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四夜 卌庚戌和圩丙午

翟炎早已走到了路途的盡頭，他在一個三岔路口駐足，等待着與江雨夢會師。半晌，纔看見顫顫巍巍的江雨夢走了出來，連忙趕去她身邊查看其近況。兩人休息了好一陣，也都用“溯源碼”恢復了自身的狀態，這才繼續踏上前進的道路。兩人走了好長的一段距離，穿過了好幾個幽深的走道，終於來到了下一個目的地。通道末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鐵盒子，長寬高都是四十米，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棺材屹立在面前。咯吱鐵盒子的門扉緩緩往一側打開，一對男女手挽着手，從鐵盒子裏面走了出來。兩人的年齡和翟炎相仿，都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男人穿着一件屠夫用的黑色圍裙，長得五大三粗，面像也是凶神惡煞的，兜裏還揣着一把沾血的菜刀；他身旁的女人卻有着清秀的面容，娟娟的長髮、纖細的腰肢，以及前凸後翹的身材。她一隻手握住男人的手掌，用另外一隻手中的柺杖探路，目光與翟炎和江雨夢的臉頰相去甚遠，很顯然是個實打實的盲人。男人瞪了眼兩人，用鎮靜的語氣說道：“想必你們二人就是翟炎和江雨夢吧，我是圩丙午，身邊的女士是卌庚戌。你們只有戰勝了我們，才能獲得通往上層的鑰匙。請吧，咱們先到鐵盒子裏，然後再開始戰鬥吧”翟炎瞅了眼黑漆漆的鐵盒子入口，似乎並不想順着他們的意思：“爲什麼我必須得聽你們的話，到那個棺材似的金屬盒子裏，就在這裏開始戰鬥不行嗎”卌庚戌露出恬靜的笑容，下意識的尋着翟炎的聲線轉過頭，卻還是有着很大的偏差：“如果在這裏戰鬥，你是拿不到鑰匙的，絕源高層的命令是絕對的，不容許任何人違抗，就算你們是敵方的夜行者也不行。”翟炎和江雨夢想着趕緊離開這裏，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並且從卌庚戌的言語中察覺不到任何惡意，遂跟着兩人走了進去。鐵盒子的角落裏擺着些常見的傢俱，像什麼吊燈、蹲坑、竈臺、桌椅、牀鋪一應俱全。鐵盒子裏的傢俱全部被厚實的能量屏障罩着，中央的地方擺放着一些生活垃圾，砧板上置有切好的豬肉，內部收拾的一塵不染，給人一種恍如置身鄰家公寓的感覺。除了眼前的這個房間，還可以看到右手邊的兩個鐵門，想來應該是還有多餘的空間。卌庚戌和圩丙午像是一對生活了多年的夫妻，舉手投足間都是生活的味道，只是與這個金屬盒子以及實驗室裏的生活環境，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卌庚戌招呼翟炎和江雨夢到桌椅前坐了下來，緊接着圩丙午給兩人沏上了一杯熱茶。兩人原本還杵在原地，卻在圩丙午的一番勸說下，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翟炎和江雨夢保持了十二分的警覺，江雨夢察看過二人的本心之後，便叫上翟炎一道喝下杯中的熱茶，當那杯沁人心脾的熱茶灌入腹中之時，一切的煩惱似乎都煙消雲散了。卌庚戌覺察到愜意的氛圍，也久違了地露出了笑容，那燦爛的笑容中也蘊含着幾分苦澀：“你們放心好了，我和圩丙午都是斧鉞的人，不會做什麼卑鄙齷齪的事情。只是想在這生死存亡之際，和你們兩個局外人聊聊自己的故事，也算是幫我和圩丙午完成一個心願。”翟炎和江雨夢細細品味着杯中的熱茶，心境已然平和了許多，亦是聆聽故事的絕佳狀態。圩丙午和卌庚戌都是在這所實驗室出生的孩子，本不允許出現在這個世界。是斧鉞和鴆毒使用能力篡改了信息，他門才能作爲孤兒和棄嬰在這所設施裏活了下來。十二年的時光飛逝，兩人逐漸長大成人，在某個不經意間的時刻相遇，由於志趣相投成爲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兩人互相鼓勵着對方，熬過了一次次的甄別，在朝夕相處中日久生情，在這個實驗室裏懵懂的相愛了。三年過後，在卌庚戌和圩丙午的一再懇求下，斧鉞專門給他們建了這個鐵盒子。他們從此過上了新婚夫妻似得同居的生活，大夥東拼西湊並逐漸配齊的傢俱，每天想着法子獲取食材並精心烹製的菜餚，還有每天那些茶米油鹽的瑣事。雖說小日子平淡如水，但是隻要有對方在身邊，每一天的清晨都是值得紀念的，而每一天的午夜都會與戀人緊緊相擁，只爲了不在睡夢中離對方遠去。卌庚戌輕撫着圩丙午粗糙的手掌，似下定了決心：“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希望你們夫婦能夠成全。”翟炎慌忙地擺擺手，連連否認道：“誒夫婦，不不不，我們還沒到那層關係呢”“對呀，我們只是假結婚而已，”江雨夢有些義憤填膺，接着解釋道，“如果不結婚的話，連火鳥市的大門都進不來，等這個任務完成了，就會回去辦離婚手續的。”“哦原來是個這樣，”卌庚戌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轉過頭笑望着圩丙午，而後又對着兩人說道，“雖然我沒有看到你們的臉，但是從你們的話語中，我感覺到了你們的真心，即然都已經陰差陽錯登記結婚了，沒必要再離了吧”“喂喂，這是我們兩人的事情，不用你個外人插嘴吧”“是啊，是啊，你又不是月佬，別在這亂點鴛鴦譜啊”卌庚戌本想繼續勸說兩人，卻被圩丙午攔了下來，她頓了頓，之後喃喃地說道：“我們只有一個要求，希望你們在獲得鑰匙之後，讓我們倆一起依偎在牀畔上，可以嗎”“是的，麻煩你們了”翟炎聽到這段話語，有些難以置信，思考了片刻之後，鼻頭一酸，以絕源的做法這件事情確實也不在意料之外。江雨夢覺得這事只是舉手之勞，便也答應了下來。四人離開了沙發，來到了右邊手邊某個空曠的房間，終於是開始了這場遲來的戰鬥。卌庚戌和圩丙午的雙手一直緊握着，一片濃重的烏雲將房間頂部填滿，劇烈的狂風在房門內肆虐，密集的嗡嗡聲灌入耳廓，他們已然是打算全力以赴。江雨夢拿出之前的黑匣子，將兩人的周身完全護住，翟炎將長刀插入地底，藉由“虛”的力量將一部分地板消去，固定住兩人以免被狂風颳走。只有體驗過無盡的深淵，並竭盡全力從那苦痛中抽身的人們，才能真正懂得活着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