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彭莉跟蹤

這是在寶雞的第四天，雍城、平陽二都遺址大略看過一遍，今天走訪汧渭之會。

汧音千渭之會，就是千河和渭水的會合點。

秦文公很有戰略眼光，汧城今隴縣距離西戎太近，一點戰略轉圜空間都沒有，於是打算遷都，但遭到族人阻攔，原因很簡單，他老爹秦襄公在汧城立邑不過十三年。

不得已，他帶着七百士兵，裹挾着一幫族人，藉口向南遊獵，沿汧水南下，來到渭水和汧水的匯合處，也就是今天的鳳翔與陳倉交界的長青鎮附近。

站在汧水河谷，秦文公非常感慨的指着面前的土地對大家說，“這裏纔是周王朝賞賜給我們秦人的封地，我們秦人因爲有了它，才能獲得諸侯的身份。”

言下之意，這裏纔是我們的土地，可惜鳥，老爹秦襄公爲之奮鬥一生的土地，卻沒人居住

被裹挾來的族人一看，喲呵，這裏水草豐美，土地肥沃，如果都邑遷徙到這裏，也不是啥壞事。

於是“乃卜居之，佔曰吉，即營邑之”。

汧渭之會，就此成爲秦人新的都邑，從秦文公四年公元前763年到秦憲公二年公元前714年做過秦人四十八年的邑城。

對李承提出的戰略迴旋以及東進的兩層遷都意義，祝允平非常贊同，同時，他提及的另一個猜測，讓李承豁然開朗秦文公遷都汧渭之會，是對周平王的賞賜封地，進行事實上的佔據。

周平王封秦襄公爲諸侯，賜給他岐山以西的土地，並說：“犬戎兇惡無道，掠奪我們岐、豐的土地，只要秦國能攻打併趕走西戎，就可以佔有那些土地。”

正因爲有這次賞賜，秦襄公纔開始建立秦國，享有與齊、晉、鄭等國一樣的地位。

可事實上，秦襄公終其一生，也未能擊敗西戎。眼看着封賜給自己的土地卻得不到手，很不甘心，於是連年向戎、狄發動進攻。甚至有一次率兵攻到屬於自己的封地岐山，但未能立足，只好退回西垂，秦襄公最終死在討伐西戎的征程上。

汧渭之會，處於岐、豐的邊緣地帶，也就是說，這裏的土地，在秦文公繼位時，其實還不屬於秦國，因爲秦國並沒有實現雙方盟誓的內容擊敗西戎。

短時間擊敗西戎不太現實，可是，秦國又想佔據這片土地，怎麼辦

秦文公採用的戰略是“小步快跑”，一點點佔據。

遷居汧渭之會，既有戰略迴旋空間，同時有佔據封地一角，剩下的，則徐徐掌控，緩緩圖之。四十八年後，秦國遷都平陽，此時已經算得上深入岐豐之地。定都雍城，則算得上徹底佔據周原。

祝允平的猜測是非常有道理的，也正好解釋李承心中的困惑汧渭之會、平陽、雍城，兩兩相距不過三十公里，爲何不一步到位

額，也可以說，秦國這三次遷都，某種程度上，都是迫於當年的盟誓，纔沒敢一步到位早期的東周王朝還是很有號召力和影響力的，秦國需要東周王朝的支持和認可。

至此，李承用了整整四天時間，在祝允平的陪同下，走完寶雞市附近的雍城、平陽和汧渭之會三都遺址，粗略考察當地的地理環境，很有收穫。

下一步是汧城，也就是隴縣，雖然同樣位於寶雞市，但距離市中心較遠，李承打算在隴縣住宿，然後循着當年秦人東進的步伐，逆流溯源。

不過，在移師隴縣之前，他還有兩件事需要處理，不得不返回長安。

第一件事，自然是今天晚上的黑市拍賣；第二件事尚雲奎來電話，李懷光丹書鐵券有消息了，對方提出面談。

從長青鎮回來，來到祝允平推薦的一家酒樓門口，下車時，吳偉在李承耳邊嘀咕兩句。

“算了，隨她吧，愛咋咋地。”李承苦笑搖頭，這女人

自從那天衝突之後，這位名叫彭莉的女人，天天化妝成各種女人，自以爲瞞天過海的跟蹤自己一行，卻不知早已經被吳偉三人覷破，這不，今天又化妝成一位村姑尾隨

讓李承無語，誰家村姑開豐田花冠

吳偉查過她的資料，她不是警察，只是一名擦邊的督察系統的幹部，這種人物原本不會放在李承的眼中，關鍵是她父親很牛，省高院副院呢，而且她爺爺還是師傅故人。

所以，李承也只能聽之任之，權當一樂。

祝允平注意到李承的表情，“發生什麼事”

李承苦笑，指指正駛向停車場另一邊的花冠，“祝哥一直沒在意吧那輛車，已經跟蹤我們三天了。”

“誰那麼無法無天跟蹤你幹嘛”祝允平確實沒注意，忍不住皺着眉看過去。

“還不是你們單位的那位女漢子。”攤攤手，李承笑道。

祝允平一愣，很快明白過來，哈哈一笑，“你說彭莉女漢子這詞還真貼切”

倆人一個單位，都算曆史學家庭出生，文保局就那麼大，彭莉很有名，長得又不錯，祝允平如何不知道他帶着笑意，又問道，“那天的事姚錦和我聊過兩句，不過我不是很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被她盯上”

“就這玩意。”李承從兜中掏出那枚母錢，在手指尖轉一圈，遞給祝允平，“她想釣魚，安排線人把我堵在男廁中交易這玩意。”

“喲，不錯嘛，會昌開元背上昌母錢，難怪你上鉤了。”祝允平的鑑定能力不弱，上手看看就準確叫出名字。

“可不是嘛。這可是傳世古，沒什麼違法的吧”李承聳聳肩，“喏，就因爲這，被粘上。”

祝允平哈哈大笑，將銅錢扔還給李承，又替彭莉說起話來，“現在的文物盜掘和走私，實在是太猖獗。彭莉的做法雖然欠妥，可這幾年還真的狠抓一批犯罪分子，算是能幹實事的人。要不，我去叫她，幫你們說和說和”

李承撇撇嘴，沒發表看法。

見李承不感興趣，祝允平便沒再提，來得晚，沒有包間，幾人便選擇大堂的一張方桌坐下來。

祝允平興致勃勃的介紹起這家酒樓的美食，與衆多的麪食館不同，這家酒樓主打的菜餚爲“清湯羊肉”和“紅燜驢肉”，隴山羊肉關中驢，是寶雞兩大特色肉食菜餚。

正說着呢，酒店大廳進來一位穿着大花棉襖，梳着粗辮子的女人。吳偉手肘碰碰李承，李承擡頭瞅了眼，趕緊若無其事低頭，又碰碰祝允平，努努嘴示意。

祝允平還是第一次見彭莉的這種裝束，直接傻眼，直愣愣的看着村姑坐到離他們不遠的位置上。

李承低頭捂額直樂呵。

大姐，你這得有多自信自己的化妝術還是偵探小說看多了

他還真猜對，看各種偵探小說，是彭莉爲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其實是李承的眼光過高，彭莉的這一套，如果不是碰上精於反偵察的吳偉他們，對付一般的小竊賊，還是挺有用的，祝允平不是同樣被跟蹤了三天，絲毫沒有察覺麼

被人監視，祝允平這餐飯喫得挺不自在，李承已經“習慣”，沒受影響。

“祝哥，稍後我就直接回長安，後天我們在隴縣見。”回長安這件事，李承上午和他聊過。

“我下午也回去，和老頭子商量一下，昨天你說的講談社的事。”祝允平放下筷子，看着李承，“昨天我給他大略說了一遍，他挺來勁的。還讓我邀請你走一趟蘭州呢。”

“蘭州還是算了，謝謝老爺子。”李承拱手謝絕這份邀請，又道，“寶雞到蘭州挺遠的，要不隴縣那邊你就不用了陪我，我們可以晚一天在天水匯合。”

祝允平想想後點點頭，“其實，隴縣汧城舊址沒什麼可看的，那裏是秦人開闢的隴西牧場，啓用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太靠近西戎和北狄。在我看來，秦人在汧城建邑，更多的是向周王朝做出一種抗擊西戎的姿態，而不是真正想要在那裏生存。”

“所以，你考察先秦發源史，最好的地方還是西垂，也就是禮縣周邊。那邊是秦人掌控的隴南關山草場，韓非子牧馬，最早就在那裏。”他建議道。

“不管怎樣，還得過去看看，也算是朝拜吧。”李承笑笑。

“好吧，那我們在天水匯合。”祝允平沒再勸說。

出酒樓，送走李承一行，祝允平打開車門準備回蘭州，車窗被人咚咚敲擊幾下。

他苦笑着落下車窗，“阿莉，你折騰這些事幹嘛有意義麼”

事實上，祝允平與彭莉的關係，要比李承想象的更熟悉些。

“祝哥，那傢伙真不是好人”不得不說，彭莉的直覺很厲害，李承確實不是好人，“我肯定能抓到他的把柄。”

祝允平氣惱的拍拍方向盤，再度勸道，“阿莉，他是不是好人，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現在的情形是，他是香江客商，是饒大師的弟子，是爲了學習考察而來寶雞，你不能，也沒權力去調查這樣一個學者。”

“哼我的事不用你管”彭莉的大小姐脾氣上來，柳葉眉一皺，“你只要告訴我，他下午去哪兒就行。”

祝允平被她的態度弄得有些惱火，帶有兩分譏諷的語氣反問，“他回長安，你還跟着去麼”

這話一出口，祝允平立即意識到不好

忘了，長安是這丫頭的基本盤，有一撥小年輕聽她這位大姐大的

果然，就看見那丫頭打了個響指，絲毫沒注意自己語氣中的譏諷，還擺擺手臂，“謝謝祝哥。”

“你可別瞎胡鬧，別弄得大家都下不來臺”祝允平對着她的背影喊道。

“放心，我就看着，不讓他犯事”

我去，真是女漢子，她要跟着去長安祝允平心往下沉。

不行，得給李承去個電話提醒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