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相見

而在此時遼青山內又是另一番光景。.

身着黑色鎧甲的滿宇看着面前自己尋找了甚久的妹妹，只是記憶那個回眸帶笑的小妹妹分開五年後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朱脣黛眉粉頰，全然不是記憶青澀的樣子。

可算如此，但是眉角的那顆痣卻是真實的，那是滿寧。

此時坐在三樓欄杆的滿寧除了濃妝豔抹的面龐，還有舉手投足間濃濃的風塵味道，只是露出來的眉角一點痣還在不停的提醒滿宇她是滿寧。

滿宇是意外看到滿寧的，而此時空蕩蕩的綺羅樓大廳只有兩人。

“阿寧，隨哥哥回家吧！”滿宇輕聲對三樓之的滿寧說着，城定扎這麼久，沒有料到會在此地遇到離開多年的妹妹，更沒有想到再見會是這樣的光景，自己的妹妹從小便是武雙全，怎麼會淪落至此。

“阿寧，不，我是合歡，綺羅樓花魁合歡。”滿寧單腿屈膝踩在欄杆，另一條腿懸在欄杆外，裙角下的玉足一串金色的鈴鐺，那是舞妓的標誌。

花魁，花魁，花魁。

滿宇忽然記起將士們說過的綺羅樓有名的花魁合歡，舞隨身動的花魁最顯眼的是腳腕的金鈴，還有回眸間的身姿，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原來花魁是滿寧。

合歡知道滿宇是看到了自己露出來的腳腕，但並不閃躲。

“綺羅樓花魁，合歡，將軍是不是覺得如雷貫耳啊！”滿寧換成了雙腿空懸的姿勢，鈴鐺聲陣陣清脆，臉的笑意嫵媚，可是滿宇覺得那笑臉是那麼的陌生。

自己記憶的妹妹是那個可以與自己齊肩的滿寧，而不是這個流落風塵的合歡。

“你。”滿宇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來人，封鎖綺羅樓，不準任何人進出。”滿宇說罷，大步走了出去。

滿寧依舊是嫵媚的笑臉，可是在轉身的那一刻所有的淚水全部蓬勃而出，“哥哥，我是阿寧，是小阿寧啊！可是爲什麼相見卻是在這樣的一個場景。”

“如今的我滿身骯髒，怎麼還配得站在你的身邊。”

“可是我多想，多想，你能像多年前那樣把我抱在懷，一輩子都留我在你身邊。”

關房門，滿寧知道自己輸了，自己一生只能留在這裏，等有朝一日年老色衰罷了。

“合歡，我們走不了了嗎？”在屋內的還有一位女子，同樣的風塵女子，只是樣貌有些遜色。

“連翹，我會送你出去的。”名爲連翹的女子聽到這話眉眼開笑，合歡總有絕處逢生的方法。

“你不走嗎？”連翹聽出了話外之音。

“我會走的。”合歡背身翻着櫃的衣裙，連翹又問了一句，滿眼都是好。

“你認識那個狄族人嗎？”連翹分明從那雙眼睛看到了淚意，不過只是一閃而過，自己被合歡推出了屋子。

“今夜走，快去收拾行李。”連翹最後只聽到了這一句話。

知道是合歡不願意回答自己的問題，不過沒有關係，連翹知道知道那是合歡的哥哥滿宇，而合歡是滿寧。

自己本是因爲這個原因纔會與合歡交好，合歡是今日才知道你那個收城的大將是滿宇，可是連翹卻是早知道了，但是連翹卻是下意識的將這件事情隱藏了下來。

關的雕花們裏是雙手停滯的合歡亦或是滿寧，關的雕花門外是喧鬧的安靜。

另一邊滿宇纔出了綺羅樓有人匆匆趕來，說是安遠王爺派人在城下叫陣。

不敢猶豫，滿宇跨馬立刻衝向了城牆。

這一仗凌奕親自對陣滿宇，不出三十招將滿宇打下馬，狄族那邊六位大將齊來才險險的將滿宇救走。

凌奕也不追，在原地看着幾人進城，城門再一次緊鎖。

反正此陣凌奕的本意是讓大將滿宇不敢小瞧自己，讓左右二將更好的實施計劃。

夜還未真正的到來有外客來到了合歡的屋子，來人武功高強，是從臨水的一側穿窗而入的。

“阿寧。”沒有了厚重的黑色鎧甲，又穿了狄族的長袍，又是合歡記憶的那個高大的哥哥，只是既然走了又爲何要回來。

這人正是從戰場僥倖回來的滿宇，不知爲何，滿宇一戰歸來後，心居然最放不下是那個在綺羅樓的妹妹，所以離開營帳後，滿宇一路走到了綺羅樓，但是隻選擇了從窗戶旁悄然進來。

“是合歡。”合歡又一次強調了自己的名字。

是啊！現在的自己怎麼能配得滿寧這個名字，怎麼對得起自己當年作爲滿寧時的才華和武藝。

“將軍可是有事。”合歡躲開一段距離問道。

“阿寧，不是哥哥沒有認出來你，你眉角的痣一直是刻在哥哥心裏的。”

“當年我離開時答應你一定會回去，可是等我回去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了，阿爹阿媽都不在了，我找了你很多年，現在我找到你了，我會帶你回家，你不用怕，我會給你新的名字，我會讓你有一個新的開始，相信我。”滿宇正視着合歡的雙眼。

只是這個新的名字，新的開始，合歡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新的，新的，所有的都只能是新的，現在的身份，現在的一切，在滿宇的眼都是恥辱吧！

骯髒的花魁女，萬人踐踏的身體，當年再美好也一輩子都回不去了。

“滿寧，合歡。”站的筆直的少女笑着念出自己的名字，自己並不長的生命裏有兩個名字，一個是天使，一個是舞妓，天差地別。

“阿寧，哥哥發誓一定會帶你如從前那般，隨我回家吧。”滿宇柔聲的說着。

看着面前的滿宇，合歡一直讓自己相信他的話，他是認得我的，他會給自己一個新的開始。

可是同樣，合歡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的自己，像現在站在自己的眼前的也不是當年的滿宇。

“可我現在武功全失，流落風塵，已經不是當年的滿寧了。”合歡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哭了出來，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在一瞬間涌了心頭。

對於當初的滿寧，現在的合歡又何嘗不是一個新的身份。

“相信哥哥，你還會是當初的那個滿寧。”滿宇的眼睛一瞬間的黯淡後又恢復了神采。

滿寧一定會是當初的那個滿寧的，那個與自己切磋武藝的滿寧，那個與自己騎馬射箭的滿寧，是那個站在單于面前侃侃而談的滿寧，那纔是真正的滿寧。

“我好想見阿爹阿孃。”看着合歡隨着臉頰流下去的淚水，滿寧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滿寧摟在懷裏，哭泣的滿寧我見猶憐，滿宇終究還是不捨。

只是雙臂間還是有些僵硬，雖是不捨，可是滿宇也是止不住的去想滿寧如今的遭遇。

懷的身體是被多少人看過的，觸碰過的。

“會見到的，她們都在家等着我們。”等着的不過是兩塊墓碑而已罷了，而滿宇也是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一切如常。

“阿寧，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滿宇放開了合歡問着，合歡也止住了淚水。

當年的一切算過去再久合歡也不會忘記。

滿宇爲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去當了兵，家只剩下自己和爹孃，後來娘重病，花光了家所有的積蓄，爲了繼續給病重的結髮妻子看病，那個喚了十幾年的爹爹給自己下藥，廢去了滿身的武藝，將自己賣給了紅樓。

記得剛到紅樓的時候合歡一直不願意，每天都是皮鞭的傷痛，每天都是重複的飢餓，每天重複的折磨，可是合歡一直堅持着，一直在等着記憶的哥哥來救自己。

可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後來自己還是被設計着進入了這條不歸路，在最沒有希望的時候，沒有人來拯救自己，在放棄的時候，卻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人。

不過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一聲嘆息，“都過去了。”

合歡的爹是狄族人，而娘卻是漢人，所以合歡繼承了母親的黑色眸子，而滿宇卻是一雙半藍半黑的眸子，滿宇能夠一路走到現在的地位肯定也是不容易。

滿宇算不是純正的狄族人，所以幼時的滿宇遭受到了很多嘲笑，今日滿宇能夠成長爲如今的滿宇，一定是很不容易。

合歡理解，可是合歡也記得。

當年爹爹寫給滿宇的信是那時的滿寧親手送出去的，但是從來沒有迴音，從來沒有，滿寧一直再安慰自己，是因爲信沒有被看到，是信半路丟了，總之哥哥是不會不來救自己的。

這麼久在這個綺羅樓生不如死的活着，是因爲心還有一絲希望。

滿宇雖然是疼愛自己這個妹妹，可是他更愛的還是自己的理想，是自己金銀鋪的未來，相而言，我這個妹妹沒有那麼重要了。

而滿宇心想起當年父母送到手的信，家無錢自己是知道的，若是那時自己回家也許還能賺錢補貼家用，可是那時的自己正等着一場武，一場可以決定自己仕途的武，所有他只當做沒有看見。

合歡便是那個時候爹孃實在走投無路的才賣了的吧！只是這話滿宇選擇永遠爛在肚子裏了。

卻不知滿寧心也是知道的，只是兩人都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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