒有決心走過去。”

“於隊長，如果人生能像下棋那樣簡單就好了，我可以推倒重來。”

“大鬼影，你爲什麼非要把自己逼上死路”

“因爲只有我死亡，纔可能讓別人活着。”

“這是大人物給你開出的條件用你的死，換取某個人活着”

“不，於隊長，我這是爲自己積點陰德，算了，我什麼都沒說，是你過於多心了。”

江國強急忙反駁後，忽然面無表情地轉身看着窗外，不再作聲。

根據自己掌握的有關江國強的情報資料，於大海百思不解：

第一，江國強屬於孤家寡人，沒有至親；第二，當年，他結婚不到一年，妻子因爲他家暴問題，導致離婚。婚內期間，沒有生育。第三，離婚以後，他沒有再婚。

這幾年，雖然聽說江國強有一個露水情人，斷斷續續來往，但沒聽說他們之間有過孩子，難道是自己的情報有誤

根據對方最後表現出的掙扎心態，於大海以一個父親的敏感直覺認爲，江國強的焦躁不安，很像是一個父親因爲擔心子女安全，情不自禁表現出來的。

是自己過分解讀，還是江國強有意暗示

難道他是因爲子女，或者，是爲某個女人受制與大人物，而不得不繼續爲惡

這個理由成立嗎先不管對方出於什麼理由，江國強特意提醒注意保護家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他的原因，帶有針對性嗎

對一個個體的人而言：什麼纔是他最致命弱點

人，只能是人

唯有親人，才能成爲一個人的致命弱點

是的，錢財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況江國強還是一個孤寡之人

如果沒有傳承之人，對一個已經預言自己死期的人來說，他真的會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