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暢想過歲月,滄海桑田,再沒了河邊芳草地,海邊紅驕陽。一窪池塘兩撇風景也可替代,友人不必太多,二三足矣,知己更不必多,一人足矣。
我不喜爭鬥,沒想過當那天下第一人,登高望遠,卻也自步煢然。
我喜刀不喜劍,獨愛江湖斗笠客一身蓑衣一杆朴刀,快意恩仇不拘小節,衝冠一怒便是血灑三步的豪情年華。
世人認我乘堅策肥,是南方一頂一的公子哥,來往賓客無不誇我作天上星辰墜落凡塵,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旁人歆羨不來。
卻無一人知我手中數年來從未離身的蒼天劍簡直是心頭所惡,百般央求欲要以刀換劍,卻都被冷言相拒。
十歲時手握蒼天劍入族中密地,懵懵懂懂地進懵懵懂懂地出,父狂喜,告知我打那起便有八年的自由時光,心裏美,哪顧得上後面所需付出的代價。
十八歲完婚,二十三歲完成傳承終段,知曉家族隱祕,渾渾噩噩,血脈與道義,終究不可兼得。
背信棄義我認,不分黑白我認,助紂爲虐我認。
這便是我的命,一如雨停水枯,水枯魚盡,無人能改,無人能替。
我姬松石,自認蒼涼。
……
“姬松石,再不給老子滾出來,我活剝了你這些狗腿。”
姬松石最後輕嘆一聲,迴應項塵的兩聲“知道”聽着確實輕鬆冷漠,對他來說卻絕不遜於殊死一戰來得容易什麼。
重情者最是易爲情所傷,不語者也往往最是重情。
所以項塵堂堂武道大師,跺一跺腳山石開裂,晃一晃肩地動山搖般的人物,也會因那兩聲“知道”腳步踉蹌,所以姬松石這傳承了五十多年前奉獸神創建者所留傳承之人,也會在兩聲“知道”後,雙眸黯淡。
這兩聲“知道”,就相當於是割袍斷義了。
青衣獵獵,姬松石從那骨架過於寬大的黑人身後走出,還是與之前一般的鼻若懸膽脣若塗脂,不同的是以往素來裝扮一絲不苟的姬松石,如今下巴上已是續起明顯胡茬,不修邊幅的模樣令他平添一抹滄桑與疲乏。
他那原本有些躲避的眼神越過楊不死,看向項塵,後者卻低着頭沒去看他,而後姬松石道:“我深知你的潛力,和那等不次於任何人的崛起速度,燕山坐靈臺一戰,你太出風頭了,奉獸神眼裏,容不下你。”
姬松石輕嘆道:“家族有令……但項塵,你我二人,摯友一場,今天我放你走。”
“姓姬的,你他媽有病?”邊上之人冷喝一聲。
開口者與先前路上那自稱殿主的歐洲男子是同一人,看得出這隻隊伍中,也是他最是愛與姬松石唱反調。
阿方索貴爲墮落神殿下屬永墜殿殿主,更是“墮落”以賽亞.路西法唯一弟子,論天賦壓蓋着死對頭神山戰爭和武力之神阿瑞斯一頭,論桀傲不恭更是令路西法都甚是頭疼,若非所屬黑暗世界再加墮落神殿不如神山,歐洲哪有阿瑞斯叫囂的份。
可自打被路西法命令與身邊這一衆人組成小隊,且非首領而是隊員後,阿方索這心裏便沒痛快過。
不痛快,自然要找茬,別管誰不舒服,總之是不能讓那裝模作樣的青衣小子痛快了。
只是阿方索身居高位也識大體,先前說些膈應人的話卻也無關痛癢,可這青衣小子說要留那人的命?這可不行。燕山一戰的錄像奉獸神內幾家人都看了,項塵不能留這是“墮落”以賽亞.路西法親口與他說的,沒看青衣小子一抽風,那宣稱自己一見鍾情了的北俄幽閉森堡最有資質的九星女巫安菲薩都沒再出言維護。
他們這七人是奉獸神一羣聖品大宗師選出的,某種程度上講作爲奉獸神在年輕一代的門面人物,七人利益共同,這是第一戰,定的是基調。
既然是基調,自然許勝不許敗。
可你姬松石卻要放個人走,還是點名道姓的目標任務?這等撤凳子的行徑,莫不是在玩鬧?
太叔習武笑得更莫名了,悄然掃了眼姬松石,沒半點不滿更沒出言反駁,他纔不會像阿方索似的着急跳出來,姬松石壞了的事不是他們壞的,他勝任不了的位置,自然有人能勝任。
在這方面太叔習武看得透徹,無論是太叔羅生姬羽墨,亦或是歐洲的路西法康斯坦丁,這些人層次接近難分請個主次,論硬實力路西法領跑一些卻也不多,輪做事利索搞垮了半個聖廷的康斯坦丁碾壓路西法,論統領全局姬羽墨是整個大計的發起者。
沒誰能有絕對的話語權。
他們這隻隊伍是什麼?不就是下一代的領導班子?要是能坐上首領位置,代表什麼還需多說?
可太叔習武不會明搶,就像阿方索不斷口燦蓮花卻也沒真的動手,在場幾人哪有草包,誰感受不到姬松石青衣下壓抑着的恐怖?
可實力強,不代表沒過錯。
這些人各懷着心思離心離德,項塵一方卻坐不住了,情緒明顯更冷靜些的雲紹軒連問道:“姬松石!你可是受了什麼要挾,或是有什麼難處?人獸不兩存,姬家所行之事違背道義不說更是走向絕路,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大山與姬松石也算老相識,這氣氛在這大塊頭眼裏怪彆扭的,一艮脖子也想說些什麼,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憋出個響屁來。
連在項塵面前都不遮掩了的姬松石對雲紹軒自然沒半點留戀可言,非但對他的勸說置若罔聞,甚至還轉頭看向了更靠後些的尼爾斯與馬蒂亞斯,說道:“你二人加入隊伍,嚴格說起來還是因我緣故。尼爾斯你我是老相識了,馬蒂亞斯也是因我提了你的名字才心甘屈於人下。如今道不同不相爲謀,你二人可願站到我這邊,免遭一難?”
離心之語甚是誅心,項塵還是低着頭有些失神模樣,丁一則是腳步微錯手掌不爲人所察地搭在了腰間公麟雁翎刀的刀柄之上,這個姿勢能讓其瞬間回身斬擊,尼爾斯二人距離他們太近,一旦兩者暴起發難,丁一絕對先一步將其二人斬在刀下。
“呵呵,還是算了。老朋友,我欠你的人情,在當初我爲你離開研究所時便算還清了。我倒是覺得,在這兒,我呆得還算不錯,也就不挪窩了吧。”尼爾斯插着衣兜笑聲道。
馬蒂亞斯並未答話,動也未動的腳步是他的作答。
已是半截出鞘的雁翎刀悄然插回刀鞘,丁一將注意力重新放到對面七人身上。
姬松石神色如常,顯然對分化尼爾斯二人並未抱有過多的期望,當初招募二人加入後,尚是一心爲團隊着想的姬松石七竅玲瓏,自然知曉步調不統的劣處,沒做那分離人心的事,再加上尼爾斯更是個聰明人,更不會形成小團體一類的局面。
倒是讓尼爾斯將項塵看得透徹,雖非完人,單論統率確實不比姬松石更強,縝密不足行事隨心,卻也頗有獨到魅力,類似尼爾斯這等麒麟之材,擇主之時必有所考量,至少在他看來,跟着項塵,倒也有趣,若是有朝一日後者功成,有一絕世強者庇護,他才更能一展才華。
“那便算了。”姬松石搖頭輕聲道,“今日我留項塵一命算作往日情分,至於你等,就都別走了,否則,我或許真的不好交代了。”
雲紹軒指骨捏得嘎吱直響,局面逐漸失控,若是此時他已是邁入武道大師尚可扭轉乾坤,可十四星中段?對方來勢洶洶,真的不好說。眼下是戰是走?戰要如何戰?擒下敵首,還是各自爲戰?退要如何退?且戰且退,還是留人墊後?
他再看向項塵,可後者此時還與之前一般無二,低垂着個腦袋,失魂落魄相。
他再嘗試開口:“姬松石,你何必……”
咚!!!
地上的黢黑石子猛地一個彈跳,方圓百米內的地面同時一個震顫,雲紹軒剛開口的話後半截吞回了肚子,只感覺面前一陣火辣辣的灼熱。
只見開過一次口便在沒開口的楊不死手中鎢鋼大棍深入地面,襤褸衣衫燒作灰燼,上半身飄着火苗,隨風搖曳,七八撮的模樣。
“我最後說一次。”楊不死腮邊同樣燃起了火,隨着上下顎的開合而熱氣升騰,“小白臉……你現在滾過來,跟我等一起將這些人宰了,我當先前的事,沒發生過。”
“臭跳蚤。”吐出這三個字的姬松石啞然失笑,雖是笑容些許苦澀卻仍是問道:“你看我像在……鬧着玩?”
“老子看你像找死!!!”
嘭!!!
一方八人一方七人,最先動手的,是揮舞長棍的楊不死,在項塵渾噩之際,在雲紹軒權衡之際,楊不死的憤怒難以遏制,唯死戰二字。
他要用他的鎢鋼大棍,敲碎姬松石渾身骨頭,將他拖回去好生問問,怎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能如此翻臉無情?!
燒紅了的鎢鋼大棍當頭砸下,直奔姬松石的額頭而去,往日二人鬥嘴,楊不死就常恨恨地說,他遲早要給前者砸破了相。
其實楊不死沒和項塵說過,他也認了姬松石這人,而他不知道,姬松石也從未對第二個人這般毒舌。
姬松石動也未動,這一棍也並未砸中,一席白衣攔在了青衣前,右手捧經文左手輕揮,楊不死一棍抽碎了眼前空氣,原本已是掠至姬松石面前的他收棍擡首,看着他與姬松石之間那被隔開的虛空,嘴角笑容逐漸猙獰。
“聖廷白衣,從剛纔老子便是想問問,聖廷老教皇,到底是有多有眼無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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