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萬民的眼睛
傑克張四處打量一眼。
周圍沒人。
叮~~~~~
啪!——
硬幣高高擲起,然後啪的拍在手背上。
「安全」
傑克張無奈的搖搖頭,待到綠色的箭頭消散,他把硬幣揣回了兜裏。
一次隊友死亡,可得到一次擲幣機會。
第一次機會是竹村給的,他成功擲出了「機會」,並依此找到了托馬斯,續上D線。
第二次機會,是和唐一組的新人,對,就是這次機會。
但結果卻是安全。
——因果,是在不斷變換中的,一旦擲幣結果出現,短時間內不採取行動,結果便會消失。
從街道的陰影裏走出,傑克張招手,朝強尼打了個招呼,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然後走向古晟:
“你確定,那把劍是你的?”
“我非常確定,那東西是我從主神空間兌換的,分頭行動時,我把它交給了穆幾。”
“爲什麼給他?”
“這是我自己的判斷,他在來到輪迴世界前,是個不錯的武術高手,趁手的兵器對他有幫助,也對團隊有幫助。”
傑克張幾人是十來分鐘前趕到的。
古晟沒有什麼猶豫,直接就把短劍的事情跟他說了。
——穆幾很乾淨,他不是上一場倖存的輪迴者,不清楚F2小隊的情況,自己也從沒跟他多說過什麼。
他和我的情況,跟我和司空晦的情況完全不同,沒有隱瞞的必要。
前晚在麗痕酒館的所有隊員都知道我很喜歡他,所以我暗中幫助幫助他,這合情合理。
不必要的隱瞞,纔會帶來麻煩。
橋上的錦衣衛已經初步驗完了邪神爪牙的屍體,得出的結論是,這些人是被一個內勁不足,但招式精妙經驗豐富的擊技高手殺的。
古晟有些驚愕,這讓他想起了那晚涮羊肉時穆幾豎起的十根手指。
“我能打十個!”
所以這位穆小姐,比我想象中更加有趣?
“你能聯繫上他麼?”傑克張問。
古晟搖了搖頭。
在剛纔他跟傑克張和強尼說過自己和穆幾的情況後,又再綜合一下泰山會和鎮藩司的情報,幾人可以初步得出一個結論。
在地下空間,穆幾通過某種方式逃脫了,然後他可能和某條支線任務產生了交集。
邪神爪牙追殺他,他一路逃竄至此,接着……
他多半是被摧毀街道的那個人救走了。
沒有死亡通告,意味他還活着。
但他肯定無法和能一刀劈碎整條街的人抗衡,那個人沒有殺他,至少不是敵人。
“他有很大可能,和東洋來客有關,”傑克張說,“要麼找到他,要麼找到東洋來客,你和強尼先回泰山會吧,這裏我看着。”
…………
錦衣衛,是士兵。
士兵只聽從命令,不必理會命令是從哪裏來的,他們也沒有能力分辨,這命令,究竟是不是天子陛下的意志,因爲他們能接觸到的,最多也就到自己的直接上級而已。
在埃蘭的錦衣衛,大體上分三種——當然,不管是那種錦衣衛,只要是錦衣衛,都是天子直屬,天子的命令最大。
可在實際操作中,天子不可能手把手直接管所有錦衣衛,他有一堆事情要忙,所以總得有人替自己管,所以……
在埃蘭的錦衣衛,第一種,是總督府的錦衣衛,也就是剛纔調查戰場的那些人,這部分人直接聽命於本地衙門,而本地衙門,是總督府管的。
第二種,則是東廠的錦衣衛。
東西二廠的番役,都是從錦衣衛中選出來的,他們有錦衣衛的身份,但直接聽命者卻不是錦衣衛指揮使方敏籌,而是各自廠督。
當然,因爲方敏籌已經和東廠暗中結盟,所以東廠和錦衣衛,可以算是一邊的。
傑克張便是鎮藩司的錦衣衛總旗,整個F2小隊,都算是東廠勢力。
第三種,自然是西廠的錦衣衛。
卓公公和他率領的那些西方番役,以及少部分已經進入埃蘭的,和還在海上飄着的,西廠大部隊,便是西廠勢力。
——總之,雖然大家都穿飛魚服用繡春刀,可實際上天差地別。
就比如,現在正在調查戰場的這些本地鎮藩司錦衣衛,他們只知道,殺人者是個會真龍九變的人。
卻不知道,那個人是東洋來客。
傑克張在聯絡古晟時說的是‘在你附近發現了東洋來客的蹤跡’,而傑克張的情報來源,是東廠。
東廠的人在找東洋來客,他們已經趕到了這裏,正在和本地鎮藩司一起調查。
所以強尼不能留下。
因爲強尼現在作爲泰山會打手,在先前調查東洋來客時,便和東廠的錦衣衛交過手。
可總得有一個人留下,以獲取這邊的情報。
古晟得交任務,D線的推進必須以他爲核心,所以他也不能留下。
只有傑克張可以。
而他留下,以及選擇第二次擲幣的原因,只有一半是因爲D線的任務,另一半,則是……
「支線任務A-刺殺曹公公(7星),已開啓」
「步驟一:擊殺西廠九檔頭小卓子,將他的頭顱帶給托馬斯,已完成。」
「步驟二:向錦衣衛指揮使方敏籌報到,協助其清剿西廠密探。」
就在他趕到古晟這裏的同一時間,F2小隊所有人都聽到了主神的提示。
整支隊伍所有人都在傑克張的控制之下——除了三個,保羅、司空晦、穆幾。
穆幾已經確定和東洋來客有關,況且,擊殺九檔頭這種事,也不像是他一個純新人能做到的。
所以只有失聯的保羅組。
A線任務高達7星,爲安全起見,傑克張決定自己一個人調查情況,實在不行……
就飛出埃蘭,到海上找到西廠的艦隊,把曹公公提前殺了,直接破壞任務——當然,這種選擇風險極大。
輪迴世界不是一個暴力可以解決一切的地方。
主神不會把任何隊伍扔進必死的世界,一定會給你留一線生機,祂所匹配的隊伍與世界,一定有一個實力與風險的平衡點。
——這便是養殖隊伍的一個致命缺陷。
誠然,極端的暴力幾乎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但輪迴世界的一個基本規則,是‘團隊協作’,隊伍上限爲20人,完美的情況下,一支隊伍應該有20名超級輪迴者。
而養殖小隊,最終會出現的,一定是一到兩名超級輪迴者+十幾個毫無戰鬥力的肉豬。
高戰損比會讓隊伍的評價一直很低,一直保持在低星世界。
可戰損比,並不是主神評價隊伍的唯一標準。
傑克張確定自己至少可以在5星世界橫着走,但如果貿然出現‘不該出現的強大力量’,會引來一些很可怕的麻煩。
比如,主神下一場直接把F2小隊扔進高星世界。
再比如,因爲因果的異常變動,極大的破壞了蒸汽大明的世界完整性,導致主神直接將世界難度提到蒸汽大明的極限,開始瘋狂機械降神。
總之,得在自己儘可能不用動武力的前提下,確保古晟是D線的核心完成者,確保他一定能平安獲得6星兌換屏障。
…………
趕回泰山會時已經是深夜。
胡二爺不在,他的僕役讓古晟和強尼稍作等候。
兩人又聯絡了傑克張一次,得到的消息是靜觀其變,老老實實等着,不要節外生枝。
古晟稍微和強尼聊了聊,關於泰山會的某些事情,他比較在意。
從送信的全過程看,泰山會和總督府的關係很不一般。
而先前司空晦已經說過,東廠和邪神教徒有所勾結。
如果捋一捋,會得出一個很可怕的結論。
首先,邪神教徒肯定是反大明的,對吧?
錦衣衛指揮使方敏籌和邪神教徒有合作,而方敏籌又和東廠勾連,要刺殺曹真。
當然,錦衣衛和東廠未必會真想要反大明什麼的。
但至少,他們所做的事情,本身會削弱大明的力量——內鬥誒。
然後,邪神教徒在租界地下搞了那麼大的儀祭場所,總督府一點都不察覺肯定不可能。
總督府未必要反大明。
但至少,總督府因爲某些原因放水了,這一行徑會削弱大明的力量。
而泰山會似乎和總督府關係匪淺,胡二爺一眼就認出了東洋人是從哪兒來的,還讓我把人頭帶給長公主看……
掰着手指頭算一算,雖然整個埃蘭明確要反大明的,只有邪神教徒。
可別的……似乎除了還沒有趕到的西廠,別的……全是內鬼。
這感覺有點兒奇怪……
西廠廠督曹真,那個練《葵花寶典》的天下第二高手,纔是唯一忠心耿耿的人,他來埃蘭,看起來像是要掃清魍魎撥亂反正,而我們……已經開啓了殺他的任務。
“這些事情,我不太瞭解,”強尼淡淡的看了古晟一眼,“但你們不是最擅長自己人打自己人麼?”
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胡二爺還沒回來。
古晟看了看時間,找了個接口溜了出去。
泰山驛不遠,問了問有沒有自己的信。
這一次,果然有了。
拆開信,古晟細細閱讀。
“我遇到了你的那位穆小朋友,從他那裏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情報。”
“先說結論:埃蘭各方勢力之間的關係還不甚明晰,但長公主朱鶯,一定在謀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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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公公,信佛。
因此在三寶公公的雕像下,巨大的供奉館旁,有一間小佛堂。
佛堂前,一羣衣着精緻,金髮碧眼的埃蘭孩童,正在學畫,有工筆的仕女,也有潑墨的山水,說來有趣,歐羅巴的風景以水墨的技法畫出來,倒也還像那麼回事兒,可這裏的仕女,不管怎麼畫,都不像。
因爲傳統的礦石顏料不管怎麼配,也總表現不出埃蘭人金中帶烏的髮色。
但明畫重寫意,意到,則形至。
曾經的埃蘭是畫師的天堂,古典油畫神乎其技,可自從三寶公公的雕像樹立起的那天起,遠東的藝術成爲了所有埃蘭畫師心中的明珠。
那一定是更好的,一定是最好的。
若非如此,明人何以如此強大?
佛學也因此傳入埃蘭,一座座教堂倒下,一座座寺廟建起。
埃蘭的富庶之家,多以說明語、寫明字、穿明服爲榮。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大明夢。
這間佛堂極負盛名,長公主殿下每年都要來此清修一段時間——說起來,她已經有三年沒來了。
堂中僧侶,每日都會講經授業。
今日,講的不是經。
是史。
“所有的民族都是偉大的民族!”
“所有的國家都是偉大的國家!”
“所有的文明都是偉大的文明!”
釋迦摩尼金身的塑像下,明亮的油燈中,一個光頭的中年僧侶,正在給圍繞在他身旁的埃蘭少年們講三寶公公的故事。
在說到第一次平定聖教軍之亂時,有一少年不忿的站了起來。
“胡說八道!那些阿魯巴人背信棄義!一無是處!三寶公公就不該相信他們!”
“哦?”僧侶笑了笑,“阿魯巴人果真一無是處麼?”
阿魯巴人也曾是埃蘭的一支,在第一次聖教軍之亂時,被聖教軍引誘,背刺三寶公公,最終導致了三寶公公的死亡。
後來,北洋水師開進泰晤士河,整個歐羅巴俯首稱臣,阿魯巴人成爲了下等人中的下等人,即便是埃蘭人,也是瞧不起的。
“那當然!要我說,那些阿魯巴人就該全死光了!”
“那你可知道,是阿魯巴人的紅夷大炮擊碎了埃蘭的城牆?”
“阿魯巴人背信棄義,但他們,不是一無是處。”僧侶看着少年的眼睛道,他笑了笑,繼續道,“我記得你,前天你跟我說,你要去大明,去冠軍院習武,像哈爾努赤將軍一樣,提領一方水師——可大明爲什麼要你呢?你有什麼優點?”
“我,我……”那少年支吾片刻,“我有力氣!我不怕苦!獅相門的館主說過,我是塊練武的好料子!我一定能通過冠軍院的選拔!”
“哦?”
僧侶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看了有那麼一會兒,看得少年的心底發毛。
“你已經忘了你有什麼優點,去過對面的供奉館麼?”
供奉館,其實就是三寶公公紀念館,那裏放着許多三寶公公曾用過的東西。
“去,去過。”
“你可記得在三寶公公的牀頭,放着的是哪兩本書?”
“是,是……”少年說不出來。
“是《幾何原理》與《物理學》,”僧侶的雙眼掃過佛堂裏的少年們,“看!他讀你們的書!說你們的話!從你們這裏,他學到了怎麼把艦隊開到世界的另一面!”
“而你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優點。”
“明人武學天下第一,你們怎麼會認爲,練好武功,就能在大明出人頭地?你們怎麼會認爲,你們能比明人練得更好?”
“三寶公公一生都未習武,他最後死於阿魯巴頑童孱弱的匕首,可這並不改變他的艦隊曾縱橫四海的事實。”
“在他死後,大明還有無窮無盡的高手,但卻再也沒有能像他一樣,讓阿魯巴人心悅誠服,雙手奉上紅夷大炮的人了。”
…………
穆幾扶着扶手,緩緩從佛堂的二樓走下。
佛堂已經關了,僧侶獨自一人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誦唸經咒。
穆幾走到他身旁,緩緩跪下,學着他的樣子,向佛祖作了一揖。
父親說過。
敬鬼神,遠之。
他不信也不瞭解,但他尊敬。
直起身來,這纔看向身旁的僧侶。
他便是東洋來客。
“你醒了。”僧侶說。
“嗯,”穆幾點頭,“那孩子呢?”
“在安全的地方。”
“我……”
“你可以走了。”僧侶打斷了她的話,“身手不錯,可惜年齡太大了,你已經練不了內氣,我灌注了一道內氣在你的任脈,算是謝禮,若你想習武,我也可傳你一門心法,若不想,出去以後會有人奉上黃金百兩……”
“你不是大明宗室。”穆幾忍不住問。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該多話,可她就是忍不住,因爲剛纔,她看到了一生中見過最可怕的一刀。
那道龍形刀氣從自己的臉上穿了過去,卻沒有任何損傷,只是一刀,身後的追兵便支離破碎。
“當然不是。”僧侶說。
對,他當然不是,穆幾已經看到了他的臉。
的確是個黃種人,可膚色黝黑,短鼻深目,他的相貌不是漢人,是東洋人。
“那剛纔那是真龍九變麼?”
“是。”
“可不是隻有大明宗室,纔可修習真龍九變麼?”
“天命是什麼?”僧侶說。
“天命……”
穆幾回答不出來。
僧侶轉頭向他,這一次,他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眼底,彷彿有一抹金光在氤氳。
“天命,是萬民的眼睛,當無數雙眼睛看向你,你,便是天命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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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過節,勉勉強強寫個五千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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