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買櫝還珠

柳嘉向來喜歡賴牀沒有時間觀念，今天卻起了個大早，她買了兩份熱乎乎的，小籠包子，還有一大份排骨粥和各色早餐小食，特別小心翼翼地打包好帶來了康市的市人民醫院。

她站在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只見林思睿獨自坐在牀頭看着窗外，旁邊的病牀是空的，學長已不見了身影。她敲了敲虛掩着的病房門，聽見裏面的人喊了一聲“進來”，她小心的推門進來，滿是歉意的說道:“早上好啊，林思睿，我給你們送早點來了。”

“噢，放牀頭吧，謝謝”林思睿一點笑容也沒有，表情算不上和善，冷冷的沒有情緒可言，他只是機械化的迴應柳嘉的熱情，彷彿事不關己。

林思睿這種冷漠的迴應也在柳嘉意料之中，昨天短暫接觸下來就覺得林思睿這個人不是很好相處，柳嘉跟着家裏做小生意，“伸手不打笑臉人”是她爸爸常說的一句話，她在家裏看店，來來往往的街坊鄰居她都是微笑應對，這種友好的微笑她都覺得已經和自己融爲一體，焊在了她的臉上。而這個男生則完全不同，容貌是看起來陽光俊朗的，但是性子裏帶着點清高，接觸過的人才知道的，畢竟禮貌和友善從來都兩件事。林思睿給她的感覺從來都是活在不需要曲意逢迎的世界裏的人，這和普通討生活的人家出來的孩子，是不一樣的。

她把一大摞的快餐盒輕放在牀頭櫃，把林思睿的那一份一一打開，擺放在他面前，筷子也拆好包裝放在他的左側。

“可以了，你喫點吧，小籠包味道還挺不錯的”柳嘉和顏悅色的對着林思睿說道。

“謝謝，我沒什麼胃口”林思睿看了看滿牀頭櫃鋪開的幾個早餐盒，琳琅滿目的，看起來十分豐盛，但是自己手臂疼痛，心情也不是太好，昨天沒睡着，加上腦袋摔了，整個人都食慾不振，睏倦疲乏，眼前的美食絲毫提不起他的興趣。

然而這在柳嘉看來以爲是他左手不方便，拿不起來筷子，便馬上自己夾了個小籠包拿小盒子託着送到林思睿嘴邊，“那個……我看你不是很方便，我給你拿吧……”

“誒!!我不要”林思睿敏感的別過臉去，他本能的用左手推開遞到眼前的這個油乎的小肉包子，柳嘉一下子筷子沒夾住，小肉包子沒有精準的掉進她另一隻手拿着的小碗，蹦蹦噠噠的墜落到了覆蓋在林思睿大腿上的被面，又命途多舛地掉下來一路滾到了牀底下。

柳嘉舉在半空中的筷子變的異常尷尬，窘迫的憋紅了臉。

林思睿也覺得不妥，便安慰似的說:“我不喜歡別人餵我喫東西，謝謝你的好意，想喫的時候我自己會喫的。”

她深吸口氣，試圖緩和這僵硬的局面，“呃……一會冷了就不太好吃了呢，這個小籠包他們家還挺火的，我排好久纔買到的……”

“嗯……”林思睿依然是冷冷的迴應。隨即他拿起另一雙沒拆的筷子，自己拿着筷子單手撕剝了起來。

“我來剝吧”這回林思睿沒有拒絕她。

他左手不是很利索的叉着小籠包，一點點的品嚐着已經變溫甚至有些略涼的早餐。

“那個學長呢？我還給他帶了早點”柳嘉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試圖找些話題跟他聊聊。

林思睿也不立馬作答，慢斯條理的喫完嘴裏的食物，才慢悠悠的告訴她:“不用給他留了，一大早說有課，已經回學校了。

“協會那邊有安排其他人過來嗎？”柳嘉隱約感覺不太對勁。

“我怎麼知道?”

這個反問讓她懵逼，這是活動裏出的事情，雖說是她撞倒的人，可是怎麼眼下的趨勢全部變成了她個人的了，明明昨天大家還一起討論怎麼輪流照看的事情，今天一大早也沒人通知她，人就都走了。

“那接下來就是我一個人來這裏照顧你嗎？”柳嘉怯怯的小聲問他。

“那是你們的事情”

林思睿頭也不擡，用勺子舀着香噴噴的排骨粥。小籠包不夠熱乎，喫的不舒服，然而這個排骨粥倒是不錯，讓他胃口大開。

“你算是做了件好事，這粥不錯。”林思睿忽然對她說。

柳嘉看到桌上被冷落的小籠包，大半盒沒動，已經涼的讓下面漏出來的油都凍成了白色固體，排骨粥只是她順手買來湊數的，她想給他買她覺得特別好喫的小籠包，然而眼前的場景倒是頗有了“買櫝還珠”的意思。

“……可昨天討論結果不是這樣的呀”柳嘉雖知自己有錯，但是這樣被學長在衆人面前耍了一通，感覺自己好像吃了暗虧，昨天那個學長在大家面前說的要輪流照顧什麼的，協會里面也有義不容辭的責任在裏面，院長對他好一通誇，還說下次碰到自己的老友——學長他們的系主任，要好好誇誇他管理的這個協會。名頭這個學長他全拿了，但是怎麼一大早人就開溜了，輪班照顧林思睿的事情也就這樣沒有了下文。

“那接下來這些天我照看不周的地方還請多擔待……”

柳嘉十分無奈，但是不得不接受，畢竟主要問題還在自己這裏。

林思睿冷哼一聲，瞥了一眼眼前這個女生，滿是不認可。這種走路都不看路的迷糊小女生除了惹禍還能成什麼事?一看也是沒幹過活的人，她來給自己照顧日常，怕是最後自己還得自己來幹，沒準還得反過來伺候這個嬌小姐。活又幹不了，還能讓她得了個名頭，不知道的還以爲自己故意在招惹女生，真沒得意思。但是說不要她負責也爲時太早，醫藥費用和相關責任都還沒有劃分清楚。

他思忖了一會，開口問“費用你一人出的?”他忽然想起來，便問起這件事。

“昂，這不是我撞倒的你嘛……”，“我真不是故意的，走路沒注意地上有個掃把，絆倒了，真對不起”她滿是歉意，誠懇認真的道歉。

“你是要負責，但也不應該全是你……”

“啊?這話如何說起?”柳嘉滿肚子疑惑。

“我是說出於道義他們也該來個人幫一下你”他心裏已經有數了，柳嘉也是半個冤大頭，要認真追究起來自己受傷的責任劃分，其他的人也難逃其咎。他也不想過多牽扯，以免後面惹出更多事端，便隨口胡謅圓了前半句話。柳嘉迷糊，也不清楚事件背後的情況，便天天一有時間自覺得就往醫院跑……

……

柳嘉躺在牀上輾轉難眠，回憶起她和林思睿之間糾葛的起源，思緒翩躚，那些苦澀的，甜蜜的，心酸的回憶，讓她內心五味雜陳。關夢在屋外收拾着行李，儘管她動作輕緩，但是自己睡不着，怎麼都覺得這些聲響有些吵鬧。聲響漸漸消失了，她漫無目的刷着手機，興許是睏意涌上來，她不知不覺中失去了意識……

關夢在牀上剛剛躺下，正打算定個鬧鐘，卻看見陳子翔發來的消息。

“你明天出差？幾時回來？”

“不確定呢，怎麼了？”

“沒什麼”“腦花好喫，下次再一起打火鍋呀”

關夢快速的回覆了一個“好”“明天要早起，我睡了”

“好的，晚安咯”陳子翔看着來回的幾條信息似乎意猶未盡，但是不得不對關夢道晚安。

“明天出來喫你那頓飯”他退出和關夢的聊天界面，轉身找到冷志鵬。

“冷志鵬猜測這個榆木腦袋已經到春天了，他馬上撥打了一個電話，用着膩死人的腔調喊着“寶貝兒～明天我哥們有事，我得去幫個忙……對對對，就是人家收留我了嘛，得請人喫個飯吧……”哄好了他的富婆女友，他這纔敢滿口答應陳子翔的請求。“好的，明天哥去給你謀劃謀劃”

臨近年關，受國外聖誕節的購物熱潮影響，外貿訂單呈現直線暴增趨勢，平川鎮工廠繁多，清晨有些迷霧，視線也不是太清晰，前往平川鎮的高速上來來往往全都是大貨車。若說關夢出發前還有些瞌睡懵懂，此刻在高速上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絲毫不敢懈怠。她掛在方向盤旁導航的手機傳來一條消息，是陳子翔的早安問候，關夢瞟了一眼，陳子翔這傢伙，起的倒挺早。

林思睿站起身抻了抻胳膊和肩頸，一夜通宵的工作讓他渾身痠麻，柳嘉給他的任務已經全部完成，週一可以直接給到結果。他拉開窗簾，佈滿血絲的雙眼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這滿是迷霧的城市，看不清楚前方，似乎就像他的未來，白色霧氣裏什麼也看不見……

……

冷志鵬早早的在約好的餐廳等候，陳子翔倒是姍姍來遲。他走到冷志鵬身邊，把一大包被黑色塑料袋包嚴實的東西扔到桌上:“喏，給你的，好東西。”

“這是什麼?”冷志鵬站起身好奇的扒拉掉外面的包裝袋，偌大的“黑瑪卡原片”幾個字映入眼簾，他藏賊髒一樣的東張西望，一邊趕緊摟着往桌下塞:“你有病吧，送我這個……”

“是關夢她朋友有病……她送我的，給你了，補補腎……”

“……”冷志鵬徹底無語，咬牙切齒的說“哥不要……”

“你不要誰要?”陳子翔一臉壞笑的抓住冷志鵬的欲塞回來的手腕。

迫於陳子翔的壓力，冷志鵬“勉爲其難”的收下了這份大禮……

“看來你對這個妞很上心啊……春天來咯”兩個人推杯換盞一通後，冷志鵬對陳子翔說出這番結論。

“少廢話，你說我該怎麼辦啊?”陳子翔對於追女生的事情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無奈只能求助情史豐富的冷志鵬。奈何遭到他一頓嘲笑，有事求人，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追問……

康市的午後濃霧散去，陽光穿透雲層墜落下來，驅散了陰暗寒冷，溫暖了人間，整座城市變的充滿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