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狼顧士卒用長棍將地上的屍體逐一挑開,令通道空出,而足以使所有人通過。每一具屍體被扔到角落後,地板上就呈現出幾近凝結與浸潤到石板裂縫裏的血漬。那些流淌到暗處的血,將會通達到泥土的深處,使本就生命力旺盛的塊莖植物極快的生長起來。
空氣裏浸透了大量的腥臊氣息,連呼吸之間都使人產生隱隱的寒顫。北堂晟拽下兜帽,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
門邊有幾名狼顧的仵作翻動着死屍,將獵刀與先前許贈與他們的熟鐵護腕摘下,逐個碼在一邊乾淨的空地上。他們的任務本該是儘快的革除易煜的,可是現在每人的動作都慢了那麼許多,像是在等待什麼。
“將馬匹撒開吧,既然被看到了……那麼我們就用那些戰馬去追。”北堂晟轉身去看燕易屠,卻發現燕易屠並不急於圍殺易煜。
“撒開?無妨!易煜一定會留下後手,今天就算是寧燁他親自來抓捕,也只會無功而返!”燕易屠扣響椅邊的木欄,愜意的抿起桌邊早已涼了的茶。那茶是先前旅社的掌櫃畢恭畢敬的獻上的,只是人已經屍首分離。
名貴的上陽茶葉是旅社掌櫃栽種無數次甄選的優種,呂熾喜愛名貴且稀少的東西,就以供奉所有上陽茶葉代價,下賜了他這所旅社。而這隊開着高蹄戰馬橫衝直撞而來的隊伍,顯然只能是呂熾手下的親吾衛。他大喜過望的認爲騎士們是前來賞賜他爲呂熾所做的功勳,猶豫了很久纔將餘下的上陽茶葉拿出伺候親吾衛。
只是令他沒能想到的是,那賞賜是隨戰馬衝鋒而來的戰刀。
“這就是上陽葉?”燕易屠將手伸進茶盞,捏出了一小片茶葉,觀摩起來。
“可是這名貴的上陽茶葉,這小小的旅社又從何得到的。”北堂晟捉起桌上的另一杯茶盞,狠狠地嗅了一下,茶葉特有的清香就隨寒風擁進鼻子裏。
“都是些浮華而無大用的東西,貴胄與賤民的不同,恐怕也就只是這些庸脂俗粉的區別了。”
燕易屠冷笑,手中端着的茶盞倒懸而下,連同着那瓷器茶盞一起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靠在門邊收拾屍體的仵作趕緊停下手邊的事,緊張的去看燕易屠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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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疆土的侯,終究是條喪家之犬。呂熾生性詭譎,可他謹慎而致使人心離散。就先將烈遜城作爲我們的據點吧,武役城的地庫,可以暫且收手。”燕易屠接過仵作遞過來的手巾,擦乾了手。
門口的風隨着劇烈的腳步聲變得急促起來。
“司長,屬下來遲了!”從門外而來的士卒,搶跪在燕易屠面前,手裏呈上了一紙卷宗,“這是易煜的出城路線,請您過目。”
“逃亡路線?!”站在一邊的北堂晟驚叫出聲,“你怎麼會弄到易煜的逃亡路線的?”
燕易屠瞥了北堂晟一眼,接過士卒呈上來的卷宗,慢慢的站起身。他並不急於翻動卷宗,而是朝後門靠去。
“當然,我也只是碰運氣而已。”燕易屠低聲的說,“只是沒想到我賭贏了。”
後門猛地被冷風颳開了。所有的馬匹都昂揚起了頭,劇烈的咆哮嘶吼,它們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前蹄甚至踏破馬廄的擋板,爭奔而出。
“我們的馬匹都在嘶吼!”北堂晟慌張的越過燕易屠,費力將半開的後門完全扒開,“是血的氣味!”
北堂晟又回頭去看燕易屠,卻只看到睥睨的戲謔。他的手一瞬間軟了下來,剛扒開的門也重歸了原位。
他覺得自己作爲燕易屠短暫的盟友,像是一個摸黑夜行的瞎子,什麼都看不到。而引路的人只有燕易屠,他想作何,就任他擺佈。
“我派人賄賂了隨從易煜的車伕。過程很順利,車伕很快就將他們逃亡的路線全盤托出,以爲可以將那些珍貴的金銖完好無損的帶回去武役城,花天酒地。”
“忠誠真的很不值錢。”燕易屠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小袋金銖,即便是籠着布袋,那模糊的輪廓仍能隱約的顯現而出,燦然閃爍,“那個匹夫曾向呂驁發過毒誓,會終生效忠於他。當時我作爲呂府的後宅總管,親眼目睹了那一刻。可是忠誠值幾個錢呢?不過就是這麼一點罷了。他甚至敢於拿命與我交換……”
燕易屠猛地割開了布袋口的緊繩,甩向了半空。上百顆黃燦燦的金銖如瀑上游魚傾瀉而下,散亂的撒在了地上,發出劇烈的震地脆響。其中一些藉着地板的力,跳出了門外。更有一些金銖砸在了士卒的身上,而士卒低着頭,對那些燦然晃眼的金銖置若未聞。
這種罕見的雕金荷花紋金銖,由南陸洲最大的合行商會鑄造,價值堪比尋常金銖的十倍。
更有人說,這些荷花紋金銖,連大鉞皇帝的國庫裏,都貯藏了上萬枚之多。但至於真假,更是無人考證。他們只知道這種金銖,代表了極大的財權。
而僅憑一顆荷花紋金銖,擁有它的人就能夠在烈遜城裏最好的娼館,尋到非貴胄而不服侍的絕代女子,笙歌一晚。
“這些……全都是雕紋金銖?”北堂晟呆呆的看着那些散亂的金銖。
“那車伕原本是不怕死的,他攜帶了能夠自盡的短匕,企圖最後的尊嚴。因爲他知道來者是誰。”燕易屠合上書寫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的卷宗,嘆了口氣,“只是當我的部下拿出這些雕紋金銖時,車伕神奇的對死亡產生了恐懼,直到那時他才發現眼前的這袋金銖是我們的籌碼。”
“所以車伕只是想得到那些極爲珍貴的金銖,遠走南陸洲,避禍後半生?”
“只是他沒命消受啊……”燕易屠從地上撿起一枚金銖,溫潤的質感在手中流淌而開。
“所以你就殺了他?”
“不,當然不。”燕易屠冷笑。
“都統!”後門忽然擁進了三人,齊齊的拜倒在地上,神色慌張,“我們的人已經圍住易煜,還請都統下令!”
燕易屠默不作聲,伸腿踢開腳邊的一具死屍,就朝着中庭走去。圍在燕易屠周身的仵作以及剩下的士卒全都停下手邊的事,尾隨其上。
“都統!”先前搶跪在地上的三名狼顧士卒仍長拜不起,似乎還有話要說。
“說!”燕易屠斜眼回瞥。
“都統,易煜他……似乎是故意留下來的。”其中一名士卒的額頭上蓄滿了冷汗,不敢再往下說。
“故意留下來的?”燕易屠眼神微動,慢慢有了笑意,“很好……很好。本想放他一條生路,可他居然妄圖留下,與我分較一番。”
話音落下,燕易屠猛地拔出了鞘裏的戰刀,腳步徒然沉重。身後所有身披玄色重甲的狼顧士卒都齊齊拔出了腰鞘裏的戰刀,龐然的殺氣凌冽而出。
“已經猜到寧燁不會親自前來了麼?”燕易屠的目光穿過中庭入口。
所有的狼顧
士卒隨行燕易屠穿過後門,有格外暴烈的士卒抽刀斬下了風裏搖晃的門扇。隊伍如風掠過馬廄,那些暴烈的洛北挽馬出奇的安靜了下來,像是戰場上對自己的主人那樣溫順。
吱吱呀呀的門扇終於安靜下來,猛地驚醒了停留在原地的北堂晟。北堂晟僵硬的環顧四周,卻發現那三名士卒仍然瑟瑟縮縮的倒在地上。
“你們三個都起來!跟上隊伍!違令者斬!”
三名士卒面面相覷,趕緊站了起來,可是他們不敢妄動,像是還在害怕些什麼。
“你們還不跟上去!?”北堂晟憤怒的抽出戰刀,揚在三人面前,他隱約發覺自己的命令並不管用。
“大……大人,我們實在是不敢……”爲首的士卒壯着膽子上前。
“不敢?”北堂晟皺眉,“你們不敢什麼?!說出來!”
“易煜……他殺了所有人……他殺了所有人。”另一名士卒失聲低語。
“殺了所有人?!”北堂晟愕然。
隊伍越往前走,腥臊的氣味就越是濃烈。幾名尚顯年輕的士卒抱緊了懷裏的刀,竊竊私語。
“你們幾個。”燕易屠的目光朝隊伍後的那幾名士卒望過去,“都是新來的武士麼?”
幾人愣了一會兒,連忙躬下身去,齊聲道,“稟司長,我與這幾位兄弟都是從狼顧十九部而來的,還沒有上陣過。”
“十九部?”燕易屠回過頭,“難怪。”
一股猛烈的氣息撲來,燕易屠下意識後退一步,卻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他身後的親衛卻倒下了兩名。
“快保護都統!”僅剩下的一名親衛大吼。
所有的士卒都反應過來,他們有序且迅疾的踩踏過倒下的屍體,重重包圍住燕易屠。趁暗器到來之前,包圍成圈的隊伍再次向前行進,試圖以大軍壓境而上。可是這時,陣勢前方的幾名士卒卻呆立了一瞬,這纔看清了中庭的慘狀。
數十名身披大氅的屍體散亂的倒在地上,更有些屍體僅剩下殘肢斷腿,橫陳四處。肆意流淌的血漿也早已乾涸,凍成了冰面。
一個瘦高的黑袍人影坐在一具屍體上,手裏拄着帶血的長劍,目光清冷的朝隊伍望過來。很顯然,那瞬間殺死兩名親衛的暗器,正是這黑袍人丟出去的。
“展開隊形!衝殺!”親衛極快的脫離了隊伍,大吼出聲。
話音剛落,所有的人跟着變換了隊形。可是那坐着的黑袍人忽然衝了過來,速度遠在狼顧軍伍之上!他手裏半揚起的長劍猛烈地抖動,凝結在上的血像是詭異的咒印衝鋒而過。
爲首的一名士卒急忙擡起戰刀橫在面前,企圖擋下這運勢龐大的一擊,可是黑袍人的長劍太快也太利了。兩兵相交不過瞬間,士卒手中的架勢就已分崩離析,連同那戰刀與士卒的頭顱一同被斬成兩半。
另一名最近的士卒馬上反應過來,在黑袍人斬下長劍之時,也跟着劈出了戰刀,企圖砍下黑袍人的頭顱。
只是他沒能想到黑袍人能夠如此之快的斬斷同僚所有的防禦,手裏的戰刀竟不合時宜的出現一絲致命的鬆懈。而這下鬆懈過後,他的目光就與黑袍人對上了。
那是一雙密佈血絲以至將要破裂出血的眼,其間的戾氣像是極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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