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完結

這是除了生病時期外，黑澤葉唯一一次見到幸村失態的樣子。

看他的表情，黑澤葉知道幸村恐怕又在給自己施壓了，可對面的少年此時此刻有如神助，各種招式應接不暇。

最後一招，網球打在攔網的鋼絲上，網球瞬間不規則地飛出來，那弧度猶如金蛇飛舞。

華麗炫目。

又令人心生絕望。

黑澤葉只記得那金色的弧度和網球落入球場的聲響。

“比賽結束青學6-4.”

裁判的語調沒有起伏，卻如一記重錘砸在許多人的心頭。

少女的心立刻猶墜深淵，幸村一直看重的三連霸就此斷送，他會崩潰的，就像上次關東大賽那樣。

黑澤葉都不敢擡頭去看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擡頭，才發現，她猜想的那些都沒有。

他的神情和平時一樣柔和，臉上帶着一絲與三連霸失之交臂的遺憾，卻看着十分豁達，並未因這次的輸球懊悔不已。

他極有氣度地和越前龍馬握手。不知爲何，看見他們手掌相握的那一刻，黑澤葉的眼眶就是一酸。

幸村看到黑澤葉哭得稀里嘩啦的樣子，並不驚訝，黑澤葉喜歡哭這件事立海衆早就知道了。但看見她的眼淚，少年的心頭未免還是蒙上了一層陰霾，他還是笑着，只是語氣略帶安慰和歉疚的說道。

“對不起，我輸了，等了一年的比賽，卻輸了，很失望吧！”

“不是，不是，部長。我是太感動了。”黑澤葉拼命搖着頭，以示自己絕不是因爲他輸球而哭的。

她突然感動的點，怎麼說呢。

總感覺，握手的那一瞬間，幸村給她的感覺，是她一年級時自己最崇拜的那個幸村，而不是二年級後執着於三連霸的幸村了。

幸村的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因爲他怕再也沒有機會獲得勝利了。就是因爲理解，因爲這無法改變的殘酷事實，大家的心情才越發凝重，這樣的託付深深地壓在立海每個人的心頭，壓得他們都喘不過氣來。

但，剛纔的幸村的神情，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多少有些如釋重負。

少女哭得止不住淚，幸村猶豫片刻，還是像從前那樣，揉了揉她的頭當作安慰。

走回隊伍，卻見切原比她哭得還厲害。

“嗚嗚嗚，部長，我太感動了。”切原哭得涕淚橫流，看他這樣子，有些滑稽，讓不想當衆丟人的少女反而止了淚。

“呵呵，赤也，也不用哭成這樣的。”幸村看着這一個個的，笑得無奈。

真田先用紙巾給黑澤葉擦了擦眼淚，然後又將毛巾遞給幸村。

幸村聽見他說，“辛苦了。”附帶地是極爲罕見的可以稱之爲溫柔的神色。

沒有指責，沒有安慰，而是一種極爲自然的態度，這句「辛苦了」聽上去就與「回家了」無異，極爲熨貼。他們是從小到大的夥伴和隊友，無需多言，真田也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只這一個動作就告訴他——他們與他同在。

此時此刻，丸井壓着切原的頭，“這麼大人還哭，丟不丟人啊！”那邊仁王也嘲笑黑澤葉又哭鼻子，少女惱羞成怒地反駁，其他隊友笑看着這樣的鬧劇。這一幕再加上方纔比賽的震動，幸村只覺得有了一絲明悟。

輸了比賽他自然有些難受，但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了釋然和高興。他這才發現，三連霸在他心裏積攢了多少的壓力。

還有他真正珍視和執着的

——可能也並不只有這場比賽的結果而已。

“我，我下次還要去看幸村前輩的比賽。”黑澤葉抽着鼻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噗哩！你還要看，看一次哭一次，我們可無所謂，哭得這幅樣子真田看多了遲早嫌棄你。”仁王無情嘲諷。

“仁王，你，你太鬆懈了！！！”真田幾乎是瞬間迴應，隨後又語氣柔和下來，“葉，別聽他胡說。”語氣地轉換之快，讓一邊地切原看了瑟瑟發抖。

“反正，幸村前輩，我會一直看你比賽的。”黑澤葉又說了一句，這次是看着他說，神情還有些鄭重。

“那一言爲定。”幸村依舊笑着迴應。

他可不會因爲這樣一次失利就沉寂挫敗的。知道黑澤葉是擔心他就此一蹶不振才說要一直看比賽。

但幸村精市可沒有這麼脆弱。還沒待他想完，就又聽見一句。

“部長，我也是。我也會追隨部長看每一場比賽的！！！”切原感動得不行，恨不得立下一生追隨部長的誓言。話音剛落，丸井就打了下他的頭。“你湊什麼熱鬧，明年立海就靠你了，你要是弄的一團糟，小心副部長教訓你。”

“啊，丸井前輩，副部長，不帶這樣的吧！”

“說什麼泄氣話，太鬆懈了！”

“呵呵，明年確實就靠赤也了啊，要努力啊！”

“啊啊啊————”

“噗哩！”

“噗哈哈哈哈。”

*****

黑澤葉對那場決賽最後的記憶，就是切原的哀嚎了。

回憶起切原那時候的樣子，她不禁笑了起來，隨後像是想到什麼，斂了笑容，甚至添上了一絲愁緒。

沒錯，那場比賽已然過去了很久。

而現在，她穿着合身又優雅的墨綠色校服走在立海附中那落滿櫻花的大道上，旖麗的身姿引來許多同學的回望，注視。

“喂，葉！在這裏，快過來。”

遠遠地，有人呼喚她的名字，黑澤葉擡頭，看見文太在向她招手。除了他之外，大家都在。

幸村真田和柳都含笑望着她，仁王佝僂着背，雙手插在褲兜兒裏，一臉壞笑地看過來，柳生在他旁邊推了推眼鏡，桑原和切原看到她後，也向她招起了手。

幾人都高挑帥氣，各有千秋，站在那裏就是極爲靚麗的風景線，引得許多女生臉紅側目。

少女加快了步伐，隨後漸漸小跑了起來。

她越跑越快，接近衆人完全沒有減速的意思。真田見狀，伸出雙手，嫺熟得將跑過來的女孩接在懷裏。少年身材健壯，接得穩穩當當。他自然地將她抱進懷裏，熟悉地青松氣息將她包裹。

黑澤葉很高興真田和她這麼有默契，可以這麼穩當地將她接住，男友力爆棚。思及此處，少女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可隨後又慢慢放下了。

“噗哩，怎麼來得這麼慢，是不是躲在哪裏偷偷哭了。”仁王笑着道。

“纔沒有。你畢業了，我才高興呢！就沒人再捉弄我了。”黑澤葉聞言立刻從真田懷裏退出來，沒好氣地道。她說得硬氣，但是已經泛紅的眼圈已經出賣了她。

“啊～～我是畢業了，可是，真田，部長他們也都畢業了哦。到時候……”

仁王還沒說完，就止住了。因爲少女的眼眶眼見着越來越紅，眼淚都蓄起來了，再說估計當場哭給她看。

沒錯，黑澤葉先前就是偷偷去哭了，好不容易穩住，拼命安慰自己沒事了沒事了，此刻又被仁王幾句話整破防了。

柳生見狀，立刻給了白毛少年一個肘擊，叫他悶哼出聲。

“葉，你別聽他瞎說，高中部就在隔壁，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真田趕緊安慰道。

根本就不一樣，雖說是隔壁，其實也有一段距離，初中和高中部之間並不聯通，怎麼可能和之前一樣可以隨時找他呢。

“葉，你別難過啊！不還有我呢嘛！”切原立刻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黑澤葉更難受了。只剩下切原的立海網球部，還有比這更恐怖的事情嗎！！！沒有三巨頭的網球部，根本沒人能管住他了。而且他還有可能因爲英語不過，不能參加比賽。

柳生前輩畢業之後，教他英語的重擔不就全落到她身上了。要是因爲這種理由無法參加比賽，她也沒臉再見前輩們了。

她看向柳生，顯然他也想到了這一層。紫色頭髮的少年猶豫了半天，推了下眼鏡才道，“赤也的英語就拜託你了！”

黑澤葉的眼圈更紅了。

“難過什麼。”柳一向溫文爾雅，對黑澤葉也總像對妹妹一樣照顧，他拍了拍她的頭道。“放心吧！之後隨時來找我們就是了。”

“就是，就是，照樣找我一起喫蛋糕啊！”丸井附和道。

黑澤葉自然知道是這個理，畢竟早就知道他們要畢業了，一直以來也做好了心理建設。可還是難掩悲傷，只是他們恐怕都不能理解少女纖細的內心。

這樣的心情，就像當時媽媽離開一樣。她覺得她就像脫離了父母羽翼的雛鷹，一下子就得自己去面對萬丈高空了。哪怕知道終有這麼一天，可並不妨礙她爲此難受悲傷。她知道太依賴他們了並不好，可是……

她將頭埋到了真田的懷裏，就像只鴕鳥一樣。

衆人對視一下，皆是無奈。

真田更是一下一下撫着她的頭髮順下去，他的心情也並不如表現得那樣平靜。他也擔心黑澤葉一個人能不能照顧好自己，若是有什麼事他也不能第一時間趕到，怎麼能不叫人擔心。

他擡眼看了看一邊的切原，本想囑咐兩句，卻見他此時也眼淚汪汪起來。瞬間眼睛一閉，覺得他是指望不上了。

“好了好了。”幸村溫和地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我也知道，我就是有點難受。”黑澤葉抽噎着。

“噗哩！算是我說錯話了，大小姐你別再難受了。”仁王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平時這樣的挪揄，她總是聽着來氣，感到窘迫。

可是，在臨別之際，這樣的熟悉的玩笑卻讓人更爲眷戀。

以後就聽不見他聒噪了……少女剛壓下去的離別感又起來了，她抽了抽鼻子，“仁王前輩，要不你留一級吧！”

“噗哩！在說什麼胡話呢！”仁王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本想嘲諷她怎麼不讓真田幸村留級，好事想不到他，壞事讓他第一個上。但看她這幅臉皺成一團得可憐樣子，還是止住了話頭，嘆了口氣。

他動作乾淨利落地從校服上揪下來第二顆鈕釦放到黑澤葉面前，道，“我們班的女生都想要這個，我都沒給她們。看你哭得這麼可憐，就給你吧！就算代替我留級吧！這下總可以不哭了吧！”

第二顆鈕釦，是離心臟最近的位置。日本有這樣的傳統說，畢業的時候，誰要到了男生的第二顆鈕釦，就會得到他的心。是以受歡迎的正選們鈕釦早已不保了。三巨頭他們都是自備了許多鈕釦，一人發一個，所以無人爭搶。真田的自然是早早得交到她的手上。

她沒想到仁王竟然這麼滑溜，都這時候了第二顆還在呢。不過，想到他出神入化的換裝功夫，也不足爲奇了。

黑澤葉手捧着，心裏還挺開心的。嘴上卻說，“切，我纔不稀罕呢！”

“不稀罕那快還給我。”

“給了我就是我的了。”

黑澤葉多少還像個小孩子，也好哄得很，被仁王這麼一打岔，就又神氣起來了。捂着鈕釦只顧笑鬧，方纔的多愁善感，早丟去了九霄雲外。

隨後，她的手上又多了一個鈕釦。

她看見丸井道，“仁王這傢伙也太狡猾了，我纔是葉最好的朋友。葉，這個給你。不過，我只剩下一個了。”

隨後，衆人都很給面子得一人揪了一顆鈕釦給她，連切原都湊熱鬧地給了她一顆。

黑澤葉看着滿手的鈕釦，覺得有些好笑，“我又不是裁縫，給我這麼多鈕釦幹什麼。”可即便這麼說，少女的心情卻霎時毫無陰霾了。

“怎麼樣！又高興了吧！”仁王雖然平時喜歡捉弄黑澤葉，但其實在這畢業之際心情也極爲複雜，只是面上不顯，他佯裝不在意的摸了摸鼻子。

即便嘴上笑話少女，心中卻是抹不去的悵惘。不僅對日後無法戲弄的後輩，還有對國中三年的眷戀，對未來的迷茫。

回首看那鋪滿落櫻的大道，莊嚴肅穆的教學樓還有穿着墨綠色校服來來往往的少年少女，想到這樣的景象已是最後一眼，是個人心裏都會舍不住泛出一股酸澀。

怎麼會捨得呢？但這些壓不過少年們臉上雲淡風輕的笑容。

“笨蛋，快笑起來。被你一打岔都快忘了，等你來是要合照的。”

“啊，是啊葉，在立海附中的最後一張合照了，大家都特意等你的。”

“葉，快，cheese！！！”

“chee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