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繚繞裏看鏡花

即便項塵一夥人距那飛天遁地神仙般的大師人物已是不算遙遠，可終究不過二十出頭，這般年齡，尋常人家的孩子恐怕還在爲踏入社會後的第一份工作是離家近些還是工資高點而火上眉毛。

一幫這樣年齡的人久別重逢，自少不了一番侃天侃地，可到底是武者，沒興趣談那言情影像似的情愛八卦，也不會互相揭底一樣調侃戲耍，講得最多的，還是武者那些事，最所津津樂道的，也是誇耀一番分別這段時日，自己所創的豪舉戰績。

這種攀比，就是丁一這等極度唯我唯刀的單影刀客，都免不了俗。

剛在馬蒂亞斯挑了挑帽檐道出自己此番前來華夏的路上，曾用一把射天狼，駕乘着神鳥青隼耗時一個小時有餘，風箏死了一頭足以媲美人類十四星武者的精英a級翻地巨犀之後，丁一便平淡開口，說自己也曾碰到過這種以厚甲而出名的異獸。

不過他沒用一個小時，八分鐘，橫劈豎斬直刺，共計揮出七十六刀，將翻地巨犀成功開膛破肚。這種有些幼稚的比較讓其餘衆人直咂麼嘴，馬蒂亞斯更是哭笑不得，不知這沉默刀客抽什麼風。

一陣誇張大笑將幾人對丁一實力揣測的念頭打斷，轉而集中視線過去，眼見衆人都是看向了自己，發出誇張笑聲的楊不死繼續哈哈兩聲，一搖手指道：“灑灑水，灑灑水！精英a級異獸？這年頭誰對付不了頭精英a級異獸？用時間長短較勁？太~低~級~了~吧~~~”

一頓讓人頭疼的長音過後，楊不死五官變得多少有些滑稽，擺明了一副“快來問我，我已迫不及待”的表情。

唯獨靠後些的邊璽神色有些黯然，一對狐狸眼眼角都垂下了些，精英a級異獸，他就沒勝過。當初碰到時，也曾想如馬蒂亞斯那般靠走位取勝，可他不同於馬蒂亞斯擁有強勁的遠程火力，距離過遠他的攻擊殺傷不足，拉近到中距離，又徹底進入對方的打擊範圍，他的靈活程度，不足以讓他信步閒庭。

細細想來，邊璽發覺自己實在太過平庸，近戰有些手段，可別說碰上項塵這等人形殺器，就是楊不死那誇張的痊癒，丁一的刀，雲紹軒的龍武，他都比之不過。

遠程也有些手段，風刃風槍長風鎖，邊璽一度自傲於自己的全面，可相比較馬蒂亞斯的重型火力，他就顯得雞肋無比。

近太弱遠不成，也就速度有些優勢，可他的作用，難不成就是丟下戰友遁逃不成？

邊璽的黯然很是隱晦，只有沒參與進討論的尼爾斯注意到了些。

“趕緊的別廢話，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快說，扭扭捏捏的，要不要我給你頭上嵌多花？”

楊不死一撇嘴，睥睨小眼神兒一斜楞，不屑道：“雲家大少爺是不是一直囚在你那古龍陵沒出過門？要不要你楊哥告訴告訴你實戰纔是檢驗好男兒成色唯一準則這一鐵律？”

眼看着這兩位一個抽槍一個甩棍又要上演一場全武行的模樣，大山甕聲道：“楊哥，別賣關子咧，俺都好奇了！”

哼哼唧唧了兩聲，楊不死緩緩收回長棍，眼珠一轉鼻子一擰，傲然道：“都聽好，精英a級異獸，那也不是一回事！弱的十三星武者都有戰可勝之的，強些的，武道大師見了都要頭疼！你們楊哥此番從密宗回返的路上……可是跟一頭貨真價實的成年擂天猿鬥過八百招的！那叫個，昏天黑地，飛沙走石！”

這下連雲紹軒都有些驚詫，擂天猿那是一頂一的猿類異獸血脈，雖然尋常擂天猿即便成年也邁入不了帥級異獸的範疇，但只算同級來說，擂天猿絕對是精英a級異獸中戰力最強的那一批，妥妥的第一梯隊。

一時衆人議論嘈雜，有大山這種雙眼冒光化身無腦小迷弟，自然也有丁一這等不屑一顧或是雲紹軒質疑其真實性，總之一片鬧騰。

項塵沒跟着鬧騰，獨自退了兩步，也不顧黢黑焦炭弄髒了衣服，就那麼尋了處半米多高的橢圓石頭坐了下去，咔嗒一聲後火星亮起，已是雲霧繚繞。

雙眼眯起，聽着耳邊的嘈雜議論，透過灰白的煙，項塵眼前不再是虎落坡的黑無一物，而是回到那片以如今目光看來很是幼稚的戰場，一座小鎮，一羣懵懂少年，一座殘破建築，一頭在當初看來不可一世的兇悍巨猿。

擂天猿，多有趣的名字，異獸族譜亂得很，同科不同種的雜交，甚至跨科混交，總之相互間沾點相似的異獸，數不勝數。

猿類裏有兩個品種的異獸有點名氣，一個擂天猿，一個憾地猿，憾地猿弱些，也就錘個地撐死，在低階品種稱王稱霸，擂天猿更兇，力可擎天，帥級以下罕有敵手。

聽着楊不死說擂天猿，項塵想到了那頭憾地猿。

當初，他還是二星的吧？記得當時和王石磊那傢伙，還是敵非友，後者還不是如今在南京安全市都數得上號的霸王王石磊，霸王之前要加個“小”字，甩一柄雙手難握的門板巨斧，舞起來呼呼生風。

還有姬松石，那個昔日摯交，那是項塵首次見他出手，一柄藏青色三尺神劍，內雕有長龍鏤空，好不灑脫。

……

“嘿嘿，石頭，什麼表情？”

“剩下的交給我吧，等下再跟你說，我這個狀態維持不了太久，拖久了要出事了。”

“太極拳？！”

“撇身捶！”

“轉身搬攔捶！”

……

“特招定級戰，結束，所有學員返回入口處！”

“你們說，這次排第一的是誰？”

“那還用說，項塵唄，最後那個大傢伙直接讓他暴漲200個學分，誰能跟他比？”

“我看也未必，你們沒碰到過王石磊是不知道，那傢伙幹掉過的異獸數量多得恐怖。”

“你們當姬松石是軟柿子？”

……

“石頭，你那清潔儀，嘿嘿，回頭給我弄一個唄。”

“你不高風亮節，不食嗟來之食嗎？”

“靠，小心眼。”

……

“你們這屆的學生，不錯，很不錯。”

“接下來，宣佈名次。”

“趙華強，0分，第64名，失去特招生名額。”

“孫瀚，1分，第63名，失去特招生名額。”

……

“姜烈，13分，第46。”

“周鵬，14分，第45。”

……

“李子通，65分，第5。”

“張易，73分，第4。”

“第3名…王石磊，248！”

……

“第2名，項塵，273！”

“第1名，姬松石，311！”

…………

“老項，老項！！”

神遊到不知何處去的項塵因耳邊呼喝猛地回魂，這才發現那點燃後只抽過一口的煙已是燒到了屁股跟，燃着的菸草在奮力地灼燒他手指上的皮膚，可項塵那如今絲毫不遜色於銅皮的手指肌膚，尤其是區區一點凡俗火星能燒得透的。

任由那無所作爲的菸蒂在手指間燃盡最後一點火星，項塵這才緩緩站起，將視線從手上移開，看向了前方。

前方稱得上是虎落坡上罕見寬敞無石的長陽大道上，鱗次櫛比散落有六人，六人裝扮各異膚色各異模樣各異氣質各異，卻有着近乎相同的神態，一是桀驁，二是玩味。

貓捉耗子時的玩味。

“老朋友……還真多。”

項塵的音調低得像是牛皮繃的悶鼓，帶着些沙啞，讓他身側大爲警惕的雲紹軒一等人紛紛側目。

項塵忽地上前兩步，第一步有些不穩，第二步卻是站定，走在衆人前直面那對面六人，儘管六人中有兩張面孔他都認得，甚至其中一個他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此時卻都分不了項塵絲毫注意，視線穿透一干人，落在其中那骨架格外寬大卻算得上乾瘦的黑人身上。

他看的當然不是這黑人，而是黑人之後的人。

第七個人。

不知是刻意爲之還是陰差陽錯，總之這第七人，已是被黑人那比之尋常人寬大上好幾個層次的身形，完全遮擋而住。

項塵的眼神有些木然，沒頭沒尾問道：“你知道他是誰？”

雙方沉默片刻後，那黑人之後的人終是開口道：“……知道。”

這聲音清冷得有些熟悉，聽聞此聲後項塵一方的幾人除項塵與尼爾斯馬蒂亞斯這三個知情人都是渾身一震。

楊不死正要上前問個明白，項塵再次開口道：“你不知道！他是太叔習武，是太叔家的傳人！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又是頓了好一會，那人依舊回道：“我知道。”

不算那隱匿在黑人身形後的開口之人，此時與項塵等人相對的六人，有兩個亞洲人面孔，其中之一，一直像個彌勒佛似的雙眼眯成條縫，掛着令人生厭不還好意的笑意，雙手懶散插在袖間，眼裏只有項塵一人。

眯縫的眼裏，滿是兩人不能共活的殺機。

太叔習武，他也是在此，或者說，在這支奉獸神幾方勢力最爲優秀後人所組建的隊伍中，太叔習俗這位太叔家的驕子在此，本就是理所應當。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項塵腳下一個踉蹌，向後跌了一步，只感覺頭腦有些昏沉。

啪嗒。

一隻手掌搭在項塵肩上，在雲紹軒等衆人都是未曾插口表態時，那瘦小身影已是越過其餘人來到項塵身側，一手扶穩項塵後一步上前，將其越過。

鎢鋼大棍猛跺地面，兇悍之氣令對方六人都是收斂了些小覷和玩味，一貫咧着嘴沒皮沒臉似的楊不死，額頭上滿是怒而鼓起的青筋，臉上哪還有半點笑意，如頭擇人而噬的野獸，滿面被激怒後的瘋狂。

“姬松石，再不給老子滾出來，我活剝了你這些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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