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深夜闖宮

大宋朝對女子的管束並不十分嚴格，女子姓名也並非不能見告，何況是大皇子垂問，封月窈上前一步，斂裙行禮道：“京城太守之女封月窈，參見蒼林國大皇子殿下。”

“嗯，行了，本王有事在身，就不耽誤你們遊玩了，唐突之處還請小姐們見諒！”說罷，不等衆人反應過來，直接下樓去了。

嗯？李清意挑眉，剛纔他的眼神全是打量之色，這是看上月姐姐了？這大皇子神神叨叨的，眼光倒是毒辣，可惜月姐姐早定了人家，想也白想！

小小插曲，等幾人到了冰上，早就忘記了，封月窈和孫書瑜也被兩個淘氣的拉着在冰上轉了一圈，實在耐不得冷，才放她們去一夢軒聽戲。

“二位姐姐作何如此高興？”四人相約的時間到了，李清意和蔣一書凍的鼻子通紅，一回到馬車上，就見到另外兩人嘴角含笑很是放鬆。

“也沒有什麼，剛纔聽戲，聽到有人說叛軍頭目已死，想來今年宋朝百姓們能過個安穩年！”

“叛軍頭目？雍王？他怎麼死的？也難怪啦，畢竟鄧伯父如此神勇！”蔣家和鄧家是世交，蔣一書從小就喜歡去鄧家玩，對鄧將軍非常崇拜。

死了？李清意這幾日樂不思蜀，沒怎麼關注小道消息，只是看了看戰爭邸報。昨日邸報上還說戰事膠着，叛軍虎踞容山關死戰不退，怎麼雍王今日就死了？

她直覺情況不對，莫名想起之前宋元瑾高深莫測的提過一句，要等一個人發現真相，這個真相跟雍王的死有沒有關係？李清意想的抓心撓肝的，恨不得馬上進宮去問個明白。

於是，行動力超強的她就在深夜裏出發了。一直在暗處的龍十三眼看着李家小姐一身黑衣自房中出來，衝自己藏身的地方揮了揮手，然後“唰”的一下，飛走了！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龍十三愣在原地，他要不要跟去看看，但他的任務是保護丞相府，何況這位女俠的速度他也追不上，但不跟着一旦有什麼危險……算了，她沒有什麼危險。

李清意輕車熟路的來到宮牆下，提氣縱身，三人高的城牆於她而言沒有什麼難處，翻過宮牆，就是滿眼望去黑壓壓的宮殿羣落，她傻眼了，幼時進過宮，但那時候也是跟着內侍低頭走在後面，哪裏還記得路途，況且她也不清楚此時宋元瑾在哪裏，李清意將自己隱藏在黑暗裏順着牆根向深宮摸去。

“陛下，夜已深了，陛下該就寢了。”陳公公輕輕勸道，自從蒼林國遞了國書，宋元瑾已經好些日子沒有休息好了，他翻遍了蒼林國的史書和歷年來大宋記錄的有關蒼林國的點點滴滴，他習慣了執掌一切，知己知彼，談判起來也更強勢一些。

“嗯，行了，將摺子放榻上去，我看完就睡。”宋元瑾揉了揉眉間，放鬆了一下。

這邊李清意在宮中漫無目的的晃了半晌，一邊小心翼翼隱藏行蹤，一邊想着能不能抓一個宮女內侍之類的問問，此時夜深，除了巡視的侍衛沒有其他人走動，她盯着一隊拿着火把的侍衛，實在不行就冒險抓一個侍衛問問他們？

她還在猶豫，腳下卻是不停，終於找到了一處還有餘光的宮殿，雖不明亮，但也足夠她看清楚院中情況了。剛走到光下，一支利箭“咻”的一聲自斜後方射來，李清意沒有回身，直接運起摧玉手接了箭，順着箭的力道向前方的陰影中躲去，同時一個聲音自高處傳向下方宮殿的各巡視隊伍，“有刺客，在長樂殿，往西南而去！”一聲示警，將附近的隊伍都驚動了，李清意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又向別處跑去。可無論她跑到哪裏，上面的人都會準確的報出自己的位置，箭矢也一支一支妄圖封住她的去路。

“夜闖禁宮，膽子不小！”正跑着，劍光一閃一個人已經擋在她面前，高處破陣營的斥候軍看到刺客落在龍衛手中，也不再出聲，各隊伍也回到自己的地盤繼續巡視去了。

“你是龍衛？”這些全身烏漆嘛黑的人她熟悉啊，不就是宋元瑾當初留給她的暗衛。“我來找宋元瑾，麻煩帶個路”

“直呼皇帝名諱，找死！”龍一顯然不想跟刺客多嘴，一劍直取李清意咽喉，李清意輕鬆躲過，邊見招拆招，邊想到：“這龍衛真是一根筋，他們好歹也跟自己並肩作戰過，怎麼連戰友都認不出來！”

“停手停手停手，我也看不出你是龍幾，我是李一，青原城，李將軍，記得麼？我有事找你們主子！”對方步步緊逼，她傷又不能傷，殺又不能殺的，打的實在憋屈。

“李將軍？”龍一疑惑的看了看刺客的身材，不但腰身纖細，胸前弧度更是無法忽略，於是面無表情將劍光舞的更加密不透風，“無恥女賊！”

李清意快要忍不住將人按在地上揍了，實在不行她挾持面前這位能不能見到宋元瑾？她打的心不在焉，龍一出手越來越狠，他打不過這個小賊，這個認知讓龍一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終於李清意受不了了，身體以詭異角度的躲過龍一的當胸一劍，摧玉手“鐺鐺鐺”敲在劍身，龍一氣息不穩退了幾步，她趁此機會近身直接封了龍一幾處大穴。

“你瞪着我幹什麼，都說了我是自己人！”李清意將龍一拎到暗處，“宋，陛下在哪？

等了半晌，沒有回答，龍一受制於人，自知不敵，乾脆不再看她，想從自己嘴裏得到陛下下落，做夢。

嘖，煩躁！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內侍腳步匆匆的自迴廊尋了過來，身邊跟着兩個掌燈的宮女，好容易看到了容易下手的人，李清意鬆開龍一就要上前，龍一一看來人更是着急，身體動不了乾脆出聲提醒道：“公公當心！”

這內侍不是別人，正是宋元瑾身邊的掌事太監陳國祿。

“陛下特意命奴才來此，給李小姐引路”陳公公不着痕跡的打量着李清意，笑意更甚，恭敬說道。

“陛下派來的？他知道我來了？哦，煩請公公帶路，給大家添麻煩了，呵呵”她以爲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問到答案，沒想到還是暴露了，有些赧然。

跟着陳公公走了一會，一間還亮着的宮殿入眼，陳公公破天荒的多說了一句道：“前方就是陛下寢宮永福宮，陛下恭候多時了，李小姐請。”

“勞煩公公了！”

宋元瑾幾乎沒有讓她多等就開口放她進殿，他手中拿着奏摺，斜靠在牀上軟枕，見她進門，起身走到書桌前，放下手中奏摺無奈道：“深夜闖宮，也不怕被人當做刺客捉了去。”

“陛下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我派了人暗中保護丞相府，他說的”龍十三當然不知道她去哪裏，只是說了她深夜出門向宮城方向去，宮中鬧刺客一直沒有刺客被抓的消息傳來，他有強烈的感覺是她來了，果然。

“哦，原來是你派來的，陛下我今日聽聞雍王伏誅，可是真的？”她上前一步，直接問道。

“嗯，不錯，雍王已死。”宋元瑾喝了一口溫茶，斂去眸中冷意。“鄧將軍重傷，現已回京休養，周統領暫代將軍之位。”

“叛軍已經兵敗如山倒，怎麼會打成這樣？”難道叛軍中還有猛將不成？

宋元瑾將案頭上的奏摺遞給她，李清意也不客氣的翻開奏摺就一目十行迅速看完。面色古怪的看向宋元瑾，“這……”奏摺寫的通俗易懂，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簡單的做了描述。將軍鐵血，有個勇猛好戰的本屬正常，但像這位將軍如此將生死置之度外，竟想拉着鄧將軍滾下山澗同歸於盡，未免太過沖動。

容山關依山而建，右側是陡峭山巒，左側是懸崖峭壁，易守難攻。鄧將軍做好了長期對峙的準備，誰知大戰正酣，敵方突然衝出一個小將，趁他不查竟潑皮打架一般抱住他不放，硬生生往山澗那邊拖去，此子力大無窮他竟掙脫不了，還是周統領見勢不對，一槍刺穿了那人的大腿，才救下鄧將軍。經此一役，鄧將軍雙臂折斷，連夜送回京城有太醫治療，這才保住了一雙手臂，必須好好修養。後來打聽到，這人乃是守城將軍袁鐸的弟弟，幼時傷了頭不甚機靈，但是天生神力，頗得袁老將軍喜愛。

“陛下，請問這個袁老將軍……”

宋元瑾撇了她一眼說道：“正是袁成”

豁！這是殺了老子還有兩個兒子呢？

“之前未聞其名，現在突然發瘋，是因爲青原一戰的細節泄露，袁成戰死的消息他們已經知道了？”她離開之前曾與薛先生達成一致，儘可能封鎖消息，但想來她帶回許多俘虜，只要有心總有送信的途徑，薛先生隱瞞了這許多天已是不易。

宋元瑾對於她的敏銳還是很讚賞的，點頭說道：“嗯，與我所想一致，現在恐怕袁家的部將都吵着要活捉李將軍爲老主人報仇呢。”

李清意沒有說話，只是眼神發亮的看着他，裏面的熊熊戰意在這昏黃燭火的映照下更讓宋元瑾心頭一跳，想也不想的伸手覆上她的眼。

“不行，你不能去”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手下的睫毛顫了顫，李清意雙手扒住眼睛上的大手，平靜說道：“即使青原一役得勝，也並不能說明什麼，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我只是想去盡一份力！鄧將軍重傷，武將軍年老、另幾位將軍遠在邊關，我只是想告訴陛下，還有我！”

李清意心中酸澀，自回京起，陛下甚至她父親也沒有再提起青原的事情，朝臣只知道李將軍重傷昏迷，以爲陛下是想等他清醒再行封賞，可她隱隱覺得他們似乎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韙封一位女將軍！可她不想就這樣沉寂在後宅，成爲男人的附庸，成親後連姓氏也不再被提起，她不甘心！

“你，可願進宮？”宋元瑾放下手，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問了一句。

李清意心跳亂了方寸，下意識的擡頭看他的眼睛，又低下頭來，後退了兩步輕而堅定的說道：“臣，不願！”

臣，她說臣！宋元瑾苦笑着想，宋朝有這樣舍小爲大的將軍他本該慶幸，可朕心中酸澀到底該如何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