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幕間的暗流

刺骨寒風吹過洛特倫公國幅員遼闊的藍草地帶，與往年不同的是灰黯帷幕的煤粉，將鴉白的霜雪染上淡淡的煙黑，多少有些美中不足。

一望無際的大雪原上，缺少橫亙的山脈阻擋，寒流的威力得以盡情的釋放，以致於倉促搭建的羊圈頂棚，由於積雪過多而倒塌，壓死壓傷羊羣不計其數。

“今年的冬天，很冷啊。”

奧格拉尼山腰位置的殘破高塔，死亡領主撒隆正在接見黑暗聯盟派出的使者，海妖女王費納希麗，她的副手隱藏在面具和連帽斗篷裏，始終保持沉默。

儘管沒有表露身份，奧德里奇.特里斯依舊洞悉此人的身份，正是北海月亮島之戰，曾經交戰過的半精靈聖者瑞恩斯塔。

在兩位傳奇者的過往記憶中，死亡領域從來出現過如此奇特的領主級君王，對於他透露出來的相關說辭，不止是海妖女王費納希麗，就連半精靈聖者都疑慮重重。

尤其是看到源源不斷吞食煤炭和鐵礦石，白骨熔鑄的熔煉爐噴吐出沸騰的熱氣和菸灰，時不時傾泄圌出白熾的鋼水，繼而直接注入模具中，流水線式作業，打造出數以千計的鋼鐵裝備。

就連普通的骷髏兵都武裝到牙齒，骷髏法師的骨質增強術刷上幾遍，都能硬抗着薄皮鐵甲，輕鬆自如地廝殺。

至於行動遲緩的殭屍，也被奇特的劍蜘蛛套裝，組合成搭載迫擊炮的蜘蛛戰車，可以遠攻炮擊，也可以近戰收割。

頗有遠見的兩人很清楚，這些重戰車一旦集羣投入作戰，簡單的衝鋒就能平推任何防線。

尤其是適應全地形、沒有視野死角的特性，可以勝任各種環境的戰鬥，不得不說是一項創舉。

如此獨特的創造力，智慧的王冠，可以出現在精靈大師手裏，也可以出現在人類工程師的名下，唯獨落在腦汁乾涸的亡靈頭上，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置信，都想把源頭髮起者的腦子剖開來，切片研究是否還有鮮活的腦漿。

可惜這位來歷不明的死亡領主，不僅組建並擁有一支強大的亡靈軍團，本身的實力就已超過海妖女王以及半精靈聖者。

不想冒着身隕的風險開戰，就只能對等地交流，超越凡人之上的傳奇，尊重地從來不是身份和過去的榮光，而是相對更實際的權勢和個人實力。

死亡領主撒隆已經贏得鬆散的黑暗聯盟的認可，尤其是他與血族赫斯切特族長的鋼鐵共同體盟約，似乎是一個可以拉攏的新興勢力。

不過，對於兩位不請自來的訪客的試探，奧德里奇.特里斯的化身不置可否地沒有迴應，爲了顧全他們的面子，隨侍在身邊的無頭騎士格里菲德接過話題。

“只有凡人才會畏懼冬天，在刺骨寒風吹襲中瑟瑟發抖，與我們有什麼相干”

初見面的寒暄被中途打斷，海妖女王費納希麗有些不滿，可是身爲傳奇者，怎麼會和低等的亡靈計較。

反倒是保持沉默的半精靈聖者，嫌惡地盯了無頭騎士一眼，風與水的血脈點燃後融匯成海洋領域，他對陸地就有本能地排斥，更別說違背自然循環週期的亡靈。

瑞恩斯塔的視線有如重錘，敲擊在格里菲德的膝蓋，差點沒把他的雙圌腿折斷。

受創後的無頭騎士尖嘯一聲，戴上中空的燃燒南瓜頭，源自冥河擺渡者的審判之眼，黑暗領主的部分權柄出現在他的身上。

“卑劣的罪人，看着我的眼睛”

半精靈聖者敏銳地捕捉到危險的氣息，寧願自己的名聲蒙羞，也不敢與改頭換面的無頭騎士對視。

可惜，審判之眼的神威，透過北海巨妖奎雷肯的皮膚製作的浪花泡沫之袍，直接落在瑞恩斯塔的身上，無視任何防禦，投入他的心靈深處。

無數漩渦守護的海中孤島，鬱鬱蔥蔥的原始叢林，蒼翠的藤蔓互相牽連，成爲飛禽走獸的樂園。巴掌大的湖中精靈，撲扇着晶瑩剔透的蜻蜓似的翅膀，忙碌地爲四季不謝的鮮花授粉。啄木鳥伸出利爪抓緊樹幹，哚哚哚地啄開樹皮，殺死裏面的蛀蟲，拖曳出來吞喫。可惜缺少食肉的猛獸，野鹿、雪兔、林貂等動物享受嫺靜的氣氛，同時也表現地極爲懶散。

直到審判之眼的神威突然降臨，悠遠寧靜的天空，燃燒的隕石劃破蒼穹。

突如其來地猛烈撞擊地面，毀滅的火焰將海中孤島徹底焚燒，翻滾的熾焰衝擊波，頃刻間將其化爲焦黑的灰燼。

“你有罪，你有罪”

廣漠無邊的天地之間，迴盪圌聲音宏大異常響亮的控訴，源自不朽神祇的審判，即使舊時代半精靈神的選民，如今的海洋領域的聖者，也有些承受不住。

守衛海中孤島的無數漩渦，漸漸涌現出海水凝聚的巨人，成百上千的數量，向不停燃燒的海島吐出清澈的甘泉，守護着還未燃燼的生命種子，也即是瑞恩斯塔的過去。

失去與半精靈神的連接，這是他最後的心靈寄託，一旦被審判之眼毀去，那麼瑞恩斯塔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無罪卑劣的僞神，竟敢審判神祇的選民，這是不可原諒的褻瀆。”

審判之眼繼續深挖半精靈聖者的心靈世界，可是舊時代堪稱聖靈的瑞恩斯塔，內心純粹地毫無雜質。某些見不得光的陰私，即使放大十倍、百倍，也無法對他施予懲罰打擊。

只能到此爲止了，審判之言還是繼續，不過失去源泉的支撐有些空乏，再加上半精靈聖者的堅持，沒有被天降毀滅之火燒燼理智，最終撐到結束。

心靈世界的幾天幾夜的大火，在現實不過十息，無頭騎士固然沒有得逞，在他背後的主持者，待在林中祕境的黑暗領主不以爲意地收回權柄。

不過瑞恩斯塔的本體就有些慘不忍睹了，北海巨妖奎雷肯的皮膚製作的斗篷，不停地發出泡沫炸裂的清脆聲音，身體急劇升溫，彷彿煮熟龍蝦似的冒出滾燙的熱氣。

海妖女王費納希麗立即明白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對於一言不發的死亡領主，內心的警覺瞬間提到最高，隨即露出淡淡的苦笑。

正主都沒有出手，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部下，就把實力與自己相差不大的半精靈聖者弄地灰頭土臉。

如果剛纔無頭騎士對自己出手，內心有太多陰暗和不堪回首的過去，能夠躲過直指心靈的攻擊嗎

沒有對等的實力一方，竟然是黑暗聯盟中自認爲佼佼者的海妖女王和半精靈聖者，難怪死亡領主不接話，根本看不上沒有擺正態度的兩個訪客。

認清事實後，費納希麗收斂很多，同時也對自己沒有攜帶鑲嵌美杜莎首級的聖盾感到懊悔，如果用永恆石化在手，能夠威脅死亡領主的底牌，或許對方纔會展現尊重的態度。

過高估計自己的同時，低估對手的實力，真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海妖女王訕笑着想說點場面話，讓緊張凝滯的氣氛稍微緩和，不過此行的副手，回氣速度極快的瑞恩斯塔，已經從領域中召喚出海王三叉戟。

潮圌溼的海水氣息，鹹腥的海風味道，即使死亡領主長久盤踞的殘破高塔的主場，也有一席之地。

唯有領域才能對抗領域

瑞恩斯塔的“海洋”在自然體圌系中佔據主流的高端，孕育着澎湃的生機活力，衍生的次級領域極多。至於撒隆的“死亡”在黑暗體圌系中地位也非常高，同樣屬於生命週期的一環，與自然息息相關。

不過半精靈聖者擁有海王三叉戟這件高等神器，儘管只是領域凝聚的仿版，由於接觸過神器實體，具有三成的神威。

可惜，他的對手是神祇的後備，林中祕境怪誕節的管理者，身後更有兩位不朽的半神殿下支持。

況且，深處內陸羣山環繞的地理環境，也使瑞恩斯塔不能盡情發揮出海王三叉戟的神威，換做在近海甚至海洋較量，半精靈聖者肯定能佔據上風。

費納希麗無奈地嘆了口氣，她不想看見第一次試探性的見面，弄到雙方反目的境地，如果真的彼此做對，只會在失去強援的同時多出一個可怕的敵人。

海妖女王從系在海藻腰帶的皮囊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藍色海螺，湊到嘴邊輕輕地吹響，音符領域能夠撫平自然之怒的驚濤駭浪之歌悠揚傳開。

瑞恩斯塔繃緊的神情漸漸鬆緩，海王三叉戟頃刻間化成海水消散，至於死亡領主的反應，只要對手沒有露出敵意，他也樂得清閒。

不過，他對費納希麗能夠影響進入傳奇的半精靈聖者的海洋之歌，免不了產生興趣，但也僅僅只是興趣而已。

兩位實力不俗的訪客，贏得了死亡領主的認同，氣氛緩和下來後，談話進入實質性的內容。

總體而言，雙方充分地交換了意見，增進了彼此的瞭解，非常可惜的是沒有達成協議。

對於非人者組成的黑暗聯盟的拉攏，奧德里奇.特里斯原本打算讓化身頂着死亡領主的身份潛進去查探底細，不過在經歷剛纔不顧一切的炫耀式的實力展露後，他改變了主意。

一個沒有凝聚力的組織，沒有任何政治綱領和目標，對成員的約束力幾乎沒有，體圌系極爲鬆散的俱圌樂圌部

“擁有每時每刻都在壯大的亡靈軍團，建立幾乎完整的鋼鐵軍火生產工業體圌系，與吸血鬼家族赫斯切特以共同利益爲紐帶結成煤鋼共同體，請問我有什麼必要加入你們當中，成爲其中的一員。”

“幾乎被時代淘汰，數量稀少的族羣，能夠支撐你們走到多遠請記住，你們永遠是極少數的特例，對於時局的影響力微小地幾乎沒有。對滾滾而來的新時代也缺乏必要的理解和適應能力。”

“繼續享受傳奇者的榮光吧，相信這段美好的時光不會太長遠極爲深刻的變革已經發生，即使是擁有漫長壽命的我也不得不爲之改變，至於缺少甚至沒有危機感的你們，選擇繼續抱團取暖，還是在這股時代大潮前被碾地粉碎，請隨意”

海妖女王聽完死亡領主的這番話不由地陷入沉思中，至於孤伶伶的半精靈聖者卻大受震動，他悠然回想起北海之戰，海洋之子奎雷肯如何身隕的經過。

萬炮齊發的轟鳴，國家級別的戰爭，他們已經無法左右，甚至稍微插手都沒有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