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自由

林小老師的腳步很穩，腳後根必須先着地，她最怕的就是整個人滑着走，因爲她最喜歡的就是滑着地面拖着走，可是，世俗的眼光讓她在連撲幾個狗啃泥被學生無情嘲笑之後謝絕了。

摔倒的可能，肯定先排除個子小的可能性，定是因爲衣服太大不合身的緣故。

心中默默點頭確認，小腦袋也不自覺的小雞啄米式，一邊步伐輕快一邊腳踏實地的朝着目標前進。

林大老師作爲一個捨己爲人，無私奉獻，完美無缺的古今完人，她最喜歡的就是做與此背道而馳的事，所以今天教訓同學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她要去一趟學園的核心地區。

轉過幾個彎，跳過幾座橋，沿着走廊一直走到頭，九曲十八彎的路，硬是快被我們林小老師走成了康莊大道。

轉眼，目的地已到。

擡頭，一筆如刀連刻成了鬥園館三字。

鬥者學園圖書館簡稱鬥園館，這裏是網羅大片人才匯聚的命脈之地，基本上一個又一個的天才魔法師，自認無敵的武者，各種鬼才怪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林小老師來這裏的目的不是爲了看書，更不是找什麼功法祕籍，魔法祕典，而是來找她的學生。

隨着尖銳聲漸走漸遠，大門應聲開啓，塵埃揮灑了一地，林大老師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灰塵彰顯了圖書館的古老，證明了這是從未有人發現過的寶藏，當然也闡明瞭這裏不是絕大多數人的尋求。

忽明忽暗的房間裏狹小異常，一盞昏黃的古怪煤油燈在木樑上無風搖曳，老舊的釘子作爲唯一光源的最後支柱也快要堅持不住。

滿是塵埃的地上遍佈着手腕粗細的鐵鏈，鐵鏈連成一片，盡都與最深處的黑暗連成樞紐。

林小柔進到內裏，隨手掩上房門，昏暗的房間內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靜，靜的可怕，靜到足以使人癲狂，很難想象會有什麼人敢住進來，也很難想象肯主動進來的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林小柔摘下木樑上掛着的煤油燈，帶着手中的光明徑直走向了黑暗，她行走在黑暗中，顯得那樣孤獨，那麼無助，可她的眼裏卻藏着深不見底的光，如她這樣光明到了極致的人，最後便也被人當成了黑暗。

黑暗深處有案桌，桌上擺放了各種書籍，桌上一人低頭研讀，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竟怡然自得，恍如隔世。

林小柔將光明置於案桌之上，光明將書籍照亮，上面寫着：初級魔法認知。

這是最最初級，低級到人人都會讀的書籍。

“?”

那人聲音清冷，絲絲入寒，每一字每一句都帶着嚴寒徹骨。對於林大老師的好意熟視無睹。

林小柔站在她的面前，燈光之下映照出她高大的身影，面對埋頭苦讀的學生，她緩緩開口。

“自由。“

”不開心?”

詩凝將書合上，抿嘴不言，只是再次與之對視。

兩人一觸即發，目光之中再次交鋒，詩凝卻驚訝的發現，這雙眼……好似在哪裏見過。

“自由嗎……”詩凝揚起手，鐵鏈碰撞發出清響，如鳴如鈴，如歌如雨。

“這算自由?”詩凝不由好笑，“不過就是一場交易而已。”

“不好?“

”自由……“

”換幸福。”

“不好？”

詩凝一聽嘴角微微上揚，她將整個身子倒進後背的搖椅，整個人滿足的微笑，從沒有人見過這樣的笑容，她包含滿足，幸福，自由和一切。

“我這樣，也算幸福嗎?”詩凝的聲音不高，幾乎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

林小柔拿出她早已準備好的文件，打開，裏面是一張古老羊皮卷，娟秀的字體上寫滿了對方的成就。

“你的犧牲……“

”不值得嗎?”

詩凝仰頭掃視那張羊皮卷，上面寫滿了龍族願意以何種代價爲條件交換他們的公主。

詩凝一笑置之，她笑道：“你們可真會做生意，我說我隨你怎麼處置，結果這才幾天，就這麼迫不及待了?”

林小柔面無表情地攤開羊皮卷，羊皮紙是卷在一起的，因此還有一半詩凝沒有看完。

書寫羊皮卷的是學園高層，而前兩天詩凝已經將自己賣給了學園，條件是祕密，除了極少數的高層和詩凝本身，沒有任何人知道。

而書寫這份羊皮卷的顯然就是知道祕密中的學園高層，前面包括羊皮卷都是感謝龍族對於學園的厚愛，非常樂意與龍族的各位友好相處，非常感激云云。

可是卷至最末，筆鋒一轉，這傢伙來了一句，可是。

羊皮捲上書：可是，我們學園並沒有囚禁龍族公主，據我們瞭解，龍族所謂的詩凝公主本身就處於被囚禁的狀態，而這個狀態據她本人說是天生就有的。

既然天生就有，就和人族天生就長了腳，鳥族天生就長了翅膀，魚族天生就長了尾巴一樣，囚禁本身就是詩凝公主的一部分，是天生的才能。

詩凝同學與我校達成的一系列意向也很好的表達了她本人的意願，對於她本人來說作爲我學園的一份子，替我學園看管至關重要的鬥園館，我學園提供豐富報酬，這些我們已經達到了意見、意向等各個方面上的統一。

當然，爲了表示我學園的誠意，爲了體現龍族與人族天長地久的友誼，我們不會一意孤行，不如說詩凝公主自由的鑰匙，我們會派人交與貴族，希望龍族與人族億萬年無嫌隙，兩族共進退，同仇敵。

卑園園長葉生淵留。

詩凝看後久久無言。

“咱們鬥者學園什麼時候改名叫的卑園?”詩凝生澀開口，艱難出聲。

“何止。“

”人都換人。”

詩凝一想噗嗤一聲笑了，她笑着笑着眼淚蹭蹭的就落了下來，沒人知道她爲什麼笑，正如沒人知道她爲何會哭泣。

林小柔將羊皮卷中滾出的鴛鴦匙拿起，她看向詩凝，神態輕鬆，她說：“現在後悔……”

詩凝一笑，根本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她帶着束縛，帶着囚禁，帶着卑微，一把將一切自由推開，在賭界裏有個詞來形容這樣的人，叫梭哈。

壓上全部，不計後果的和對方玩命，底牌?全部身家便是底牌，身家性命便是底牌。

勝算?不計後果便是勝算，求敗不勝便是勝算，信念不倒，便是晴天。

“懂了。”林小柔接過羊皮卷和兩把鴛鴦匙，將其一絲不苟的收入進文件。

沒有再多言，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