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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心靈囚徒

柳嘉躺在牀上毫無睡意的看着天花板。屋裏關了燈,窗戶只拉上了一般的窗簾,黑暗之中透着清冷的月光。樓下有顆高大的梧桐樹,在冷月的照耀下,巨大的黑影透過玻璃窗戶倒照進屋內的牆壁上。古話說,梧是雄樹,桐爲雌樹,梧桐同長同老,同生同死。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隨着梧桐樹枝幹在風中摩挲起舞的聲音,枝椏的影子在屋裏的朦朧月色下搖曳,晃的柳嘉心緒如麻。

晚上與關夢的那番話讓她輾轉反側,她常說着已經放下,但是這三年來離開康市的日子裏,她常常不由得想起來。這種得到又失去的痛苦相比愛而不得更使人遺憾。“替換更新永遠比刪除乾淨有效”,關夢曾這麼對她說。她也曾嘗試發展新的戀情,在這三年間熱心同事也給她介紹過幾輪,但是總是臨門一腳的時候她選擇了逃跑。爛尾的相親次數太多,別人也就不那麼熱心了。她常常感到絕望,同時又抱着一絲絲的天真的希望,只要自己站在原點,兩個人的距離,就算是另一個人越走越遠,也好過兩個人同時背道而馳。她與林思睿之間似乎已經走到了一個死衚衕。所有人都在告訴她,她除了回頭別無他法,不走出來,便只能爛在裏面,這種桎梏是自我建樹的牢籠,她是十分愛他的,所以她不願意逃,心甘情願在裏面成爲囚犯,受到暗無天日的幽禁。

她是哪一天愛上林思睿的她也不記得了,若真要尋跡起來,便只能從最開始的遇見裏尋找蛛絲馬跡。

柳嘉是在一個稀裏糊塗的上午碰上林思睿的。那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週六。康市秋意漸濃,秋風一陣陣的吹着湖面,波光粼粼,風景怡人,而那天柳嘉卻開心不起來,因自己闖下的禍事沮喪又自責。

關夢參加了學校青年志願者協會,爲了下週的重陽節,協會組織大家去了康市的敬老院。昨夜下了一場大雨,直至清晨地面依然溼漉漉的,三三兩兩的人在路上走着,路面的積水混着洗下來的灰塵在過路人的褲腿上留下黑黑的泥點。

大一上學期學業還算輕鬆,寢室六個人除了關夢和柳嘉,其他四個全都忙於戀愛和各色社交。唯獨她倆,一個天天跑外面兼職,一個天天睡死在宿舍。柳嘉自然是死宅的那一個。她給雜誌社供稿,常常半夜都在費盡腦細胞的寫文章。作息紊亂不說,她就算不趕稿的日子也是習慣宅着的,這和她以前在老家,從小到大被爸媽喊着看店脫不了干係。家裏的雜貨鋪子生意很忙,爸媽常常忙不過來,後來籌備了分店更是忙的雞飛狗跳,請的人手不夠,外人又不放心,只能一到寒暑假節假日便把她這個獨生女喊來坐店當掌櫃。柳嘉的爸爸只要一喝上三兩杯小酒,就開始摸着柳嘉的頭當她三歲小孩般笑眯眯的說:“以後咱家的家族事業就要靠你了,小柳掌櫃,”“你以後哪也別去,就在爸爸媽媽身邊好啦。”

“我纔不要,我要去好遠好遠的地方”柳嘉總是不服氣的撅着嘴抗議。坐店讓她苦惱不堪,一整天都窩在小小的櫃檯裏,她覺得十分難受。高考填志願的時候,她瞞着爸媽偷偷改寫了志願,雖然把爹媽氣的不得了,但是她如願以償的來到了離家千里之外的康市。這是她以爲的海闊天空,是自由。

那時候她還是大一的新生,對一切充滿十足的好奇,凡事都急不可耐的親自摻和一腳嚐到鹹淡方肯罷手。寢室常常只剩下她一個人,當她醒來面對五張空牀位總是有種莫名的失落。所以當柳嘉偶然看見青志協的宣傳海報,便吵嚷着要去跟關夢乾點“慈善事業“充實人生。

志願者們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坐着大巴朝着康市下級縣城偏遠郊區出發。兩輛大巴沿着蜿蜒盤旋的山路,蝸牛一般慢慢吞吞的晃悠。柳嘉一路暈車,已經吐的不省人事,在車上雲裏霧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裏。關夢胃裏也不大舒服,暈乎乎的半睡着了,兩人互相靠在一起,一路跟隨着汽車像牆頭草一樣左右顛簸搖晃,蒙着頭腦任由車子開往目的地。

柳嘉和關夢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務。兩人被拆開各自行動。分配給柳嘉的任務是給一個八十多歲行動不便的老太太房間做打掃。柳嘉順着房間號拐到較爲偏僻的一間房間,推開門柳嘉傻了眼,老太太八十多歲,無兒無女被送來了這裏,眼下只見一個頭發蓬亂毫無生氣的老人躺在牀上。厚重的棉襖和破爛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毛衣堆了滿牀,衣物被當做被子蓋在了被面上,天氣雖不是寒冬臘月那般逼戾刺骨,但這裏是山區,深秋還是有些寒冷。老太太也不說話,偶爾擡一擡沉重的眼皮有些失焦的看一看門口站着的柳嘉,喘幾口粗重的氣證明還在活着。屋裏有些死寂,房間裏各色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塞着,食品包裝袋,還有零碎的藥物紙盒,這間屋子還沒曬到太陽,陰森森的,毫無生氣。

柳嘉站在門口,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出下手。一個正是青春飽滿的少女,一個是躺在牀上無力動彈的高齡老太太,屋裏瀰漫着的陰森凋敝的氣息讓柳嘉感覺不太舒服。她的心裏忽然感到萬分悲傷。也許是面對着從未接觸過的病重老人感到無助,也許是人在望見不同階段的同類處境所心生的悲慼與恐懼。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孤獨終老,是否也會是眼下這般光景?柳嘉心裏像堵了塊石頭。她輕聲喊了喊:“老奶奶,我是今天來幫您打掃衛生的學生柳嘉,您還好嗎?“

只見牀上的老太太毫無反應,柳嘉又提高點音量喊了喊,老太太終於又擡起眼皮望了一眼柳嘉,發出略長又沙啞沉悶的幾聲聽不清的迴響,屋內便又陷入了死寂。

柳嘉也不說話了,轉身在門邊的牆根下拿了打掃工具開始收拾。除了偶爾幾聲老人粗重的喘氣,房間裏幾乎一直是死寂的。柳嘉心裏有些沉重,飛快的打掃着屋子,收拾出一堆垃圾,挪開牀頭櫃,下面一堆的小藥罐子和喫空了的塑料藥物板,柳嘉拿來掃把,跪在地上一點點把垃圾從牀頭櫃和牀底下撥弄出來,灰塵揚起來柳嘉一直咳嗽,這屋子沒有生氣,連牀底的灰塵都是一股黴漚的味道,彷彿是一個久無人居的所在。

柳嘉裝好收拾出來的垃圾輕手輕腳的走出去,關門前悶悶的喊了一聲:“老奶奶,衛生我搞完了,我先走啦!您保重啊!“屋裏依然是粗重的喘息聲迴應她……

陽光已經照進了門口的走廊,旁邊陸陸續續有同行的穿着紅馬甲的志願者走來走去的忙活着,也有老人坐在院子裏曬着太陽,下棋打牌的,這一瞬間柳嘉彷彿回到了有活氣的人間。

柳嘉扔了垃圾,獨自坐在院子後面的角落裏流淚。就在過去的一個多小時裏,她看見了人在人生末尾的淒涼孤苦,說不出來的傷感像是一層脫不去的溼罩衣講她團團裹住,無法扯去,無法脫離,黏糊糊的長在了身上,逼戾得讓她十分難受。柳嘉爲自己的感性和高度的同理心感到些許煩惱,不分場合的情緒失控讓她失去了成年人的分寸。此刻的陽光照在柳嘉身上,她並不能感覺到暖意,除了冷還是冷。

她就這樣子陽光下靜靜的坐了會兒,眼看着垃圾箱被一個穿着灰撲撲布罩子的中年男子陸陸續續拖走。剛剛被她倒掉的垃圾也被拖走了,彷彿一段人生,匆匆忙忙一場,最後什麼都是沒有了,徒留下無限傷感。就這麼思索着思索着,柳嘉越發覺得壓抑難受,她此刻只想找到關夢,好從她那裏獲取一些強大的勇氣和樂觀來解開今日的壓抑。然而當她擦掉眼淚擡起雙眼,只見滿院子全是移動的紅馬甲紅帽子,她根本找不到關夢。柳嘉內心委屈的像個和媽媽走散了的孩子,慌慌張張的開始到處找尋關夢的身影。

要說起來,林思睿也是個倒黴蛋。那天的敬老院活動他也參加了,他是被參加協會的幾個室友拉來充人頭的。林思睿在活動室陪着幾個老頭寫毛筆字。圍觀的老人連連讚歎他的字大氣有筋骨。後來也不知道是誰提議,偏偏要讓林思睿當衆展示書法寫幾副對聯貼在敬老院活動室的門口,組織活動的牽頭人也連連附和。林思睿便只好寫了幾副祝福重陽相關的對聯。要單單寫了就寫了,周圍全是老弱病殘的,牽頭人非要林思睿親自貼掛上去纔算誠心,無奈林思睿只好搬來梯子爬到高處去貼起來。對聯後背膠水塗的不夠多,沒有抹勻的地方耷拉下來十分不好看,他只能一手扶着扶梯,一手頂着對聯好讓它不要掉下來,給他扶扶梯的人被林思睿喊去了拿膠水,梯子就這麼懸空的靠在門框上。

柳嘉見活動室鬧哄哄的,便湊過來看,沒準在這能找到關夢。柳嘉一心只顧着往窗戶裏看人,絲毫沒有留意腳下被人隨意亂扔的掃帚,忽然她腳絆住了一個東西,整個人狠狠地往前栽了過去。

林思睿站在高處等着膠水,忽然只感覺腳下被人猛地一推,自己被腳下的重力帶着,頂着對聯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來抓住扶梯,自己的右手便傳來了巨痛……跟着着地的還有林思睿的腦袋,瞬間的頭暈目眩和疼痛讓他失去了意識。

林思睿的梯子被栽倒的柳嘉撞翻了。一時之間活動室門口亂作一團,鬧哄哄地擠滿了圍觀的人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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