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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2)

對於謝少將和他家夫人的愛恨情仇,姜見明還是稍微知道一點的。

簡單來說,謝家是平民起家的新貴族,祖上是幹貿易的大富豪,除了有錢啥都沒有。而賽克特一家則是歸降帝國的舊貴族,可惜縱使先祖名譽赫赫,卻因後輩青黃不接,這幾十年來沒落的速度活像坐了星艦。

謝予奪與唐娜在還不懂事的小屁孩年紀,就在雙方的父母主張之下定了娃娃親,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自幼就知道對方將是自己的另一半。

按理來說,接下來就應當是如古往今來的政治聯姻那樣,或恩恩愛愛或相敬如賓地湊合完這麼一輩子。

問題出就出在謝予奪這個人身上。

誰都不知道謝少將對軍事的天賦、對星海的追求與對帝國的忠誠究竟是從他祖輩的哪一個基因裏頭突變出來的。

這個人跳級上完凱奧斯軍校,以一院首席的成績畢業,又在金日輪幹了兩年之後,終於毫不留戀地投身銀北斗,大踏步走向遠星際的最前線。

……留下尚且年輕的唐娜小姐,與她懷中剛誕下的小嬰兒。

而唐娜馮賽克特是再傳統不過的舊貴族女子,喜好珠寶鮮花,嚮往浪漫愛情,希望能有一位英俊紳士、會在晚宴上挽着她的手臂的丈夫,與謝予奪顯然不是一路人。

謝予奪常年駐紮遠星際,埋頭於要塞事務的時候甚至能整整一年連個通訊都不給家裏打,搞得不少年輕新兵都以爲少將至今單身。

唐娜則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獨守空閨,獨自撫養女兒,她無法忍受磋磨青春,更無法忍受那種隨時都有可能收到丈夫死訊的精神折磨。

或許最初,她只是想用胡作非爲把謝予奪氣回來,或者至少多在乎家庭一點。

只可惜,直到把愛磨成恨,這對夫妻之間也依舊沒能達成一個和解。

在音樂起伏中,唐娜翩躚步入中央舞廳,隨意地與幾位上前邀舞的男子分別跳了幾圈,最後搭上了勞倫的肩膀。

兩人隨着音樂旋舞起來,唐娜的黑色捲髮飛舞,珠寶於燈光下閃光。

姜見明遠遠看着,側頭與奧德利低聲說話:“所以,賽克特夫人在亞斯蘭……咳,沾花惹草的事,少將本人也是知道的?”

奧德利抿了一口紅酒:“應該是默許的吧,不然軍部那邊也不可能放着這種事不管。”

姜見明:“都……這樣了,怎麼不離婚呢。”

“姜,我又不可能連別人家的私事都樁樁件件瞭解清楚。”

奧德利苦笑着,“可能是因爲家族層面的原因……也可能是爲了孩子吧。他們這個情況,謝少將又是銀北斗將軍的身份,如果離婚,小愛蜜莉雅大概率要判給謝家,但唐娜夫人捨不得女兒。反正謝少將不管她,就這樣了。”

“……”姜見明盯着唐娜夫人昂貴的高定舞裙和渾身上下的珠寶,暗想:早知道少將闊綽到這個地步,他該多訛點報銷的。

在上次的星城激戰中損壞的雪鳩已經送到金日輪那邊去修了,再加上能源彈藥之類的補充購置,他再一次窮了。

時間漸漸推移,很快奧德利被唐娜夫人找上來攀談,姜見明就識趣兒地迴避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將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但直到晚餐結束,勞倫也只是在中途過來,邀請他到安靜的走廊邊上聊了片刻而已。

而談話的內容,還真就和信件中寫的那樣,七八成都是關於帝國形勢以及無晶人種該何去何從等嚴肅話題。

幸而姜見明心內有數,謹慎地挑着不會出錯的措辭與他聊了聊。

這段談話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因爲宅院外開始放煙花。

當漫天的煙火照亮夜幕的時候,勞倫微笑着轉身:“太子妃閣下。怎麼樣?這些煙花。每年我都會放滿一個小時,大家總是很喜歡。”

“我說過的,我已經不是太子妃了。”姜見明溫和地說道。

勞倫搖了搖頭:“在下一任儲君被選定之前,萊安殿下依舊是皇太子,您也依然是太子妃。”

姜見明堅持道:“我從來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太子妃,私下訂婚只是年少無知之舉,首相閣下放過我吧。”

勞倫呵呵笑了幾聲,轉而又以深沉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年輕人:“……皇室與帝國欠了您許多,我確實沒有立場勸您放下心結。”

首相攤開一隻手,眼底似乎也倒映着一閃一滅的煙花:“但是太子妃閣下,您要知道,無論是一個個體,還是一個帝國,乃至是一個物種……不捨棄一些東西,是無法往進步的方向演化的。”

姜見明禮貌地笑了笑:“您要捨棄麼麼呢,像我這樣的,所謂被淘汰的殘人類嗎?”

“怎麼可能?”

勞倫用手指了指身後:“您看。”

姜見明回頭,走廊空曠,一開始他沒有明白勞倫讓他看麼麼。

但隨着他將視線上移,就看到一塊用暗金邊框裱着的畫像懸在盡頭。

那是……開國大帝與皇太后西爾芙的合影。

姜見明第一眼先看到了凱奧斯大帝。

這位傳奇大帝剛登基的時候年僅二十五歲,年輕的帝王眉眼深邃冷硬,每一寸都美貌得挑不出瑕疵。他頭戴冠冕,手持權杖,白金捲髮垂在肩頭的猩紅厚袍上,又一路蜿蜒至腰間。

而在他身側,尚爲少女的西爾芙皇太后銀髮藍眸,冰肌玉骨。她身裹白色織金長裙,淡粉的脣角含笑,手捧象徵純潔的白百合花束,如同壁畫中走出來的聖女。

姜見明想到唐娜夫人,不禁感慨對比。

當年,大帝與西爾芙皇后也是政治聯姻。

那是舊帝國曆法的第62年,從藍母星發起的反抗義軍已經攻到紫絲綢星城之前,距離當年的舊帝國首都——永樂園只差臨門一腳。

然而艱苦的戰爭已經持續多年,反抗軍一方無論是人還是物資,都已經到達了極限。

別說紫絲綢攻不下來,永樂園星城的人工防禦要塞、宇宙炮臺與駐紮的舊帝國艦隊還在前方等着他們力竭嚥氣,局勢已至絕境。

就在此時,當時最大的反舊帝國□□武裝組織——白鴿赤葉會,做出了一個關鍵性的決定。

以“有條件歸順”的方式加入反抗軍。

其中最主要的兩條條件,一是在帝國境內劃分專門的自治領,即後來的光榮自治領……

二是聯姻,將白鴿赤葉會總執政官的小女兒,剛成年的西爾芙松嫁於大帝爲妻。新帝國建立後,她將被封爲唯一的皇后。

條件很快被接納,得到了物資支持的反抗軍與白鴿赤葉會的援軍兩下夾擊,一鼓作氣攻破紫絲綢星城。

很快,永樂園的大批舊貴族見大勢已去,選擇了投降以保全身家性命,反抗軍只付出了很少的流血代價,就踏入了這座舊帝國的首都星。

可以說,這一場聯姻成了決勝的一顆棋子。

難得的是,雖然看上去是局勢下迫不得已的選擇,但大帝夫妻始終恩愛相敬……至少在明面上是這樣。

在大帝夫妻的畫像下,勞倫微微笑着仰起臉。

“我真心地愛着這個帝國,愛着這三座星系上每一個活生生的人民。”

他望着身側的姜見明緩慢說着,“大帝帶領這片星系上的人類走出了黑暗的泥淖,但這不夠,遠遠不夠……不公與骯髒依舊存在。”

“我曾向一位智者詢問原因,智者告訴我:因爲惡不是泥淖,是甩不脫的影子。”

“我希望開創一個更不一樣的紀元……那會是一個所有人都能永遠擁有真正光明的新世界。”

“而爲了給大家帶來更美好的未來,我願意在這過程中,幫助大家捨棄某些不必要的累贅。”

勞倫側眉,他低聲說道:“就像魚捨棄了鰭,才擁有了廣闊的陸地。太子妃閣下,您……能理解我嗎?”

姜見明安靜地聽勞倫說完了,他面上不顯山不露水,但心裏其實有點走神。

太像了。

凱奧斯大帝和萊安……或者說,和加西亞。

或許正是因爲太像,他看着大帝陛下和皇太后陛下的合影,心中就微妙地不舒服。

不會吧,姜見明眼角跳了跳。他茫然地暗想,我居然也會喫這麼低級的醋麼?

不,他不可能那麼幼稚。

必然是被加西亞纏久了的緣故。

姜見明暗惱於自己的奇怪情緒,心情自然略略有些不好。

他對於自己“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說話就會變得很毒舌”的毛病並無自覺,所以坦然張口,第一句就是:“您說錯了,勞倫閣下。”

遠處,彩色的煙花炸響,帶着寒意的夜風吹來了孩童的笑聲。

姜見明平靜道:“不是魚捨棄了鰭才擁有了遼闊的陸地,是魚的魚鰭進化成了可供爬行的肢體,魚才走上了陸地。”

“看來閣下在生物學方面,知識還有些欠缺。”

他溫吞地笑了一下,“還好遠古時代您沒有幫魚把鰭切掉,不然好可怕。”

“……”

沉默瀰漫在黑夜裏。

走廊上,兩個人的影子淡淡地拖長,彷彿某種對峙。

不知何時,儒雅的笑意已經從勞倫的眼神中褪去。他用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目光掃視着姜見明,從頭到腳。

姜見明清了清嗓子:“抱歉,開了個玩笑。”

勞倫終於收回目光,爽朗地笑了笑:“哪裏的話……閣下說的對,是我知識淺薄,受教了。”

他們的談話就此中止,勞倫向姜見明撫胸行禮後,轉身走到民衆歡聚的院子裏去了。

姜見明則獨自在這裏站了很久,他吹着涼涼的夜風,眼神放空地望着那張美麗而般配的帝后畫像。

他知道那不是由畫師完全自由發揮的畫作,而是臨摹的一張照片,據說原片保存在白翡翠宮裏。許多把大帝當做信仰的人喜歡買一張臨摹畫掛在牆上,或是把照片的複製片做成電子投影。

恍惚間,姜見明生出一種錯覺,那畫上的大帝與皇太后的眼眸彷彿在遙遙地看着自己。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或許每一個仰望帝后像的人民都會升出這種心緒……他不知道。

“嘀嘀……”

突然響起的腕機音,把神遊天外的姜見明喚了回來。

是他自己設的定時,用來提醒自己查看短信,及時安撫被他關在家裏的小殿下。

現階段可以推測勞倫身上多少有點問題,而自己堅持一個人來赴宴,又讓加西亞惱了很久。

但沒辦法,無論是爲了避免打草驚蛇,還是爲了避免引起大規模民衆騷動,加西亞都不適合跟着他過來。

這事加西亞自己也清楚,所以最後只是強調了要及時回訊息,如果超時不回,那麼皇子殿下就要親自殺過來了。

姜見明立刻點開腕機準備回覆,但很快,他意外地發現……除了好幾條來自加西亞的短信之外,還有一條軍方的來訊。

發訊者是陳老元帥,內容沒有文字,只是附上了一個視頻文件。

姜見明精神一振,寄希望於是真晶礦有線索了。他一邊確認周圍沒有人也沒有監控,一邊掛上耳麥,用手指點開了視頻。

腕機將視頻投影出一個小窗口,出現在對面的將軍身穿銀北斗軍裝,英俊眉眼中交織着本應矛盾的剛毅與風流,居然是久違不見的謝予奪謝少將。

“小閣下,是我,我是謝予奪。”

謝少將姿態懶洋洋地坐在座椅上,一條腿疊着另一條腿,看眼睛卻很有精神。

他身後的背景有些奇怪,不是要塞內也不是在野外,而像是麼麼艦體的操縱室。

“我用軍方的跨星際聯絡器留的這一通訊息,您和殿下應該在一塊兒吧,我就不再額外嘮叨一遍了。”

“可能有點突然,不想嚇着您,但……”

人羣的歡呼聲飄飄渺渺地在遠處,謝予奪的聲音淹沒於其中。

投影上,少將眉眼間的笑意也被夜空中升起的一線白光照亮了,他脣瓣張合:

“我現在坐在銀北斗的星艦裏,星艦在去晶巢的路上。”

砰……

煙花綻放,絢爛如白晝。

姜見明被這陣光晃得大腦一片空白。

世界在歡騰,而心臟跳動的聲音在耳膜內被拉長、放大,這導致他沒有聽清……或者說懷疑自己沒有聽清謝予奪的話。

姜見明將訊息的進度條往前調了一點點,於是這回清楚地聽見了。

謝予奪說,“……星艦在去晶巢的路上。”

作者有話要說:刺激走起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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