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某位崇高的公主殿下從來都是想着爲了自己而活,所以即使過去幾百年,不,應該說正因爲她在山下幾百年,她覺得她失去了自由,是某人給了她束縛,所以她未曾有一刻感到快樂。
可是,作爲一名異世界的龍族公主,她小瞧了作爲曾經“人類”的霍纖,小瞧了從她骨子裏或者說從她自出生起刻下的偉大榮耀。
天空依舊蔚藍,白雲蒼狗,沒有人知道,一顆璀璨的無名星開始了墜落,正如天使落羽,化作希望之光灑向人間大地,亦無任何徵兆。
“置之死,而後可以。”不知是誰,在何時,在何地,在絕境,在死地之中,在巨大的哀傷之中說出了這句話。
恰巧被霍纖“聽”到。因爲恰巧聽到,所以,她捨命去做了。
黑色的火焰自心臟處開始熊熊燃燒,很快鮮活如嬰孩般熾熱的心臟出現了躁動,發出了不安。
它不明白爲什麼主人要自食惡果,也不清楚這個人的腦子是否還算完整,它沒有思想,所以它選擇了默默承受,選擇了隨着時間來證實今後的一切是否,如她所願。
心臟每一次躍動,火焰便蒸騰一分,它就像是古代助燃的風箱,每一次鼓動就意味着火勢的上漲,很快從氣血到經絡,從器官到表層肌膚,漆黑深邃之火沿着全身各個地方蔓延。
自遠方遙望,便見一團黑色耀斑雄起高亢的燃燒,火勢非常迅猛,因爲那件可燃物本身就是助燃劑,是一點火星就能熊熊燃燒數百年的最烈的性子,此刻,她開始了計劃的第一步,也是她人生的最後一步,死亡。
詩凝和骨龍同時一頓,回頭望去雖不見那人身影,兩人卻同時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在漸漸消失。
“主人!”骨龍罕見的露出了焦急,它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種情緒滋生,還僅僅只是爲了一個敵人。
“……”詩凝沒有說話,這個世界她纔是主宰,因此她不需要說話,亦不需要動彈一下,她的世界她就能主宰一切。
空間瞬間壓縮成寸,一步邁出便瞬間出現在了霍纖身邊。
那人的身子是從心開始燃燒,因此此刻的她已經焦黑了大半,附骨之疽般的渾濁火焰帶着瀰漫的黑煙使得她原本的模樣變了,變的可怖亦可畏。
“……”
“你瘋了……”
隨着火焰的侵蝕,詩凝的心像是被什麼點燃了,她突然發現這個她所創造的世界裏,她雖然能夠主宰一切,卻唯獨無法對眼前的這人造成半點影響,因爲她不屬於她的世界,這人的死亡亦不歸她這位主宰管轄。
霍纖的嘴脣動了,就在詩凝想聽她說出人生最後一句遺言的時候,她笑了,笑意如花。
一瞬之間火勢達到了巔峯,一股狂風吹來,之前還生龍活虎的人兒化成了徹底的塵埃,消散一空。
“………………”
無言,亦無不言。
骨龍靠着半邊殘翼晃晃悠悠地蕩了過來,它一眼便發現之前那人的生機已經不在,她是敵人,敵人死了應該高興,所以它笑了笑。
一瞬之間,骨龍全身瓦解崩潰,世界也開始的土崩瓦解。
龍域開始解除。
那秤,那剩下的火焰,卻還在原處持續燃燒。
它們如光,繼續照耀着大地。只是吞下黑暗的人,早已不在。
自出生到現在,從過去甚至放眼未來,從未有過的一股龐大悲傷如醍醐灌頂一般,洶涌的朝着她的腦袋,朝着她的心臟,朝着她全身每一根毛髮,每一點細胞灌注。
可她僅僅只是站在原地承受,亦無哭泣,也未有任何表態。
她沒有等待多久,那黑色身影就已經出現在她身後,黑衣,黑鞋,黑帽,像是來參加一位昔日好友的葬禮,她打着黑色的傘,陽光明媚,卻沒有一點能夠照耀到她。
“約定,完成。”
”這是另一半的鑰匙。”
她拿出那把象徵着“自由”的鑰匙,隨手丟向了詩凝,這個動作並不算很快,不要說是龍族的公主,即便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族,她也可以隨手接住,接住這來之不易的“自由”。
鑰匙在空中飛舞着,象徵着徹徹底底的自由,它的每一個旋轉,任何一個折身都是那樣的優美,她渴望去解開那把從未被它解開的鎖,卻在半空中被那位“囚犯”一掌乎進了土裏,大地堅固,亦出現了一道深孔,那柄鑰匙做夢也沒有想到,區區囚犯竟然敢如此不識好歹,竟將高貴的它甩進了骯髒的土裏。
它想掙扎,卻猛然發現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工具,開完鎖後,就沒有了利用價值。
此刻的詩凝收回了拍下的手,她的臉上浮起了從未有過的深寒,自心底透出,像要衝出她的軀殼,殺向眼前的“恩人”。
林小柔只是轉身,看到對方根本不在意這些,詩凝的心再一次沉到了頂點,她看也沒有看那把她心心念唸的鑰匙,而是朝着眼前的人冷冷地,不鹹不淡地開口:“這就是你的目的?”
林小柔聽到身後的傳音,頓下了一瞬,隨即繼續前行,留下了肯定的答覆:“這就是。”
一瞬之間詩凝的怒火不可遏制的朝着腦上奔涌,並且一息之間衝出了九霄,她攥緊拳頭,一拳狠狠朝着那人砸去,大地轟鳴,煙塵四起,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荒涼的四周,只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人,一道孤零零的被光明拉長的影子。
詩凝愣怔在了原地,看着地上那渴望而不可及的“自由”,她一腳飛踹,深深扎進泥土中的鴛鴦匙高高地飛了出去,化作了火焰的流星,有多遠就被它踹出了多遠。
她開始反省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爲,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她發現,自由從來不是人給的,她也不需要別人給她!
她明白了對方想要告訴她的事情,可是付出的代價太過於慘痛,痛到她無法承受,她不明白,即使她什麼都不明白,一起活着,不是一樣開心的事嗎?
似乎,並不是。她自己明白這是在騙自己,就算打開了兩把鑰匙的封印,取回了身體上的自由,她依舊被人所困,被人所利用。
想到過去的自己,她竟啞然失笑,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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