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五百年

旋轉的光暈慢慢的將雲安覆蓋，七彩的顏色，混亂的讓雲安不得不閉上了眼睛，直到陳歆在一旁說道：“好了，雲安······安。”

雲安慢慢的睜開了眼，眼前已經是一處陌生的宅院，木門做工很細，但是能看出加工的工藝很差。

陳歆推開了門，說道：“這是她的記憶裏，是五百年前的境況，人類的靈魂若是超過了兩百年，就會瀕臨崩潰，修習者最多也只能存在五百年，而她，是個普通人，因爲無法轉生，不得不就這樣不死不活的熬過了五百年，她那幾乎破碎的靈魂，甚至都記不住她自己的名字了，可是對於這段記憶，她依然捨不得忘記。這裏，是一切開始的地方，雲安安，看看吧。”

雲安看着宛若仙子的陳歆，忍不住說道：“還······挺不適應的，所以，給我看這些，是想讓我幫這個怨魂嗎？”

“她不是怨魂。”陳歆說道：“心中的執念，讓她的靈魂沒有破碎，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但是身體卻早就死亡了，她就這樣，存活了五百年，雲安安，你能想象，對於一個人來說，五百年，不能呼吸，不能進食，卻也無法死去的痛苦嗎？”

雲安默默地搖了搖頭，活了五百年卻無法死去，雲安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情況，但是，五百年，無法呼吸的痛苦，絕對是任何人都無法忍受的。

“那邊的小屋，就是這一切罪孽的源泉。”陳歆說着，就要推門而入，雲安急忙說道：“這樣，不好吧？擅自闖入。”

陳歆說道：“沒事，在她的記憶中，根本沒有我們存在，對於這裏面的任何人，我們都是不存在的。”說着，陳歆就將手放在了門上，打算推開，可是，屋內傳來的聲音，卻讓陳歆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小臉上，也迅速的染上了兩朵紅暈。

雲安不解的湊了過來，卻也被那聲音給“鎮”住了。

他咳嗽了一下，然後輕聲說道：“這個，要不明天再說吧······”

陳歆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正好，我也有件事沒做。”

“在別人的記憶裏，要做什麼？”雲安不解的問道。

陳歆看着雲安，緩緩說道：“毀了仙心。”

下一刻，陳歆便將雲安撲到在一片花海之中，陳歆那近乎瘋狂的吻讓雲安有點不知所措，而且，更重要的是，爲什麼要毀了仙心？

“放心吧，雲安。”陳歆略微鬆開了一點，輕聲說道：“在你數雲彩的時候就可以結束了。”

······

“那句話應該讓我來說吧。”

······

閒雲流轉，場景再次變換，這次，日上三竿，肯定不會遇到那樣尷尬的事情了。

陳歆的眼睛又變回了血紅色，可是舉手投足間，卻多了一份毀不掉的成熟。

頂着龍角的雲安嘆道：“可惜了······又差一點。”

陳歆伸出手指撫摸着那對龍角，柔聲道：“事實證明，就算是這樣的你，也不會完全被野性支配，雖然，這只是夢境，根本不會影響到現實。”

雲安輕笑道：“哼······別以爲一次就是次次，早晚，你都是我的，不管是夢境中還是現實中。”

“好好好。”陳歆說道：“那我還得感謝你沒有趁人之危了？”

“知道就好。”雲安突然看向另一側，然後用下巴指了指那裏：“那個男人，就是李生吧。”

陳歆順着雲安的目光看去，語氣頓時變得冰冷：“就是他，他昨晚······你也聽到了，今天，他給她留下了一紙婚書，然後便進京趕考，她一直堅信，等到他高中，就會回來娶她，就像昨晚她們的枕邊密語一樣。結果······看看吧，三個月後，科舉結束了，他，成了狀元。這一段，是我管白無常借來的，李生的記憶。”

······

一身紅的李生騎在龍君賜予的白馬上，意氣風發的在街上接受百姓的祝福。

他，出身貧寒，十年苦讀，造就了自己，造就了天恆國史上最年輕的狀元郎，他終於有資格迎娶自己心愛的女子了。

是的，未來，一片光明，正如穹頂這從雲層中噴薄而出的太陽，他相信，自己過去的困苦，全是爲了今天的成就！

等到慶功宴結束，他一定要立刻修書，迎娶她！

場景變換，李生無力地跪倒在那張精美的牀前。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背叛了她。

當朝丞相林修道，居然在他的酒裏下藥，並故意把他引導了這裏。

他不明白林修道爲什麼要這樣，寧願獻出自己的女兒，也要禁錮住他一個小小的李生。

若真是像林修道說的那樣，天恆國盛世在衰頹，那豈不是更應該爲朝堂輸入新鮮血液？

林小柔慢慢的拉開了窗簾，臉上的笑容告訴雲安，她很喜歡李生，只是，這個林小柔，爲什麼，就是今生的蘇婉婷？！

“一報還一報。”陳歆說道：“這件事，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執念了，雲安安，五百年前，天恆國遭到了七國聯軍的討伐，那次由邪修設計的討伐，使得剛剛即爲不久的龍溟疲於應對，天恆國也出現了頹勢，蘇家的蘇離衡被邪修斬首，林修道被迫出來挽救天恆國的政局，那時的情況，真的很複雜，林修道爲了保住自己的政治集團免遭任何隱患的打擊，將能拋棄的一切都拋棄了，雖然，他確實是有些不擇手段，但是，也正因如此，那些被邪修拉攏的官員，在他的政治集團面前，連一個突破口都找不到，在龍溟領軍護國的時候，林修道，也算是爲了保護天恆國嘔心瀝血。”

說到這裏，陳歆嘆了一口氣：“這些做法不論對錯，因爲林修道本人，在十五年後，七國聯軍被龍溟全部殲滅，國內的邪修集團和官員也都被林修道自己絞殺之後，他已經自殺謝罪，但是在當時，爲了束縛李生，他甚至不惜威脅李生，一旦李勝聯繫她，林修道的親衛和兒子林正坤就會殺了她。但是，若只是這樣，也就好了，在林小柔日久天長的柔情中，李生最後還是變了心，甚至完全忘記了那時已經自盡的她。”

陳歆揮了揮手，場景便又回到了她的家中。

她穿着紅衣，吊在房樑上，頭被紅蓋頭遮住了，透過繩子掀起的一點縫隙，雲安隱約看到了她那腐爛的臉上，依然掛着的笑容。

“她的家人對她的行爲羞於啓齒，於是將她關在後院，她等了五年，這件嫁衣，洗了又洗，穿了又穿，直到監視她的林正坤都看不下去了，便現身告訴了她真像，可是，她只是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李生只是政務繁忙而已’，林正坤日復一日的勸他，甚至託人找來了李生和林小柔結婚時用的蓋頭，久到她的家人都把林正坤當成了一個被她所救的俠客，可是她還是說：‘李生只是政務繁忙而已’，於是，林正坤也不再權了，因爲，那時，龍溟因爲邪修的斬首行動，而身負重傷，蘇家死的只剩一個八歲的孩子，他們林家，也不得不上戰場。在林正坤走後的第二天，她將李生和林小柔結婚時用的蓋頭，改成了紅綾，期望着在另一個世界見到李生。”

陳歆哽咽着說：“因爲，她還是不相信李生會拋棄自己，她堅持認爲，李生死了，林正坤是李生的朋友，是李生拜託他來安慰自己的，而這時，李生，已經跟林小柔有了一兒一女。她死後，她的屍體，知道一個月以後才被她的家人發現，那是夏天，她的肉體都腐爛了啊······可是她的靈魂，依然被禁錮在這副肉體中，無法轉生，因爲她忘不了李生，她在冥界，沒有見到李生，於是，又產生了活下去的念頭，孟婆湯喝了幾鍋，就是忘不掉李生，黑白無常把她架到輪迴隧道中，可是等着李生這個念頭，卻讓她有了極強的活下去的念頭，甚至，輪迴隧道都認爲，她是個活人，因此，她無法轉生。”

“······”雲安嘆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何況，李生稟了天地，告了鬼神。可是，這畢竟，是前生之事，若是要林封戟還債，蘇婉婷可怎麼辦？”

陳歆擦去了眼淚，說道：“所以，這已經不僅僅是怨念執念這麼簡單了，你沒有發現，這一切，其實是個大局嗎？”

雲安沉思了一會，然後緩緩說道：“林封戟，該不會是林家獨子吧？”

“五百年前，林修道毀了她和她的家，五百年後，她便毀了林家，這是天地的意志，是天地對於違背誓言之人的懲處。”陳歆說道：“當有人感動了天地，世間便不存在人道，只存在絕對的公平，無論前世今生，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意，即使是蘇婉婷也無法脫身世外，前世，林小柔強了她的生活，今生，蘇婉婷需要將自己的生活，原封不動的，償還給她。”

“······我懂了······”

······

“額，道長？”林封戟躲在柱子後說道：“那個妖怪······是不是也要收了？”

陳歆看着互相依偎的林封戟和蘇婉婷，心裏怎麼也不忍心說出那些話。雲安也掙扎的握了握陳歆的手，然後便吹響了落簫笛的第三門，無情的火焰，頓時將雲安的掙扎吞噬殆盡。

“李生，林封戟，你立了婚書，便是稟了天地，告了鬼神。”雲安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道：“你負了她，便是欺了天地，騙了鬼神，前生欠債今生還，你害了她的命，便需要還她一條命，明日子時，她來去，你不還，我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