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蒼林來人

自從約了封月窈出門逛街，李清意彷彿打開了什麼開關一般，今天去饕味居品菜，明日去金縷閣挑衣，她不似別的閨閣小姐可支配的銀錢有限，一個饕味居的進賬就足夠她爲所欲爲肆意揮霍了。

蔣一書目瞪口呆的看着青黛手中的各式花果蜜餞都快放不下了，無奈道：“雖說你許久沒喫到福字號的糕點，但也不用買這麼多啊！誒，左邊的包裹快要掉了，拿上去些。”

李清意嘿嘿一笑，衝好友解釋道：“我這不是想着沛城沒有福字號，這麼好喫的點心想要給舅舅他們捎去一些嘛”，其實她小舅舅成日走南闖北，什麼樣的糕點白家沒有，只是她一片心意罷了。

“她呀，素來喜愛甜食，說不定這些等不了幾天就都沒了！”孫家四小姐書瑜緊隨其後從福字號走出來，聽到二人對話，揶揄說道。

“瑜姐姐，我記得你可是嗜辣如命，怎麼也學她買了許多糖果”

封月窈略一思索有了結論，“怕不是我的小侄女纏着你要喫糖吧”孫書瑜早已成親，孩子都三歲了，是個玉雪可愛的女娃娃，非常漂亮。

說起女兒，孫書瑜臉上揚起笑意，“她啊，可淘氣了，只有糖果能讓她稍稍安靜下來任我擺佈，這可是我的武器！”

衆女聽聞此種說法，紛紛笑出聲來，“哎呦，哎呦，姐姐可真是狡猾，我這小侄女可被你抓住了小尾巴，哈哈哈”她們四人好久沒有聚會，各式店鋪逛了一上午已是飢腸轆轆，正好隔一條街就是饕味居，遂決定去饕味居點一桌席面歇歇腳。

饕味居不愧是京城最好的酒樓，馬車還未到門口就感覺行人車馬衆多，行走艱難，真可謂是門庭若市。李清意剛一進門，趙叔就發現了，他激動的將人引到三樓，等到李清意藉口見到熟人打個招呼出了包廂，他還等在樓梯口。

“小姐！老奴謝小姐救命之恩！”他曾因一枚戒指被一路抓去青原差點喪命還連累家人，雖然最後沒有殺他，但也沒有人告訴他爲何受這無妄之災，回來之後他惶惶不可終日，寫信至沛城白家想要辭去掌櫃的職務，小姐這才告訴他來龍去脈，“老奴不遵小姐令，差點惹來殺身之禍，幸得小姐救我一家老小，老奴今後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老人雙膝跪地，磕了幾個頭。

“行了，起吧，以後聽話就好，不可自作主張。”陽奉陰違最不可取，念在初犯，她可以再給趙叔一個機會，畢竟再培養一個京城第一酒樓的掌櫃不容易。

“老奴慚愧，今後一定唯小姐令是從，如有違犯，人神共棄！”掌櫃的老臉通紅，又磕了幾個響頭。

“看不出啊，宋朝不是號稱民風淳樸、禮儀之邦麼，怎麼這嬌小姐一個二個脾氣都大的很。”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處，突然出現了一羣人，想來是站在拐角好長時間，樓中人多，她倒是沒有時刻保持警覺，人家聽到了她們談話也沒有發覺。

掌櫃連忙站起，狠狠瞪了領路的小廝一眼，這不長眼的也不注意什麼時候！

李清意掃了一眼樓下的人，都身穿常服，身份無從辨認，既是能上得饕味居三樓，應該非富即貴有些門路。爲首一人身材高大，神色倨傲，氣勢逼人，生生將周圍人等都比了下去。她深深地看了那人旁邊說話的人一眼，沒有搭腔，只是冷冷的衝掌櫃吩咐一句：“既是貴客，好生招呼吧”便衝衆人略一點頭，轉身回了包廂。

掌櫃的也是有意打對方的臉，將身子躬的很低，恭敬說道：“是”

爲首的人揶揄的看了一眼剛纔出言譏諷的同伴，看來那女子是饕味居的東家，人家主僕之間談話，他們這些外人倒是多管閒事了。

衆人在另一邊的包廂坐下，等待酒菜的功夫，有人隨口問道：“王大人，剛纔的女子你可認得？”此女端麗大氣，舉止不俗，應當不是小門小戶的姑娘。

“大人說笑了，在下要是識得饕味居的東家，也不至於今日才定到這三樓的廂房”王大人苦笑着給對面的人倒了一杯茶。禮部主客王明禮王大人雖官職不高，但因職務之便要招待外臣，與京城數得上號的酒樓都頗有來往，但因此次來客身份貴重，他特意預定了饕味居頂樓的包廂。

“嗤，區區酒樓，架子倒大！”大皇子身邊一人不以爲然，大皇子本人倒是對酒樓的幕後之人高看三分，京城第一樓的吸引力不可謂小，能將饕味居開的風生水起，幕後之人的能力、財力甚至權利不容小覷。

這邊李清意回到包間，看到其餘三人都立在窗前向下看，不由好奇道：“你們看什麼呢？”

蔣一書同李清意年齡相仿，更活躍一些，連忙招呼她過來看，“意兒快來，有好戲看！”

封月窈和孫書瑜見妹妹促狹模樣捂嘴笑道：“快小聲些，靜靜看就是了。”

李清意趕緊走到窗前，只見一羣髒兮兮的孩子圍着一個少女開心的想要靠近她，少女臉色大變連連哀嚎，躲在侍衛們身後左右閃躲，他們前方有一個同樣髒兮兮的男人，被鞭子抽的直喊疼，褲子也裂開了，露出髒的看不清膚色的屁股。

蔣一書給李清意講了來龍去脈，她們幾人聽到樓下有哭喊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幾個孩子遇到好心人給了幾個白饅頭，還沒等喫到嘴裏就被這個男人搶走了，正巧遇到少女和她的侍衛路過，一腳就給他踹到街上順便揍了一頓，饅頭已經被那個人三口兩口的吃了，少女又買了一堆饅頭給了這羣孩子順便將那個欺負他們的男人抽了一頓。

“這個妹妹好厲害啊，她的鞭子揮的可好了！”末了，蔣一書感慨道。

李清意抽了抽嘴角，這妹子是對鞭子情有獨鍾啊，廢了一個又買了一個，初見時想要抽她的臉，再見時又幫小乞丐搶饅頭，還真是反覆無常，行事全隨心意。

封月窈偷偷瞅了李清意一眼，恐怕她們身邊這位纔是深藏不露，到時候書兒恐怕更要興奮了，想到以後可能發生的情況，封月窈偷偷笑了笑。

“封兄在看什麼？”饕味居對面的弘文館二樓，封如琢正與友人對弈，聽到笑聲擡眼看向對面，意外看見自家妹妹一衆人等正嘰嘰喳喳的看熱鬧，不由多看了兩眼，“沒什麼。”

那幾人都是妹妹的閨中密友，他見過幾面，只有一位有些面生。想起剛纔驚鴻一瞥他不由得又往上看了一眼，窗前已經沒有幾人的身影。

街上鬧事散去，李清意幾人也用完了餐點，正討論着京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就聽蔣一書的丫鬟名叫翠羽的小聲提醒道：“奴婢前日聽小虎子說，一夢軒門前的池塘上凍了，有好些孩童在冰上嬉戲，小姐們不如去試試冰嬉？”

蔣一書一聽立刻起身表示贊同：“好翠羽，你可提醒我了，咱們就去冰上轉轉，不方便滑冰，看看小孩子們玩解解饞也好啊！”

封月窈看着躍躍欲試的兩個小妹妹搖頭笑道：“我可不去吹風，瑜姐姐身子骨也不適合去冰上，你們兩個皮猴子去玩吧，我倆去一夢軒聽幾臺戲，瑜姐姐可好？”

於是衆人達成協議，李清意和蔣一書去冰牀上玩，剩下兩人去一夢軒聽戲，一個半時辰之後匯合。

她們正要離開，正巧最邊上的包廂門開，有幾人魚貫走出，正是之前見過的那些。李清意等人都默契的立在原地，等他們先走，誰知大皇子眼睛看了一眼這邊竟走了過來，孫書瑜看到他的動作眉頭皺起，這人看着儀表堂堂怎麼如此無禮。

看見大皇子動作，王大人眉頭一跳，趕緊跟了過來，他這下看清了，面前這幾位都是權官之後，衝撞不得！“殿下且慢，殿下有什麼吩咐在下理應代勞，怎可勞煩殿下！”王大人點明他的身份，又攔下他的腳步，給兩方都提了醒，他不想宋朝貴女言辭不當惹蒼林皇子惦記，更不想皇子冒犯他們宋朝閨秀。

殿下？李清意幾人都是冰雪聰明的人物，既不是宋朝的殿下那就只能是別國的了，當即端正姿態，看向不聽阻攔走過來的人。

“本王是蒼林國大皇子，此番只爲多謝饕味居盛情款待，唐突之處還請勿怪。”說罷微微傾身行禮，衆女都側身躲開。皇子一禮，太客氣了！何況對方尚不知她們的身份，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眼下只能以禮相待，唯恐節外生枝耽誤國事，給家族招來災禍。

孫書瑜最爲年長，是以她站了出來，恭敬回了一禮，說道：“問大皇子殿下安，殿下不遠萬里來我大宋，饕味居合該好好招待纔是，王大人是禮部主客，行事最是妥帖，想必此次行程定能令殿下滿意。”

孫書瑜語調輕柔，咬字清晰，面對皇子也不見絲毫怯懦，端的是不卑不亢，大方得體，讓人另眼相看，此話一出，三樓衆人一片安靜，大皇子半晌沒有回話。

“敢問這位小姐是何身份？”

孫書瑜錯愕的擡頭，卻發覺大皇子的眼神正落在自己身後的封月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