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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雪日血紅 第四十一章。柔軟

陸遠像是白色洪流中的一塊礁石,狼羣自動在他身旁分開,瘋了一樣竄進周圍蔓延到幾乎能掩蓋住杉樹林灰暗色景象的迷霧中去,陸遠在一個心跳間就瞬間明白了絕對是有什麼東西真真正正驚嚇住了狼羣,這纔會讓它們寧願冒着迷魅氣霧落入“蠑螈”口中吮吸至死的風險衝進去。

是什麼?能是什麼?

滿頭熱汗淌過腦門再迅速化作溼膩膩的鹹水珠,氣霧帶給陸遠的迷失逐漸消弭,陸遠只想到了一個詞。

天敵。

這個詞在陸遠腦海升起的功夫,杉樹林便像是摸某種爆炸物在地下起爆了一般開始整個晃動起來,地面如煎鍋上的炒蛋,重重顫抖翻動着,陸遠不得不扶住了板車才能定住自己。外骨骼所有的偵敵系統都在蜂鳴亂響,但偏偏找不到任何敵人出現蹤影,尖細高聳的杉樹依舊在頂着密匝冰雪,承受不住這點重量的空心枝幹在接二連三地墜下。

狼羣已奔逃得四散不見,它們根本就沒有試圖繞後襲擊,是完全地一心逃離,現在它們的身份和陸遠淪落至一個層面,都只是單純的獵物,最叫人敬畏的是,狼知道真正的獵手是什麼,而陸遠還是一無所知。

焚燒“蠑螈”所炸裂出的氣霧隨風揮去,緊緊包裹住了陸遠,無論他如何加強外骨骼空氣過濾,淡淡的粉色也依然灌進了頭盔內,陸遠被迫繼續吸入這種足以令他失去神智的毒氣,很快,陸遠的心率驟然拔高,外骨骼內置的神經藥劑注入,兜起了陸遠,不至於墮入無意識深淵裏。

饒是如此,倦怠感也難以擺脫,陸遠撐着膝蓋,面向黑土,焦灼地喘着氣,那種迫切想要睡眠的慾望在糾纏着他,每當他試圖驅動手臂緩緩站直,另一股發自骨子裏的本能就在對抗着來自腦袋的指令,自己跟自己打架一般,陸遠現在唯一能好好做的,就是不斷去咬自己的舌尖,唯有痛楚,才能叫他鮮活地意識到自己仍然保持着理智。

不同於早前陸遠激戰黑蚺、大熊後的那種生理疲憊與酷寒霜凍反應,陸遠在濃濃地感到厭倦,他盯着黑土,粒粒分明,沒有覆蓋着雪的黑土,好似裏頭綻放出一朵朵牡丹,在呼喚着他,趕緊躍入到這無暇靜謐的裏,塵世間一切事物無非是人臆想而強加出的虛妄,爲之拼搏爲之爭鬥的意義在哪兒?不如速速歸去,在永恆寂靜中得到寬容,那場無夢的眠,不正是逃不掉的歸宿麼?

黑土悠悠地盪漾做了一面鏡子,映出了陸遠滄桑粗糲的面容,他不敢相信這張臉會是自己的,眼珠子只剩下一點點眼白,鑲嵌在黝黑凹陷又傷痕疤痕縱橫的臉龐上似地,額頭褶子厚得能夾住海泡石般多孔雜亂的鼻樑,長期行進在毫無異色的荒原,絨毛鬍鬚蓋住了一切空處,泥垢滋生了許多白花花的粒子,叫人分不清是雪屑或是蟲卵。這不該說是滄桑,而是飽經苦難的疲乏旅者。

他沉沉地呼着氣,粉色氣霧與頭盔內殘存的白色冰汽一道混入了陸遠鼻腔,稍加溫暖地落到了陸遠肺腑裏去,無可抑制的喪氣感攫住了陸遠自認爲足夠強大的心臟,然後在如擰毛巾水一樣,心絞痛一樣地擠出那些他賴以存活的熱血。

漸漸的,在氤氳的氣霧裏,他開始垂下鋼鑄鐵造般的臂膊,步槍插在溼潤的泥土裏,任由土壤封住槍口,只有食指還在微微勾着扳機,但也要掉下來了。

陸遠的眼皮在打架,繼續疲憊睏倦地注視着自己面容,他不止看到風霜密佈的臉龐,還有脖頸下悄悄躺在胸口的項墜鏈子,他睜大了眼睛,眼白散開,他想起這個墜子,這個她親手攥到他掌心的墜子,倘若說塵世間最值得留念的,永遠都屬於他的,那必然是這點搖搖欲墜的回憶了。

單單爲了留下這份回憶,陸遠便不能墮入進去,這夢境有多甜蜜,都不屬於他!

陸遠雙眼閃過精光,腦海頓時清明,他拎起步槍,眼睛直對着面前,他看到躲藏在杉樹林後鬼鬼祟祟的生物。見粉紅氣霧沒能叫陸遠自尋短見,它們一個接一個地露出約有小熊崽般大小的真身來,那乳白色淌着近乎於凝固液體的軀體外雖是長有四肢,但短粗且只有四個趾爪,每一個關節或是皮膚的脂肪褶皺都長有魚鰓樣的呼吸孔,所以它好比魷魚的圓球樣大腦袋並不存在五官,而只有合攏了的花瓣式觸手。給陸遠的第一印象也的確就像是沒有腦袋的無冒白熊。

陸遠不自覺地吞嚥了口唾沫,他不是很知道之前急吼吼想狩獵他的狼羣現在到底還活了多少條,但是杉樹林這麼安靜,估計這些老朋友命運比他更曲折一點。不過陸遠也沒空關心狼了,畢竟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如果是大熊那樣橫衝直撞,陸遠反而還沒什麼可怕的,但這些宛如鬼靈的東西就這麼跟雕塑樣蹲伏在杉樹後,觸手透露齊齊對着他,風雪與氣霧都影響不了它們,鬼知道下一秒它們有搞什麼把戲,陸遠此時就像個小丑般,舉着槍對着,但遲遲不敢開槍。

陸遠不動聲色解下了隨身所有投擲物,他退到板車旁,儘可能地抓了一把食品包塞進背囊裏,即便是轉移物資時,陸遠也仍是眼睛對着“鬼靈”絲毫不敢露一絲怯出來,而正彷彿如癡如醉吸食粉紅氣霧的“鬼靈”也沒功夫去理會在做小動作的陸遠。

陸遠開始小步後退、大步後推,直到拉開些許距離,陸遠猛然轉身發足狂奔,“鬼靈”愣了一愣,旋即仰首無聲地嘯叫一聲,攀附着杉樹迅疾追趕着陸遠,速度遠比狼羣快得多,兩三秒之間,就越過了輕裝上陣了的陸遠。

污泥在阻滯着陸遠行動,但對“鬼靈”不存在任何障礙,穿過光暗分界線,陸遠即刻看見周遭四散着雪狼屍體,每隔兩三株杉樹,就有一頭鬼靈騎在狼身上,裂開頭顱觸手插入到狼的雙瞳中,觸手在有節律地鼓動着並逐漸包住了大半個狼頭,顯然要把這些狼像吸食杉樹那樣抽成乾癟軀殼。

陸遠奔跑間,那些吸食中的“鬼靈”完全對陸遠置若罔聞,只一心一意在遏制着那些還在拼死掙扎的狼,看來這些狼羣涉險追擊,最終把自己賠了進去,它們終究沒能繞開或是抵抗住“蠑螈”死亡後爆發的迷惑氣霧。但陸遠忽然閃過個念頭,這些狼,真的是在掙扎求生麼?

這個問題註定會困擾陸遠很久。

僅僅與陸遠保持了幾米距離,“鬼靈”似乎並不急於發起攻擊,對比起它們剛纔的速度,它們現在跟盪鞦韆似的來回縱躍着杉樹,不用猜,必然是在等待陸遠支撐不住被粉色氣霧薰倒。

但它們的算盤註定實現不了,畢竟陸遠豈是常理中的“獵物”?外骨骼神經藥劑在刺激着陸遠保持清醒底線,陸遠很清楚他逃出林子即是安全,兩相作用下,陸遠硬頂着瀰漫鼻頭的甜膩味,一路咬着舌頭飛速狂奔。

眼見雪原遙遙在望,“鬼靈”躁動地互相撞擊着腦袋,觸手糾纏着閃爍出不詳光澤,身上那些陸遠所認爲的半凝固液體忽得極度延展開來,一口氣勾到了不遠處陸遠旁的杉樹,一道白影掠過,片刻就有“鬼靈”自陸遠頭頂跨騎而來!

陸遠倉促間連撥導氣鈕,槍榴彈射出,結果“鬼靈”只消輕輕一蕩,便令榴彈白白穿出樹冠,以完全不匹配臃腫軀體的敏捷蕩繞到了陸遠背後,陸遠連頭都來不及轉,就被“鬼靈”按到。

輪到陸遠掙扎了,但“鬼靈”的凝液觸手迅速把陸遠困了個緊實,把他翻了個面,直接正面相對。

組成了“鬼靈”臉部的六等份合攏觸手釋放開來,觸手倒是肉嘟嘟地沒有哪怕一片尖刺,慢慢地包住了陸遠的頭盔,在觸手中央的空洞,兩條像花蕊般、比其他六條觸手更纖細的亮藍色觸手停在了頭盔外,弓起,猛的刺下!

“砰!”聚碳酸酯材質的頭盔面罩應聲而碎,那兩條亮藍色觸手就徘徊在陸遠臉龐前,陸遠努力地側過頭,奮力地要掙脫出“鬼靈”凝液控制,但力可硬撼暴熊的外骨骼偏偏就奈何不了這麼一道薄薄的細繩索。隨之凝液越來越滲透進外骨骼關節處,陸遠能動的餘地也越來越小。

陸遠直接感受到了“鬼靈”悠長冰冷的氣息,觸手上的纖毛已經在輕輕刷着陸遠的鼻尖,陸遠知道閉上眼也不會改觀,於是他索性瞪大了眼睛,盯着揮舞不休的觸手。他看的明白,觸手還有真的沒有任何鋒利之處,它想做什麼?硬生生擠進獵物的腦袋,汲取掉腦髓嗎?

他嗅着“鬼靈”沾染滿粉色氣霧的甜味,破碎的頭盔面罩蛛網裂紋繁密,寒冷如刀,割上臉頰,就算他逃得一條命,他也很難再有存活的機會了。

夠不到槍,夠不到刀,陸遠,還怎麼去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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