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北澤卷 第七章：極點

沒有戰靈的葉軒戰勝了田家大少爺田青陽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玉田城內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件事情。阿婆自然是知道葉軒的實力和自家小姐有的一比，但田月羽這麼擔心一個人，她這還是頭一次見到。

“小姐，該休息了，這裏我可以守着。”

“沒事阿婆，你先去休息吧。”田月羽披上了阿婆送過來的棉毯。

“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

阿婆並沒有走的意思，想說些什麼。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田月羽添了一杯新茶遞給了阿婆：“坐。”

“是。”

“還記得我獵熊的事蹟嗎？”田月羽望着窗外輕聲喃喃道。

“當然，北澤郡無人不知。”阿婆渾濁的眼中突然閃出一抹精光：“小姐當時才十二歲，剛剛覺醒戰靈不到一個月，遇上北澤郡的秋獵大典，以一己之力在森林深處獵殺了一頭一品靈獸贈給城主爲他慶壽。小姐也因此得到了進入天陽學院學習的機會。”阿婆說的有些興奮，這是一件令人驕傲的事情，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就能夠斬殺一品靈獸，前途不可限量，況且還是自己侍奉的主子。

“其實你們說的一半對一半錯。”田月羽輕笑了一下。

“什麼？”阿婆一聽愣住了。

“知道葉軒背後的爪印是怎麼來的嗎？”

阿婆一聽想起了葉軒背後的那三道猙獰的爪印，搖了搖頭。

“那一爪原本是應該拍在我身上的，甚至有可能一巴掌拍死我，是葉軒當時爲我擋下的那一爪。”

“啊？”阿婆聽後發出一聲驚呼，手中的杯盞也掉在地上。

“當時我貪玩跑到了森林深處去，不小心驚動了一隻靈獸，我被追殺跑了很久。後來葉軒出現用他僅有的神魂力鎮住了那隻靈獸，爲我創造時間，我這纔有機會用我的白冰劍將其斬殺。”

“當時那靈獸剛剛進階凝出獸核很虛弱，而且還受了傷，如果他不替我擋那一下，我早就死在那片森林裏了。”田月羽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熟睡的葉軒，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也多了幾分顏色。

“後面的事情都是我父親替我安排，事實上都是因爲我貪玩，我也沒有那麼大的實力，不過倒是因爲那件事我被家族重點培養進入了天陽學院學習，說到底這些都是我應該還他的。”

“原來如此。”阿婆撫了撫胸口，鬆了一口氣。

“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幫他點什麼我也不覺得過分，你說是不是阿婆。”

“小姐重義。”阿婆眉心的擔心很快消散得一乾二淨。

“去休息吧，記得明天早上多備一些肉食。另外派人給他家裏送個信，說他在我這裏療傷。”

“是。”

阿婆佝僂的身子微微彎曲施禮，離開了屋子，臨走時又往葉軒牀邊的火盆裏添了一把新炭，屋裏更加暖和了。

……

雨下了一整晚，打落了掛在樹枝上最後一批秋葉，地上落的全都是溼漉漉的葉子非常難掃。田家的傭人早早的開始清理院子，掃地的沙沙聲由遠及近，吵醒了葉軒。

“咳咳……”男孩皺了皺眉頭，閉着眼睛習慣性的釋放神魂力去取掛在衣杆上的衣服。結果卻撞到了牆。

“嗯？”葉軒大驚猛的坐起，剛一翻身就頭朝地掉下了牀。

“疼疼疼……”

葉軒捂着腦袋扯開了被子，看着整整齊齊的屋子不知所措，驚異之餘感覺胸口血往上涌像是瘀血。葉軒深吸一口氣盤坐在地上，神魂力自天靈蓋飛出涌進身體的經脈，看了一清二楚。

葉軒驚訝的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身體的肌肉和骨骼都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單純的血肉之軀，上面多了許多細小的結晶物，散發着元氣波動，而且骨骼和肌肉都變得無比的堅實。

但現在葉軒顧不得探查這麼多，神魂力自經脈而上將之前和田青陽交手所傷的淤血全部逼到了一處。丹田發力，將一口黑血吐了出來，吐在了火盆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你還好吧？哪裏不舒服？”田月羽不知何時出現在屋子裏面，披頭散髮的樣子像是剛剛睡醒，鞋都沒有穿。蹲在葉軒身邊眼神有些焦急。

“這是你家？”

“對，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怎麼會吐血？”田月羽連忙將葉軒扶起來，臉上罕見的出現了情緒。

“沒事兒，淤血而已，我已經將它逼出來了。不過話說我怎麼在這？我的身體又是怎麼回事？”這纔是葉軒現在最大的疑問。

“喫飯的時候再說吧。”見葉軒生龍活虎的樣子一點事兒也沒有，田月羽又恢復到了原來冷冰冰的樣子。阿婆一直候在門口，田月羽走後拿了一身乾淨的黑色麻衣走了進來。

“先換上吧，小姐知道你穿不慣綢衣，特意讓我給你找來的麻衣。”

“阿婆，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你受傷暈倒在街上，是小姐把你帶回來的，並用了很多靈藥給你修補身體。”

“靈藥……”葉軒接過衣服神色有些複雜，回想着昨天發生的事情感覺就是像是在做夢，自己居然戰勝了田青陽。

“小姐還在等着你，還是快些的好。”

“我知道了，謝謝阿婆。”葉軒連忙道謝。

“不用，要謝的話你還是謝小姐吧，昨天可是爲了你一直忙到後半夜，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靈藥。”說完阿婆也不停留，關上門邊在外面等着。葉軒拿着那衣服感覺有些沉重，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身體能力的提升，想來田月羽應該花了不少的代價，這個人情葉軒感覺有些不太好還。

換好衣服後葉軒隨着阿婆來到正屋，田月羽已經在那裏等着了，正在喝粥。

“來了，坐。”屋裏只有她一個人，田月羽指了指旁邊位置上的一雙碗筷，示意葉軒坐過來。

“大哥你這是演哪出啊？”葉軒站在原地不敢動，不知道面前這個冰山美人想搞些什麼。這傢伙以前可是個不省事的主。

“大哥讓你坐你還不坐？”田月羽嘴角輕勾，突然回憶起了往事。

葉軒看着滿桌子的飯菜吞嚥了一下，戰戰兢兢的坐到了田月羽的旁邊。

“阿婆你先下去吧，我們單獨待會兒。”

“是。”

阿婆也不停留，走的時候還特意把門關上。屋子頓時封閉起來，這讓葉軒徹徹底底的慌了，有種被放到屠案上的感覺。

“喫。”田月羽繼續喝她的白粥，面前的飯菜倒是一口未動。

“大哥，你這讓我很爲難啊。”

“三年未見，你倒是變得拘謹了不少。”田月羽依舊淡淡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阿婆都跟你說啦？”

“嗯，我現在的身體強度應該和入靈境差不多了。”

“哦？”田月羽劍眉一挑有些詫異：“這倒是好事。”

“可我要怎麼謝你？”葉軒從來不白受別人的好處，不管有多親近，這會讓他感覺非常的不自在。

“那些淬體液對我來說和廢物一樣沒有用處，用到你身上也算是變廢爲寶了，不好嗎？”

葉軒一聽眼角抽了抽，眉宇之間的緊張倒是有些緩和。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毒舌。”

“所以。”

“所以？”

“跟我組隊！”

“嗯？”

“冬靈古境，跟我組隊。”田月羽認真的看着表情錯愕的葉軒一字一句的將這句話說出來：“這次冬靈古境異動內部發生了異變十分危險，很多傭兵團進去探寶收穫都很大，更有甚者從裏面找到了一件三品靈器。”

“三品？”葉軒吃了一驚。

田家家大業大也不過才只有一件一品靈器而已，整個北澤境的一品靈器加起來都超不過一手之數，更別說三品了。

“正因如此，這次進去的人也特別的多，和往屆規則一樣就是沒有規則。不過也只有內界境以下實力的人才能進去，不少強手都在準備。多個人多份把握，而且你不是說你的身體強度已經達到了入界境了？”田月羽拖着下巴，靜靜的看着葉軒等他回覆。

“田家一共去五個人，不抱團走？”

“玉田城雖是北澤郡最大的都城，但卻是商業樞紐以經商爲主。而我們田家實力基礎較差，除了田青陽，一個實力強的都沒有。”田月羽想到田家的情況不僅有些頭疼。

“爲此田家這次和另外一個實力稍強的小城達成交易，花了大筆的金錢買了20個打手一同進入。他們實力大多都在入靈境中後期，而且田青陽還帶着玉玲郡主，到時候行動一定麻煩的要死。”田月羽想想就感覺很無語，玉玲郡主那副嬌滴滴的樣子去冬靈古境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原來是這樣。”葉軒聽後如釋負重。

“你不會也打算脫離隊伍吧？”田月羽察覺到葉軒的語氣，眼神突然犀利的盯着葉軒，話鋒一轉。

葉軒尷尬的撓了撓頭：“這都被你發現了。”

“那我們算是達成共識了，萬一出了事我罩你。”田月羽拿起碗筷，繼續喝粥。葉軒聽後笑了笑，田月羽這種做事風格倒是讓他熟悉起來了。

“快喫吧，再不喫就涼了。”

“那我不客氣了。”葉軒放心的端起碗筷開始大快朵頤，他很喜歡喫肉，也很能喫，這一桌子應該能讓他過足癮。

看着風捲殘雲的葉軒，田月羽罕見的露出一抹笑容。

自從那次獵熊回來之後，十二歲的田月羽和十二歲的葉軒成了好朋友，田月羽說什麼也要收葉軒爲小弟。小時候就是喜歡做一些可笑的傻事心思單純，葉軒因爲每天一包醬牛肉就同意了，成功的被田月羽收買。

於是有事沒事，田月羽就偷偷從家裏溜出來找葉軒玩，有時練劍有時飲酒或是跟着一羣身份低微的外族子弟在街上玩耍，因爲出手闊綽性格豪爽，幾乎所有外家子弟都跟她玩兒，完全是一個男孩子的個性。

後來田月羽的戰靈白冰劍逐漸影響到了她的性格和心智，原本皮野的性子漸漸沒了，進入入靈境後她就不再整日玩樂，開始苦心修煉對家業也並無興趣。

之後她報考了天陽學院，因爲獵熊的事蹟加上天賦不錯，被學院錄取外出學習，一去便是三年。家族考覈當天早上纔回到家裏，說起來到家也才幾個時辰，這一走就是三年，兩人三年都未見了。

“今早剛剛差人買的醬牛肉，我已經三年沒吃了，味道變了沒？”田月羽夾起來一小塊，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味道沒變，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喫。”葉軒剛剛乾掉了一隻燒雞，吞嚥着說道。

“但是，人變了。”田月羽只是品嚐了一筷子就放下了，靜靜的看着葉軒：“你昨天最後一刻猶豫了，險些敗給田青陽，爲什麼？”

葉軒沒有擡頭，關於這點他感覺有些難以啓齒。

他心中的道義是扭曲的，摻雜了很多他不想摻雜的東西。這是他所處的現實環境給他強加進去的，他沒有反抗的力量。

“那玉佩你當不了，也沒有人敢收，你很缺錢嗎？”最後葉軒離場時走得很落魄，背影充滿了疲倦，那不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該有的樣子。

“我奶奶恐怕熬不過這個冬天了，我不想讓她死。”

葉軒放下筷子複雜的笑了笑：“當時田青陽說要是我輸給他他就給我一大筆錢，說不定就能夠治好我奶奶，我當時相信了。可結果到最後他騙了我，我僥倖翻盤。”

葉軒沒想隱瞞什麼，何況是對朋友。

“而且我這次進入冬靈古境首要任務就是找靈藥，給我奶奶治病。”

“所以你不惜得罪田青陽？”

“不是，原本是沒有想過和他對戰的，萬一出了什麼事大伯他們必受牽連，但是我當時衝動了。”

“你贏了。”

“可結果呢？”葉軒搖了搖頭，田青陽肯定會找他麻煩。

“你知道嗎？我剛剛進學院的那會兒實力在學校墊底，經常有人來挑戰我刷我的學分，我過得很慘。在學院連喫的東西都要用學分，最慘的時候我一天只吃兩個饅頭。”

葉軒看着一臉平靜的田月羽瞪大了眼睛：“還有這回事？”

一天只吃兩個饅頭這是要有多慘啊，她這麼一個大小姐的性子居然能忍下來。

“我沒有妥協，年底的升學之戰時我和他們賭學分。我把所有欺負我的人學分全刷了過來，把他們身上的衣服都贏了過來。”田月羽說到這裏是突然笑了，想起當時的場景也確實可笑。

“確實只有你能做出來了。”葉軒也笑了。

“但是你知道代價是什麼嗎？”田月羽看着面前的白粥，掰了一小口饅頭放進了嘴裏。

“代價是我吃了一年的白饅頭，喝了一年的白米粥。”

葉軒聽後腦子有些空白，到現在爲止他才發現田月羽只是吃了一小片醬牛肉，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喫，面前只有一盤饅頭和一盆白米粥，到現在她還在喫那個。

“我想告訴你的是，妥協不是辦法，只有變強纔是唯一正解。”田月羽的語氣陡然變得鋒利無比，剎那間震到了葉軒。

“你需要的只是一個舞臺和一個堅定的決心。冬靈古境將會是你的戰場，我相信。”

“舞臺嗎？”葉軒愣了許久，突然笑了：“我知道了，多謝。”

“誰讓我是你大哥呢。”田月羽嘴角輕勾，不經意間兩人相視而笑，一如孩童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