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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平淡不平淡(2)

每年的九月份,新生剛開學,都會召開學生大會,程序是校長講話,宣佈新學年開始,然後初三畢業班會有一個學生代表發言,代表全年級學生表決心,努力拼搏迎接中考;初一也會有一個學生做新生代表在全校人面前講話,最後是上個學期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部的頒獎禮。這裏面不管哪個學生,只要上臺都代表着是好學生,都是莫大的榮譽,所以向來非成績優異者不可能。

那一年,教導主任把選新生代表講話的光榮任務交給了曾老師,曾老師卻完全沒把它當回事,她就在語文課的早自習上,揀看着順眼的女生讓她們朗讀課文,然後頭都沒擡地欽點了我。

我當時嚴重懷疑這個老師的腦袋被門夾了,下課後,我去找她,她正蹺着個二郎腿抽菸。

我說:“曾老師,我不可能去做新生代表講話。”

她問我:“你爲什麼不行?”

我說:“因爲我學習不好。”

她噴了口煙,問對面和她一塊兒抽菸的男老師:“學校有規定要年級第一才能代表新生講話嗎?”

那個男老師笑着說:“沒有。”

曾老師聳了聳肩膀,對我說:“聽到沒?沒有這個規定。”

我有翻白眼的衝動,耐着性子說:“我從來沒在人前講過話。”

她說:“誰都有第一次,這不是正好,讓你開始你的第一次。”說完,就不耐煩地轟我走,“就你了!有囉唆的工夫趕緊回去寫稿子,別打擾我們備課。”

我真的翻了個白眼,備課?抽菸吧!

碰上這麼個腦袋被門夾過的老師,沒有辦法,我只能回去寫稿子。稿子寫好後,曾老師看了一眼,隨便改了幾個錯別字就說可以了,看我一臉苦相,她終於金口再張:“別緊張,沒什麼大不了,你站在臺上朝着臺下傻笑就行了,等笑累了,也就講完了。”

我嘴角抽了抽,笑,我笑!

當時,我們初中部從初一到初三,每個年級都是八個班,每個班四十多人。大講堂裏,面對着底下黑壓壓的上千人,再加上頭頂的聚光燈,我覺得我的腿肚子在發抖。

剛開始,我還記得曾老師說的,對着他們笑就行了,後來,我的頭越來越低,低得差點鑽到衣服裏去,腦子裏面一片混亂,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這次演講,我非常非常、極其極其的丟人,因爲聽說所有人都能聽到我打哆嗦的聲音,每哆嗦一下,跳幾個字,聲音剛大了,又猛地低下去,中間只看到我嘴脣動,聽不到我在說什麼。

不過,這些事情,我到很久以後才知道,當時我一點不知道,雖然在臺上,我腿肚子都在打擺,可下了臺後,我自己心裏還挺得意,畢竟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講話,有一種自己挺是個人物的感覺。曾老師也笑眯眯地說講得不錯,有了她的肯定,我更是自信心膨脹,當時我還琢磨過張駿和關荷在臺下看到我講話,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從來只有我看他們的份,如今也輪到他們看我了。我越琢磨越得意,虛榮心很是爆發了一把。如果當時我知道自己是那麼丟人的表現,我肯定一頭撞向曾紅,兩屍兩命都好過這麼丟人。

代表新生講話後,同學都覺得曾老師喜歡我,而曾老師在初中部的地位挺特殊,因爲她性格剽悍,又是某某領導的親戚,我們的語文教研組組長都讓她三分,所以有了她的重視,我在班裏也算風頭正紅的人物。

我認識了三個女孩子,一個是我們班長得最漂亮的李莘,學習成績不錯;一個不但漂亮,學習成績也是我們班女生中最好的,又能歌善舞,叫林嵐;另一個女孩子學習成績不好,但家裏很有錢,叫倪卿。一看我們這個組合,就可以猜到,我們四個是班級裏最拉風的女孩子。

我那個時候經歷了被孤立的小學時代,極度渴望朋友,其實我和她們三個的性格不算合拍,可我藏起自己真實的想法,和她們打成一片。我陪着她們一起點評別的女生,議論哪個男生更酷,主導班級輿論,可以這麼說,班裏的男生都幫着我們,女生沒有敢得罪我們的。

美國現在的少年電視臺很流行一種校園片,就是圍繞這種所謂的populargirl的故事,我常常看得津津有味,朋友嘲笑我怎麼看這麼膚淺的片子,她不知道我從這些美麗囂張、耍心機出風頭、比穿着打扮、比男生追求的女生身上看到了我曾經膚淺囂張的青春。

聚寶盆選了一個有些胖的女生做班長,她學習成績沒有林嵐好,但性格穩重很負責任,小學又做過班長。可林嵐顯然不服氣,所以總是找各種機會打壓她。

比如,女班長穿了一條紫色褲子,一件粉色的上衣,林嵐就會笑,和我們說:“紅配紫賽狗屎!”

比如,女班長穿了橫條紋的衣服,林嵐就會冷嘲着說:“斑馬能穿橫條紋,因爲人家瘦,幾時大象敢穿橫條紋?還嫌自己體積大得不夠顯眼嗎?”

穿衣打扮這方面,她們三個都是專業人士,我其實什麼都不懂,可我會跟着她們一起笑。

女班長剛開始忍讓,後來終於被林嵐激怒,利用班長的權威企圖反擊,但是她一個對我們四個,再加上班級裏喜歡林嵐和李莘的男生,她的反擊以自取其辱告終。全班的女生都在孤立她,都覺得她又胖又笨又醜,以和她一起玩爲恥。

她逐漸沉默下來,對我們四個不再理會,不管我們是自習課說話,還是上課時傳小字條,她都當作沒看見。李莘和倪卿更加氣焰高漲,我卻在女班長逐漸沉默悲傷的眼神中看到似曾相識的東西。

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個城市從六歲的小女孩到六十歲的老太太,都開始穿健美褲,校園裏的女生也不例外,人人都穿健美褲,女班長的媽媽也爲女兒買了這種褲子。

人人都穿,本來沒有什麼,可李莘譏笑女班長:“和大象一樣粗的腿竟然學人家穿健美褲,也不自己去照照鏡子。”

在大家的笑聲中,我似乎看到女班長迅速垂下的眼睛裏有亮閃閃的東西。一個瞬間,我忽然覺得醜陋的不是女班長,而是我們。李莘仍想譏諷,我說:“她已經退讓了,不要再窮追不捨,留人三分餘地,也是給自己留一分退路。”

李莘對我不滿,林嵐卻是深看了我一眼,和李莘說:“以後她不招惹我們,我們就不要再整她了。”

和女班長的爭鬥,以我們的大獲全勝宣告終結,班級裏的女生更是對我們又敬畏又討好。

我們雖然是孩子,心眼和鬥爭的方式也許不如成人世界殘酷,可結果的殘酷不亞於成人世界。我相信女班長本來是個自信快樂的孩子,也許小時候,家長老師都誇獎過她做事認真穩重,可是就因爲我們四個無情的打擊嘲笑,同學們的起鬨,讓她漸漸自卑,也許她每天穿衣服照鏡子的時候,都會有恐懼感,不知道同學們今天又會怎麼說她,她會對自己的身體產生自卑感和恥辱感。因爲自卑,她開始對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沒有信心,開始畏首畏尾。這種心靈的傷害,殘酷得會徹底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軌跡,甚至毀掉一個人,輕的只怕也會留下一段不堪回首的少年時光。

當我懂得爲自己羞恥時,女班長已經消失於時光長河中,我再不可能說出的對不起,只能在回憶中變成了永不能消失的愧疚。

似乎每個女孩的圈子中總會有一個核心人物,我們這個圈子,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心知肚明,美麗、聰明、好強、成績優異的林嵐是核心,李莘和倪卿都很聽她的話,李莘甚至聽話到了有些巴結討好林嵐的程度,似乎唯恐林嵐不帶着她一起玩。

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明明是獨立的個體,又沒有成人社會的上下級利益關係,十來歲的孩子之間,爲什麼會有如此明顯的強弱關係?

可是女孩子間就是如此,雖然打扮穿着不一樣,可不管中國、外國,一代又一代都重複着相似的故事。

倪卿長得不好看,學習成績不好,但有錢,經常請我們喫雪糕、喝冷飲什麼的,李莘也許心裏認爲她比較笨,可表面上對她很好,而我

能給予李莘的很少,所以我就成了李莘的“假想敵”,她總想把我排擠出這個小圈子,但林嵐一直對我好,所以她無可奈何,只能對林嵐更加好,希望林嵐能疏遠我。

剛開始有女班長,我們的內部鬥爭只能微妙地存在,大家都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

沒有了女班長的外鬥,我們的內鬥漸漸升級,李莘不知道怎麼聯合了倪卿,兩個人對我的排擠越來越厲害,言語之間明嘲暗諷,我不是一個口齒伶俐的人,所以,我只能當作聽不懂她們的嘲諷。林嵐把什麼都看在眼裏,可她高高在上地俯瞰着我們三個,當作什麼都沒察覺到,只有李莘和倪卿做得太過時,她會爲了維持平衡,幫一下我。

我們四個在外人眼裏是要好得不得了的好朋友,課上傳小字條,課間活動一起玩,連上廁所都你等着我、我等着你,一起聽最流行的歌,一起和班裏最帥的男生打鬧,一個人受了欺負,四個人一起反擊回去,不少女生都羨慕我們這個小圈子,渴望着能和我們一起玩。可只有我們自己心裏明白,看似絢爛的友誼裏藏着什麼。

我小心而辛苦地維護着自己的“友誼”,和她們在一起,我很疲憊,可不和她們在一起,我會很孤單。

我一直盼望着初中生活和小學截然不同,我也的確做到了。我如今也算是班裏最出風頭、最有勢力的女生,語文老師喜歡我,女同學們討好我,可我並不覺得有多麼快樂。

我們班的第一名是一個男生,叫陳松清,和我同學的時間只有兩年,可直到現在我仍記得他,只因爲他對我說過的幾句話。

有一次,班裏一個臉上有胎記的男生給李莘寫了一封情書,她笑嘻嘻地看完後,把情書交給了林嵐,林嵐一邊看,一邊高聲讀了出來,全班同學都笑得前仰後合,那個男生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紅,頭已經低得要貼到桌子上了。

看到他的樣子,我表面上和大家一塊兒笑,心裏卻有茫然悲傷的感覺,這就是不自量力喜歡上一個人的結果?!

陳松清突然問我:“你覺得這真的很好笑嗎?”

我呆住,他一直坐在我後面,但我們幾乎沒有說過話,我只知道他學習非常好。

他又問我:“你覺得你和林嵐、李莘她們在一起,整天捉弄嘲笑別人,凸顯自己的優越,很有意思嗎?一個人的優秀需要用踩踏別人的尊嚴來建立嗎?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幼稚、很膚淺嗎?”

我不能回答,他說:“把你的聰明和精力用在有意義的事情上。”說完,他就低下了頭看書,好似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林嵐仍然在朗讀情書,全班同學仍然在笑,可他只專心看自己的課本,默默背誦着英文單詞。

一直到自習課的鈴聲敲響,他的話仍在我腦海裏不斷徘徊,上自習的時候,我突然回頭問他:“什麼是更有意義的事情?”

他說:“如果你不知道答案,就去學校的圖書館找。”

我們學校有圖書館?看來我真是孤陋寡聞了。

第二天的課間活動,我第一次沒有和林嵐她們一塊兒玩,我去了圖書館。根據介紹,我們學校的圖書館是整個省最好的中學圖書館,硬件一流,寬敞明亮,桌椅舒服,可只有零零落落幾個學生,陳松清就在一個角落裏看書。我沒有去打擾他,自己一個人走在圖書館裏,仰頭看着一排排高高的書架,密密麻麻的書,什麼叫書海,我第一次有了體會,我沒有看書,也沒有借書,只是把圖書館走了一遍之後,就離開了。

也許是我已經疲憊於應付李莘的排擠,也許是我自己明白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也許是陳松清的那幾句話,我開始和林嵐她們疏遠,課間活動時經常去圖書館看書,但一時之間,我仍然無法完全放棄她們,我的心靈不夠強大,不足夠應付孤獨,我的虛榮心讓我貪戀着和她們在一起時的風光熱鬧,所以,課間活動的時候,我有時候仍會和她們在一起玩。

李莘很喜歡告訴我們哪個男生在追她,把男生寫給她的情書給我們看。林嵐眼中有輕蔑,可口氣卻很熱誠,誘導着李莘說得更多。

我不知道初中女生是一種什麼心態,也許是天性中對權威和力量的仰視,她們不太看得上同年級的男生,更喜歡高年級的男生,李莘每次提起同年級的男生遞給她的情書時,總是不屑一顧,更喜歡說哪個高年級男生託人傳話,想請她出去喫刨冰、約她去K歌。

那一天,我們四個正一邊喫雪糕,一邊在小園林的亭子裏聊男生的時候,一個白衣白褲的男生騎着自行車從圓拱門外進來,李莘立即就沉默了。

那個男生把自行車停好,一路和同學笑打着招呼,走進了大樓。男生的個頭很高,烏黑的頭髮微卷,眼眶略深,鼻子挺直,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笑容陽光燦爛。

如果讓我用幾個字形容,我會立即想到少女漫畫中的“白馬王子”,我知道比較可笑,可這真是我當時第一眼的印象。

她們三個都盯着人家看,我忍不住問:“誰啊?”

李莘狠狠地盯我,對我竟然不認識對方很不滿,又立即得意地解釋:“沈遠哲,我的小學同學,我們關係很好。”她的神態一改平常瞧不起同年級男生的樣子,語氣中有近乎崇拜的感覺。

倪卿笑着說:“現在是初一(6)班的班長,聽說(6)班的女生,至少一半都喜歡他。”

李莘不吭聲,似乎很不開心。

林嵐笑,朝我眨眼睛,逗李莘:“你不會喜歡人家吧?”

李莘不高興地說:“纔沒有!我只是和他妹妹關係比較好。”

倪卿立即關切地問:“聽說(2)班的沈遠思是他妹妹,他怎麼和他妹妹讀一個年級?他們是雙胞胎嗎?”

李莘搖頭:“不是,沈遠哲比沈遠思大兩歲。”

“啊?大兩歲?他留過級?”

李莘好似生怕別人瞧低了沈遠哲,立即說:“沒有!他從一年級就和妹妹一個年級,他們的學習成績都很好。好像是他小時候有病,做了很多大手術,病好後才上的學,所以就比我們晚了一點。”

難怪這個男生看着和其他男生截然不同,原來大了我們那麼多歲。她們後來再說什麼,我都沒聽見,因爲我看見了張駿。

張駿和初三的級花邊走邊說話,走到池塘旁,女生坐了下來,張駿站在她面前。兩個人都笑意盈盈,張駿透着不合年齡的成熟,和初三的女生站在一起,絲毫沒覺得他小,女生時不時半笑半嗔地用手打他一下,或者用胳膊肘頂他一下,張駿一直脣畔抿着笑,兩人的肢體動作透着曖昧。

倪卿低叫一聲:“張駿!”她們三個不再說話,竟然和我一起凝神看,我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張駿原來是我們年級的名人。

男生的長大好似就一個瞬間,沒多久以前,他還頂着刺蝟頭,瘦高瘦高,手長腳大,透着趣怪,轉眼間,就變成了個子修長,氣宇出衆。

他其實還是我眼中的他,可從林嵐她們三人的眼睛中,我明白如今女生眼中的張駿已不是小學時的他了。

倪卿嘆氣:“可惜聽說他不喜歡小女生,只和校外的女生一起玩。”

林嵐問:“羅琦琦,你是四小畢業的吧?張駿不也是四小的嗎?”

我立即說:“我們不熟,沒說過話。”

李莘和倪卿都一副本該如此的表情,就差張嘴說:“羅琦琦這個樣子,怎麼配和張駿說話?”

看到她們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竟然說:“他小學留過級,還在外面混,喜歡抽菸打架。”

原以爲林嵐她們的目光會立即改變,沒想到她們越發熱忱:“啊?你還知道什麼?他有女朋友嗎?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我被這出人意料的結果嚇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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