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小狐狸與老狐狸

60小狐狸與老狐狸

短劍直刺。

在劃過繡春刀的刀鋒時猛然變招，變刺爲挑。

穆幾矮下身，整個人都撞進護衛的懷裏，挑起的劍鋒上——以短劍的長度原本夠不到錦衣衛。

挑起的劍鋒上，突然伸出寸餘淡紫色的光芒。

阮翎風給她注入了兩道內氣，再加上這幾日的紫霞功修煉，她已經初步掌握了氣的用法。

就像是個新的器官，隨心而動。

劍芒劃開了護衛的胸甲，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一道血線，喫痛之下，他下意識退後。

穆幾順勢向前，一個肘擊砸在他的下巴上。

人像不倒翁般晃了晃，砰然倒地。

這是第三個了。

公主府打得一團混亂，到處都是和護衛交手的錦衣衛，在進來時，她沒有受到什麼阻礙。

因爲有錦衣衛的身份，只要穿上飛魚服，便會被攻府錦衣衛當做是同伴。

可進來之後……

她可沒有公主府護衛的身份。

這樣下去，如何找到長公主會是個大問題，雖然穆幾知道她就在主殿裏，可那裏……

她擡頭望了一眼遠處的主殿。

那裏是廝殺聲最盛的地方，以她的水平，即便到了，又要如何從混亂的戰場中進入主殿？

不，趕到那裏已經是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繼續前行，在穿過一扇圓形拱門後，穆幾突然一個側身，躲藏在一垛柴堆後。

此處應該是公主府的廚房一類的地方，前方的拐角處，幾名公主府護衛已經把兩個錦衣衛逼到了牆角。

很快，錦衣衛命隕當場，可公主府護衛卻沒有離開。

她只能靜靜等待。

“前院失守了，隱嬤嬤讓我們撤到中庭！”

“不行，中庭也遭到了猛烈攻擊，怕是撐不了多久。”

“殿下呢？殿下撤離了嗎？”

“殿下……還在正殿。”

“殿下爲何還不撤離！？”

……

穆幾靜靜的聽着幾名護衛的交談，先前她便聽司空晦說過，長公主的情況，像是被軟禁。

“她可能有某些原因，無法離開公主府。”他是這麼說的。

一想到司空晦她便來氣。

在告訴他長公主和阮翎風之間的事情後，他竟然讓自己欺騙長公主。

穆幾當然理解他說的那些道理，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司空晦說得沒錯，爲了完成任務，就是該這麼做。

讓穆幾反感的並非司空晦讓她去欺騙長公主這件事，而是他在說起這件事時的態度。

冰冷、無感、理所應當，爲了達成目的什麼都可以做。

這讓她想起了阮翎風。

喫人不吐骨頭，太可怕了。

他還說什麼誰纔是F2小隊中最狠起心來不是人的男人？

——我看你就是。

“誰在那裏！？”

前方傳來一聲大喝，穆幾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衝出柴垛，朝着來時的路逃跑。

她從剛纔便發現了，越是靠近主殿，這些npc的功夫越高，耳力極其敏銳，她確定自己沒有發出聲音，可停頓片刻後，還是被發現了。

打不得，人太多打不過。

只能跑。

可要這麼僵持下去，怎麼可能靠近主殿？

跨過拱門，翻牆，攀上房頂，順着房頂一路向後。

跑了沒多遠，一支灌注了內氣的箭矢穿透屋頂的瓦片，差點兒扎中了她的腳。

有箭手？

不得以，她跳下房頂。

可這一下地，便被圍住了。

……

紮緊被箭矢射中的左臂，穆幾貼在牆邊，屏息靜氣，聽着牆後的動靜。

剛纔下地之後，遇上了另一隊公主府護衛。

那種情況下，她本無任何逃脫的可能。

但交手沒多久，錦衣衛那邊被打鬥聲吸引，幾名錦衣衛趕到，一看同僚遇險，拔出繡春刀便衝了上來。

然後那幾個錦衣衛便死翹翹了，穆幾順利逃脫。

這一路上，她中了那箭手一箭，殺死兩名公主府護衛，得到了200點積分。

剛開始的時候，她都沒有對護衛下殺手，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糟糕，非常糟糕。

公主府裏這些人，幾乎全都是精英，即便是F2小隊的資深者來也未必討得到好處，更不要說什麼強化都沒有的穆幾。

她剛纔悄悄潛入，已經走過了一半的距離，只要再有十幾分鍾，就能抵達正殿。

可那後半段距離的壓力實在太大，因爲一次暴露，她不得不往外逃，現在……

幾乎回到了原點。

那個箭手還在自己身後，而前方是片開闊地帶。

一路跑下來，穆幾大概已經清楚了他的水平，這麼開闊的地方，我絕對躲不過。

局面陷入了僵持。

穆幾很焦急，因爲司空晦說過，動作得快。

他讓保羅去給城外的南洋水師陸戰兵團報信，是假傳公主之令，因爲時間不等人，手續和行動得同時開展。

只要穆幾這邊說服長公主，就算是補上了手續，可如果等陸戰兵團進城了還補不上手續，那會有很多麻煩。

我沒有任何遠程攻擊的手段，得想個什麼辦法……

穆幾正想着，耳朵突然聽到了什麼聲音。

猛的側身。

鐸鐸鐸！——

三支箭在她剛纔靠着的地方透牆而出。

糟了，被發現了。

她靠着牆奔跑起來，一連串的箭矢精準的落在身後。

雖然不知道那個箭手是如何在沒有視野的情況下發現自己，可再這麼下去……

我毫無生機！

又一支箭矢透牆而出，擦着她的鼻尖飛過。

他的預判越來越準了！

不行，只能搏一把……

她正想拔劍向後衝，突然聽到了一聲槍響。

啪！——

金色的流光咻的射向她後方的房頂。

穆幾聽到了一聲悶哼，箭矢停了。

接着，他看到了前方拐角處的身影。

“古大哥！”

…………

“原來長公主和阮翎風還有這種故事。”

古晟摸了摸下巴，驟然發現身旁的穆小姐臉色不太好。

“不舒服？”

“啊，沒有。”

“你受傷了。”古晟指了指她肩膀上的蝴蝶結。

“皮肉傷，已經噴過醫療噴霧了。”

“那就是不開心咯？”

“也不是……”穆小姐站起身來，“我得出發了，既然傑克張已經發現了我，我得快點結束這裏的事情。”

“不急。”古晟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地，“坐。”

“時間很緊，古大……”

“你這稱呼很奇怪，還是就叫古晟吧，”古晟笑着道，“休息一兩分鐘不礙事，磨刀不誤砍柴工嘛。”

“額……古晟……”

“所以是爲什麼不開心？”古晟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

還未等穆幾回答，他又道：“當然，這只是我以爲你不開心，如果沒這回事，那你就當我腦補過多了，哈哈哈。”

穆幾沉默了片刻。

“其實，也不是……”

……

原來是這麼回事。

這位穆小姐從感情上很不想幫阮翎風這個忙。

但爲了任務，還是得幫。

然後她回去問司空晦‘到底要不要幫阮翎風’——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我要怎麼幫？’。

結果司空給了她一個最糟糕的選擇。

“你要去見她，但不能現在告訴她真相，你得告訴她，阮翎風對她一直心有愧疚，希望能夠彌補她。”

幫着渣男去給傷口上撒鹽本來就夠糟心了，這下可好，得幫渣男繼續渣下去。

……

“所以你其實不想管這事？”古晟問。

幫阮翎風把真相全說了？還是照司空的意思，先騙一騙？

好像都不是什麼好主意。

“也不是……我就是覺得……”穆小姐說着，又停了下來。

她說不出來。

很正常，糾結、糟心、左右爲難……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說不出來的。

她對這位長公主抱有悲憫。

又想救她，又不想告訴她真相。

“沒關係，穆小姐。”

古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道：“阮翎風這條線本來就是你一個人開啓的，無論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穆小姐沉默了片刻。

然後她擡起頭，對着古晟嫣然一笑：

“我該走了。”

“誒，等等，這邊……”古晟招手指向另一個方向，“正面進入太危險了，我上次來的時候，隱嬤嬤帶我走了一條後花園的小路，我陪你試試。”

“但你得儘快歸隊……”

“這你不用擔心，要是遇上什麼危險，我肯定第一個開溜。”

穆幾：“……”

……

古晟看了一眼前方攀在牆頭探路的穆幾。

她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她只是不舒服而已。

不舒服是一種情感，沒有道理可言的情感。

——中了一箭都不願後退，你還擔心她不照司空說的做？

她心中早已有決定的道路，只是這條道路讓她不舒服。

所以不必跟她分析‘爲了完成任務我們不得不巴拉巴拉巴拉，這不怪你你也沒有別的選擇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豎個大拇指表示點贊就完事兒了，不必講道理。

喜歡和女孩子講道理的人大多都不聰明。

因爲他們竟然覺得大多數女孩子都不聰明。

但司空可不像是不聰明的人，爲什麼……

古晟想了想，會心一笑。

“你在笑什麼？”剛剛返回的穆小姐問。

“沒什麼，在想一個有趣的朋友。”

“朋友？女的？”

“差點兒就是。”

穆小姐一聽，只覺得臉上有點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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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司空晦打了個噴嚏，尋思着我這是不是甘草糖喫多了吃出病來了。

嗯，蒸汽大明的製糖工藝還很簡陋，殘渣太多，指不定還有別的什麼有害物質，還是少喫點爲好。

“您這糖還要嗎？客官。”

“兩袋，裝滿。”

司空晦看着遠方公主府的火光，把新買的甘草糖塞嘴裏，唔，味道不錯，該多買點的。

這裏是城郊。

在告別穆幾後，他馬不停蹄趕往此處。

在封建時代，對於大多數底層民衆而言，除非屠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否則他們不會知曉危險已經臨近。

是以，在遠離公主府的城郊，即便已經有租界的人逃到這裏，帶來了公主府內戰的消息……

“那是大人物們的事情，不會影響我們的。”

馬照跑，舞照跳，各種大大小小的商鋪仍舊開着。

司空晦鑽進一條暗巷，在某塊石板下找到一個機關，撥動機關，石板裂開，一個入口出現了。

戴上防毒面具，從入口跳下，腳下的觸感很鬆軟，舉燈照去，不規則的圓形通道壁上，爬滿了鮮紅色的肉膜。

說服長公主讓南洋水師入城解圍，然後呢？

其實從一開始，長公主完全有能力搞定公主府的事情，她只要向自己的盟友，地下的全知之主信徒求救，接着……

成千上萬的蛛人便會涌上地面。

公主府之圍自然而解，然後……

然後整個埃蘭都會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叛黨這頂帽子會死死的扣在頭上。

可她沒有這麼做。

司空晦倒不認爲她是不想叛，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當血肉核心了，那肯定是深仇大恨，她不可能不叛。

爲什麼不這麼做的原因，司空晦還不清楚，或許是因爲穆幾帶去的阮翎風的消息，又或許是別的……

——這部分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如果她現在不動手，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南洋水師封了城，曹真和三皇子明天一早到，然後再等上幾天，會有三千偃師甲士……

她唯有立刻扯旗造反，纔有那麼一丟丟機會。

她有一丟丟機會，A線纔有一丟丟機會。

可立刻扯旗造反，還有一個很麻煩的問題。

城外的南洋水師陸戰兵團怎麼辦？

……

“這是一出苦肉計。”司空晦說。

“殿下和指揮使大人一起演了這齣戲。”

“陸戰兵團封城，很有可能是朝廷發現了什麼，曹真明天就到，屆時就晚了。”

“我們必須現在動手，現在就控制埃蘭。”

“可南洋水師就在城外，埃蘭已是孤城，不解決他們，我們沒有生機。”

“出城正面對決，勝算渺小，即便打贏了，也無法面對後續支援的明軍。”

“得騙他們進城。”

“可殿下根本無權調動南洋水師，更不要說是進城這麼大的事。”

“所以指揮使大人就謀逆爲名圍攻公主府，這個時候殿下向南洋水師求援……”

“一旦他們進了城，我們就……”

司空晦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托馬斯聽懂了，完全聽懂了。

就是騙進來殺嘛。

可是……

“殿下並未告知我此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