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不走

滿宇最後是從窗口匆匆離去的。合歡看着空蕩蕩的窗口，絲絲涼風從窗口吹進來，屋內的合歡只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倒下。

滿宇口口聲聲說的未來，難道連看看自己一眼也要這般偷偷摸摸的嗎？

合歡想着滿宇說着要帶自己離開的話心有些悲涼，爲何不能現在離開，爲何不立刻帶自己離開這個煙花之地，他舍不下自己苦心經營的輝煌，不願意讓自己這個妹妹毀了他的形象。

所以算是離開也只能是暗離開，暗，暗。

那是自己的親哥哥，這麼多年來作爲自己心最深的念想，支持着自己從這個污濁的地方苟且活着的唯一的理由，他平步青雲，步步沖天。

而如今的自己不過是靠着一張麪皮討飯的煙花女子，無親無故，無名無姓。

心太過於蒼涼，此刻連眼淚都變成了奢望，她只想大笑，卻在又哭笑之間一敗塗地。

自己這張麪皮生的太好，讓人過目不忘，所以他害怕自己會以妹妹的身份出現在他的將士們面前。

合歡理解，實在是理解。

所以現在只憑着這一點點的理解，合歡還是不願意，不願意離開，不願意不見，不願意放棄。

只是因爲從小知道的理解，互相之間的理解。

“合歡。”有人輕聲的敲着門，合歡用帕子擦了擦眼的淚水，打開隱藏在屋子裏的機關，這是一條可以直接通往城外的暗道，是昨夜翻了綺羅樓媽媽的屋子才知道的，的只是如今暗道外的新世界合歡一點也不在乎了。

算了，讓連翹，她自己離開去找自己的未來好了。

想起連翹，合歡心也沒有那麼苦澀了，畢竟連翹算是她這麼久以來唯一信過的，在乎過的人了。

屋外敲門的連翹聽到了屋內傳來的聲音，可是卻並未見合歡的回答，心疑惑，手一推，門很輕鬆的打開了，只是空蕩蕩的屋內除了一個黑黑的暗道，看不到合歡的身影。

如今暗道是逃出去的唯一方式，連翹用隨身的火摺子點亮了暗道入口的火把，拿火把在洞口試探性的走了幾步，暗道裏的積了厚厚的灰塵，只是灰塵並沒有任何腳步印，也不知道爲什麼，連翹最後還是熄了火把原路返回。

“連翹。”合歡沒有想到已經進去的連翹沒有立刻逃命，而是返回尋找自己。

原本要關閉入口的手有些顫抖的收了回去。

連翹，這個和自己一樣同是淪入風塵的女子，竟然是來尋自己的。

“合歡，我看暗道是打開的以爲你已經走了，可是看着裏面並沒有人的腳印，想來你可能還在屋。”

“不要猶豫了，快，我們快點走吧！晚了被人發現不好了。”連翹拉着合歡的手，只是合歡還是雙手空空，並沒有帶着行李。

而且合歡的腳步也並不想離開，一直是在原地站着。

“我找到了哥哥，你還記得我曾說過的我還有一個哥哥，他會帶我回家，我會和他回家，你一個人走吧！”合歡推開連翹的手。

“是今日來的那個人。”今日來的也只有滿宇了。

合歡點了點頭，承認了。

“你騙我。”

“他若是真心想帶你走爲何還要現在你還在這裏，分明是騙你的，合歡，你知道的。”連翹皺着眉頭看着合歡，畢竟已經相處了這麼久，連翹很容易看出了合歡的異樣。

更何況，合歡眼的悲傷太過於明顯，那種悲傷，這麼多年連翹從未在她的臉見過。

“我不想走了，連翹你走吧！”合歡推着連翹進了暗道，手按到了暗道的機關。

門在面前漸漸關了，連翹忽然借了與合歡接觸的力還是逃離了暗道，雖然只是一剎那，可是合歡剛纔感覺到了內力，向來靜不爭的連翹竟然有着內力，雖不深厚，卻也不是一朝一夕間習得的。

連翹有事瞞着自己。

合歡冷笑着自己，自己總是相信錯的人，將太多的希望寄託在滿宇的身，將太多的感情寄託在連翹的身，結果除了失望是隱瞞。

“合歡。”連翹伸過去的手被合歡逃開了。

合歡忽然只覺得自己活的像個笑話，一個大大的笑話。

“當年我學武不精纔會淪落此地，這麼多年我只是偶爾修習，只求自保。”

“合歡，我無父無母，自小在這綺羅樓，已然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我會習武不是不告訴你，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也並不是有意要隱瞞些什麼，合歡，你要信我。”連翹知道合歡的過去，合歡曾經也是習武的人，看着合歡此刻的表現知道自己有武功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所以早早承認了。

“既然你有本事逃出去，又爲什麼要留下來。”合歡下意識的離連翹遠了幾步，分明是不信任的表現。

“可是離了綺羅樓我還能去哪裏？我無親無故，這世誰會收留我這樣的一個煙花女子。”天朝女子本不能拋頭露面，江湖女子也有頗多的限制，這一點合歡不是不知道的。

“那你爲什麼答應和我一起離開。”合歡忽然放下了自己滿身的戒備。

“我不想一個人。”連翹小聲的說着，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方纔要留下來，那可是離開的最佳時期。

其實連翹心還是明白的，只有合歡是真心待過自己的，那是自己唯一的溫暖。

“可我不願走。”合歡終於還是跌坐在冰冷的地面掩面痛哭，一個人，合歡自己也不願意一個人，可是寄存者自己所有希望的哥哥讓自己所有活下去的勇氣渾然倒塌，活着已然無牽無掛，離開也是徒勞的。

在內心的深處合歡不願承認的地方是，不管滿宇如何看待現在的自己，自己終究是不願離他而去，總是要親眼見到，親身體會到所有的希望都在眼前散去，纔會放下。

“你爲什麼一定要等你的那個哥哥，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若是真心找你早找到了，算是找不到，可是現在找到了，他爲什麼不立刻帶你走？”連翹坐在合歡身側，將自己的雙臂張開將哭泣的合歡圈進自己的懷。

“你那麼聰明，爲什麼要相信他的話。”

“他會帶我走的，連翹，我哥哥一定會帶我走的。”合歡說着，可是眼淚早涌了來。

“他看不起我，連翹，我哥哥看不起我。”合歡哭着將自己埋在連翹懷，連翹心的悵然若失的感覺慢慢的變淡。

都是在這煙花之地苦苦掙扎，掙扎在水深火熱的歡欲，可是合歡自己幸運，她是花魁，她有親人，有美貌，有名聲。

“沒關係，我在這裏，我一直在這裏。”連翹輕聲的安慰着，心也柔軟了許多。

可是在哭泣合歡的心忽然變得硬了起來，那個懦弱的合歡，那個相信別人的合歡，在此事之後，都變成了往事。

/42/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