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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等我走了之後你再聽吧

184:等我走了之後,你再聽吧涼落緩緩的回答:“我想說,唐雨芸其實,已經不是當初的她了,這些你所喜歡的特點,在今天的唐雨芸身上,已經變味了。”

涼落想告訴席靳南,唐雨芸,的確已經不是席靳南想象中的那個唐雨芸了。

唐雨芸變壞了,不僅嘴毒,心更毒。

爲了達到目的,唐雨芸甚至可以不擇手段,陷害別人,轉身又能一臉坦然的開始裝無辜。

這樣的唐雨芸,在涼落看來,是不值得席靳南這麼喜歡,這麼深愛着。

她更加不希望,席靳南一直被唐雨芸這麼欺騙下去了。

她和席靳南已經沒有可能了,可她卻希望,未來的日子裏,可以和席靳南並肩,而且陪伴一生的那個女人……

必須要是個好姑娘。

陽光,開朗,像付甜甜一樣的明媚陽光,又有着鬱晚安的成熟,魅力,女人味。

而不是,唐雨芸那樣的女人。

涼落這段話說的很認真,自肺腑。

她想的,也是自內心。

只是席靳南看着她,目光銳利,神情嚴峻,不放過她每一個神情。

她卻坦坦蕩蕩的笑着,問心無愧的笑着。

涼落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或許……女人就是這樣。

曾經愛過的那個男人,即使已經對他死心,已經不對他抱有任何在一起的期望……

她卻還是在想着,他能過得很好,過得幸福美滿。

衷心希望,也誠心的祝願,他和一個好姑娘,一起走接下來的漫漫人生路。

哪怕,他不是和她涼落。

席靳南慢慢的問道:“你怎麼知道,她已經不是她了?”

涼落看着他的眼睛:“因爲我是女人,女人和男人的視線不在同一個關注層面上。而且,唐雨芸在我面前,和在你面前,完全是兩副模樣。”

“你憑什麼這麼說?”

涼落的笑容僵了一下,才說道:“你不相信我,是嗎?”

席靳南淡聲回答:“你這樣說她,我沒有理由相信你。”

“是啊……”涼落想了想,“現在在你心裏,我纔是那個犯了最大錯誤的人。她唐雨芸,冰、清、玉、潔,何、其、無、辜?”

他犀利的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涼落的笑容再也撐不下去,心底一片澀然。

“席靳南,自始至終,我們之間最缺少的,就是……信任啊……”

“那件事,我跟你說了好幾次,不要再提起,已經過去了。”席靳南語氣微微有些重,“你怎麼還要反反覆覆揪着不放呢?”

“因爲我一直被誤會着,被算計着。”

席靳南收回在桌面輕點的手,直起了身體,微微往前傾看着她:“涼落,你總是說,我冤枉了你,你沒有把雨芸從臺階上推下來,是不是?”

涼落點點頭:“是。”

“我當時親眼看到,而且還沈峯作證,那麼多事實都指向你,除非你有辦法,證明你是被冤枉算計的。”

涼落笑了:“如果沒有證據,我是不會來這裏見你的。”

席靳南一怔。

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樣子,席靳南皺起眉頭,陷入了思考。

她剛剛去見雨芸回來,然後現在跟他說,她有辦法證明,當初雨芸摔下臺階,不是她乾的。

難道說,她在雨芸那裏,找到了有利於她的證據?

難道說,他當時真的看錯了?

這一切,都是雨芸設計了涼落?

席靳南收回思緒,不再往下想,手指微微蜷縮,語氣有些凝重:“你拿出證據來。”

“現在不行,”涼落卻一口否決了他,搖了搖頭,“現在不行。”

“嗯?”

涼落輕聲說道:“席靳南,在我拿出證據之前,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你。剛剛……我只問了一個而已。”

席靳南抿了抿脣:“我爲什麼喜歡雨芸那個問題?”

“嗯。”涼落應道,“我怕證據拿出來之後,會影響你的回答。我想聽聽,你現在最真實的想法。”

席靳南終於是無法坦然了:“涼落,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談談。席靳南,我對你已經徹底失望了,但是最後,我還是想和你好好談談。”

“談什麼?有意義嗎?”

“有。”涼落的眼神一下子堅定起來,像是黑暗裏突然看到黎明一樣,“席靳南,你永遠不知道,也無法體會,我難過了多久,我有多委屈,我受了多少苦,我是怎樣的千瘡百孔。”

心裏的封閉缺口一旦打開,就再難合上了。

她要一句一句的訴說,一個字一個字的指控。

“從我愛上你開始,甚至可以說是從我嫁給你開始,我就活在你的棋局裏面。你一手操控了我,躲去了身爲一個女人所有珍貴的東西,現在還要我一個孩子,讓唐雨芸將來成爲孩子的繼母。到頭來你沒有給過我一絲一毫的愛,反而還因爲唐雨芸,你打了我!”

席靳南的手慢慢的握緊,眼睛卻是直直的看向涼落,全神貫注的聽着她說的話,不漏聽一個字。

“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爲你不愛我。”涼落對上他的目光,“你不愛我……所以可以隨心所欲的傷害我,你也不會有一點愧疚和自責。事到如今,席靳南,我想問問你,你那麼愛唐雨芸,處處爲她好,偏袒着她,可是我哪裏比她差麼,你爲什麼就不可以愛我?”

最後喉間的一絲哽咽,被涼落生生的從舌尖上收了回來,咬緊下脣,沒有出一絲一毫。

這麼多天的痛苦,這麼多天的煎熬,此刻,涼落卻沒有一點解脫的感覺。

反而是心痛到抽搐。

席靳南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愕然,被涼落最後一句驚到的愕然。

她質問他,爲什麼就不可以愛她?

席靳南張了張嘴,嗓音沙啞:“你告訴我,涼落……什麼是愛?愛又是什麼?”

涼落輕聲回答,柔柔的:“在我看來,席靳南,愛一個人,就是想和她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乾乾淨淨的愛着她,沒有任何目的,也不是因爲利用。想把自己最好的的東西都給她,和她走過一生,直到齒搖白,也會覺得慶幸,這輩子遇見了對方,沒有錯過,也沒有遺憾。”

席靳南沉默。

涼落也跟着沉默。

好一會兒,她才聽見席靳南說:“那很抱歉,涼落,我對你,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

涼落眼睛裏瞬間涌起了千般情緒,複雜難懂,眼眶裏,隱隱有水光在流動,然後卻慢慢清明。

從一開始,席靳南就很清楚的知道,他和涼落不會有結果的。

因爲她只是他的一枚棋,一枚被臨時派上用場的棋。

如果不是因爲現了尹巧如和席錦北的暗通私情,他再也不想裝傻充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是想着實施一直盤算的計劃,把遠在巴黎的唐雨芸順利接回來,他根本都不會想起,還有涼落這麼一個人。

在這種種事情生的背後,他纔開始着手實施,於是把涼落從鮮爲人知的席家小姐,變成了低調神祕的第二任席太太。

爺爺都不知道涼落的真實身份,他當初收養涼落的時候,只是跟老爺子提了一句,並沒有多說。

老爺子也沒有在意他收養了誰,老爺子更在意席家的利益得失。

於是他開始利用涼落的身份,來達到他的目的——讓雨芸重新回來,成爲他的妻子。

現在,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他離他的目的,也的確是越來越近了。

可是他很清楚,他並沒有多麼的高興。

只有平靜。

所以席靳南一直在想,是不是這些年來,已經磨練出了這樣沉穩的性格,這樣運籌帷幄的手段,想要的都得到了,所以他纔會對快要達成的目的,這樣的冷靜淡然。

他對涼落的印象,一直都只有在周叔每半年按時送來的照片,還有趙旭口中,那個又跑來公司裏,嚷着要見他的小女孩兒。

那時的小女孩兒,現在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就坐在他的對面。

涼落的淚光很快就消失不見,她反而揚起了脣角,笑了。

“你對我沒有過這種想法,但是你對唐雨芸有,是嗎?”

“……一直都有。”席靳南迴答,“從我七年前認識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應該是站在我身邊的那個人。”

涼落笑着把所有不甘和苦楚統統嚥下去:“嗯,我知道了。席靳南,我希望你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

不要後悔,席靳南。

永遠都不要後悔,一直走,向前看。

因爲,她也不會回頭。

各自天涯,挺好的。

他下巴微揚:“我說過的話,我當然會記得。”

“那麼這樣最好,”涼落說,“我覺得,你也不會有多後悔……”

既然他都沒有愛過她,就算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那又怎樣呢?

說不定到後來,他還是會原諒唐雨芸,她倒成了居心叵測的那個人。

就這樣吧,反正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沒有退路可以走了。

席靳南卻在這個時候移開了目光,手肘撐在桌面上,支着額角,淡淡的問道:“你還有什麼問題嗎?一起問了吧。”

涼落很快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錄音筆。

和席靳南說話的時候,她一直握着。

這是她最後的籌碼。

她原本也沒想着,憑藉這段錄音,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她只希望洗清自己的冤屈,那就足夠了。

涼落不敢看輕,席靳南和唐雨芸之間的感情。

她似乎纔是那個外來者。

“沒什麼問題了,”涼落的指尖不斷的摩挲着錄音筆,“只是有一個人,我覺得很好奇。”

“誰?”

“沈峯。”涼落擡起頭來,“唐雨芸身邊的沈峯。”

席靳南淡然問道:“他怎麼了嗎?”

“他沒有怎麼,我只是覺得他很聰明,有頭腦。其實想想也能明白,沈峯這樣的人,放在唐雨芸身邊,你纔會放心吧,對不對?”

席靳南點了點頭:“雨芸在巴黎的這些年,就是他一直在身前身後,他做得很好,無可挑剔。”

涼落追問到:“那沈峯以前,在你手下的時候,是幹什麼的?”

席靳南看了她一眼,倒也沒瞞着,告訴了她:“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趙旭,他比我更清楚。”

“沈峯是跟着趙旭的?”

“嗯。我當初原本想……讓趙旭跟着去巴黎,但是趙旭向我推薦了沈峯。”

涼落笑了笑:“你還真捨得啊,爲了唐雨芸,身邊的貼身助理都捨得送。”

席靳南瞥了她一眼,沒有再回答。

他不知道涼落問這些的用意,他也不知道,涼落手裏到底有什麼證據。

雨芸摔下來的時候,當時的場景,他是親眼所見,看得清清楚楚,涼落的的確確是伸手推了雨芸一把,他還記得,涼落當時的手還在半空中僵着,大概是沒有想到他會回來。

所以,他很好奇,涼落要怎麼證明,她沒有推雨芸。

也就是說,席靳南其實根本都不相信,涼落會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自己。

總裁辦公室外,趙旭擋掉了所有來找席總的人,一個人在外面來回的走,等的很心急。

這個時候,誰還去找席總,誰就是去找罵。

席總和涼落單獨在辦公室的時候,誰都不能去打擾,這已經成爲了一條心照不宣的規矩了。

而且這次,涼落已經算是半辭職待在家裏,閉門不出了,可是這下突然到來,而且涼落又在辦公室裏待了這麼長的時間,更加讓人不解和好奇。

好在讓趙旭放心的是,辦公室裏面,並沒有傳來大動靜。

辦公室裏面也好,外面也罷,都是一片寂靜,靜得讓人心裏毛。

半晌,涼落低下頭去,鬆了一口氣,看着手裏的錄音筆,眉眼溫順。

她可以做到的,能做到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涼落慢慢的把手擡起來,然後伸出手去,終於是把錄音筆,放在了辦公桌上。

席靳南看着她的一舉一動,眼裏的暗流涌動,讓人看不真切。

等涼落把手收回去的時候,他淡淡的說道:“錄音筆?”

桌面上,一支錄音筆靜靜的擺在那裏。

席靳南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看向涼落。

“嗯,”涼落點點頭,“我現在把它……給你。”

“裏面錄的是什麼?”席靳南問,“你……和雨芸的對話?”

涼落笑了笑:“你聽了就知道了,我多說……也沒有用。”

席靳南的神情變了變,卻什麼都沒說,也沒有伸手去拿。

涼落看着他說道:“我來找你的目的,就是想把它交給你。現在,我給你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去見了雨芸,然後才找到公司來,給我一支錄音筆,這裏面難道不是你和她的對話嗎?”

“是,你聽了就知道了。”

席靳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去,拿起錄音筆。

筆身上似乎還留有她的餘熱,席靳南拿在手裏,指尖不停的摩挲着表面。

他頓了一下,就要按下開關。

“等等,”涼落突然把手伸了過來,覆在他的手背上,“我想,等我走了之後,你再聽吧。”

席靳南不解的看着她:“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聽,我一點都不想聽。”

席靳南鬆開來開關,把錄音筆放下:“你不是急於想要證明,你是被冤枉的嗎?”

“是啊……可是我怕,你聽了之後,依然不相信我……”

她對他沒有信心。

她怕,她怕太多的不確定性。

席靳南聽到她這話之後,莫名的有些動怒。

她這話什麼意思?

在她看來,他就是那種黑白不分的人嗎?

“席靳南,我不求太多,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真的沒有把唐雨芸推下去,我做不出這樣害人的事情,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他沉下了聲音,帶着一點焦躁:“如果這段錄音足夠證明你的清白,我自然會相信你。”

“那你告訴我,席靳南,什麼是足夠?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有這段錄音。”

陽光慢慢的照了進來,落在涼落的側臉上。

席靳南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問道:“你的臉怎麼回事?”

陽光的照耀下,席靳南這纔看清,她的臉頰上有一道紅痕,而且破了皮。

涼落愣了一下,擡手摸了摸臉頰。

這是在和唐雨芸拉扯的時候,被唐雨芸又長又利的指甲給劃了一道。

“我問你話,”席靳南沉沉的看着她,“你的臉怎麼回事?誰弄的?”

涼落放下手,如實回答:“唐雨芸弄的。”

席靳南驚了一下:“你還和她打架了?”

“放心,她好着呢,一點事都沒有,我哪裏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涼落笑着回答,“那可是你的心肝寶貝兒。”

席靳南薄脣動了動,最後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回家讓人給你擦點藥。”

“嗯,”涼落點點頭,“我也是該回家了。”

說着,她站了起來,臉上依然是帶着一點點暖暖的笑意。

從她進來總裁辦公室開始,她就一直在笑,有時笑得淡然,有時笑靨如花,有時候,根本笑不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在笑着。

席靳南不明白她在想什麼,只是頭一次,這麼不喜歡她這樣的笑容。

他很喜歡看她笑,眉眼彎彎,尤其是那雙眼睛裏,好像是天上的星星都在她眼睛裏面,亮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可是現在,卻這麼的黯淡,灰敗。

“等等,”席靳南開口說道,“你還是陪着我,一起把這段錄音聽完。”

涼落毫不猶豫的拒絕:“不了。”

“這樣的話,聽完之後,我可以當場證明你的清白。”

涼落依然搖頭:“不用。”

席靳南不解的問道:“爲什麼?”

今天應該是他問“爲什麼”最多的一天,因爲他根本看不懂涼落的目的。

她似乎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卻又是不僅僅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現,他看不透她了。

涼落拿着包包,站在他面前:“席靳南,除了這支錄音筆,我什麼都沒有。可是唐雨芸不一樣,她什麼都有。所以我沒有底氣,陪你聽完,我不敢面對聽完這段錄音之後的你。”

如果他聽完,他依然不相信她,還是偏向唐雨芸,她要怎麼辦呢?

她又能怎麼辦呢?

所以,她只有走。

不去面對,是懦弱了一點,可是涼落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席靳南重新拿起那支錄音筆,沒有說話。

涼落看着他的側臉:“我沒有底氣,席靳南。我不求別的,也不敢求別的,只願你能明白,從頭到尾,我沒有做任何傷害唐雨芸的事。”

涼落說完,心裏一陣悲哀。

所有人都相信她,可是,最應該信任她的人,卻一直不相信她。

非得要她用盡辦法,費盡周折,才弄來這麼一段錄音,證明她自己。

席靳南臉色越來越沉。

他定定的看着她,低聲問了一句:“你想求什麼?”

涼落回答乾脆利落:“我一直都不希望你後悔,但是我希望,你會後悔一件事。”

“什麼?”

“那天,你打我的那一耳光。”

席靳南身體微微一震。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的是,你打了我。”她微微有些顫動,卻還是堅持着把話說完,“你爲了她,打了我。”

涼落眼裏的水光似乎下一秒就會流出來,可是她卻轉過身去。

涼落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住情緒。

她擡腳就往外走,腳步鏗鏘。

席靳南猛地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面上,陰沉沉的看着涼落的背影:“涼落,你給我站住!”

她停都沒停一下,徑直走到門口,握着門把,才說道:“席靳南,我真的該走了。我們……晚上見。”

有些傷疤會淡,但是不會消失。

那一耳光,一直疼在她的心底裏,每碰一下,都那麼鮮血淋漓。

涼落說完,拉開門就出去了。

席靳南的心像是掉進了一個無底洞,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他低頭,緊緊的盯着手邊的錄音筆。

這支涼落特意跑到公司,送給他的錄音筆。

席靳南心裏,已經有想法了。

以他對涼落的瞭解,她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輕易找他的。

既然涼落那麼篤定,十有**,當初他極有可能,是冤枉了她。

他想去摁下錄音筆的開關,卻現自己的手根本擡不起來。

他不敢聽,渾身乏力。

如果,假設,真的百分之百,和涼落所說的一樣,那他……

那他到底對涼落,都做了些什麼!

她離開的時候,反反覆覆提起一件事――他打她的那一耳光。

席靳南看着自己的手,剋制不住的顫抖。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陽光一如既往的照在地上,寬大的辦公桌前,他一直就這麼站着。

他原本,想讓人把涼落帶回來,不讓她走。可是他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她不敢面對,他其實……何嘗又敢面對呢?

一旦涼落的話被這段錄音證實,她並沒有伸手推雨芸,那麼他……就是真真切切的錯怪了她。

光是這麼的想一想,席靳南就不可抑止的害怕。

涼落相安無事的從總裁辦公室裏走出來,一直在外面等着的趙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趙旭想上前說些什麼,但是看見涼落低着頭,一言不,表情有些凝重。

涼落這副模樣看上去,似乎有心事。

趙旭在席靳南身邊跟了這麼久,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很厲害的,當即收回了腳步,默默的站在原地。

涼落全程低着頭,就這麼走進了電梯,誰也沒有理,一句招呼一個眼色都沒有。

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想太多了,更加不想看見誰,她只想一個人好好的靜靜。

她終於儘自己的能力,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證明了自己。

可是涼落卻沒有想象中的高興,更沒有覺得要喜極而泣,她心裏很沉重。

像是上了一把枷鎖一般,沉重得讓她幾乎呼吸不過來。

她面對着電梯,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面無表情,臉色有點白,嘴脣去被她咬得有些紅紅的。

涼落戳着鏡子裏的自己:“你真沒用……連留下來,陪席靳南聽完的勇氣都沒有……你害怕什麼?”

“你不應該害怕啊,你纔是受的傷害最多的那個人。你應該留在那裏,伸手一按,霸氣的把開關打開,聽完之後,特別高傲的對席靳南說……說……”

涼落嚥下喉間的哽咽,手指無力的垂落在身側。

說什麼呢?

萬一席靳南聽完之後,只是說了淡淡的一個“哦”字呢?

她要怎麼辦,自取其辱嗎?

涼落快步走出了席氏集團,徑直上車,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回家吧。”

“是,席太太。”

趙旭見涼落走了,辦公室裏也沒有什麼動靜,看了一下身後都是要找席總處理工作的總監經理,遲疑了一下,還是上前敲了敲總裁辦公室的門:“席總……”

“出去,任何人都不要進來!”

趙旭嚇了一跳,連忙收回手。

席靳南站在辦公桌前,死死的盯着錄音筆,似乎要把它看出一個洞來。

心裏千迴百轉,卻最終還是按不下開關。

他總覺得,他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而且失去了很多很多,可他現在才察覺到。

呼吸間,他的心都帶着一點點的疼。

他到底,對她都做了什麼,都做了什麼啊……

這個倔強得讓他都無可奈何的涼落。

席靳南伸出手去,忍住指尖的顫抖,按下了錄音筆的開關。

“既然……我奈何不了席靳南,但是唐雨芸,對付你,我還是完全可以的。”

一時間,空曠的辦公室裏,傳出了清脆的女聲,朝氣蓬勃,聽得席靳南一陣恍惚。

這個聲音是涼落的。

但是涼落剛剛纔從他這裏離開,他幾乎不能把這個悅耳動聽的女聲,和剛剛坐在他面前的涼落的聲音聯繫起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他面前,她早已經不是最初的模樣了。

樂觀,愛笑,古靈精怪,一雙眼睛靈動得讓他目不轉睛。

席靳南就這麼站着,仔細聆聽着這段錄音。

“我就知道你這個女人,手段一定很高明。不然,怎麼會從席家的養女,變成席太太,又在席家待了這麼久,風風雨雨,你還屹立不倒。”

“如你所說,即使我再高明,不也中了你的計嗎?”

一段段對話,清楚的從錄音筆裏傳出來。

互相鬥嘴,爭論,然後吵架,動手,錄音筆裏的聲音尖銳刺耳,腳步聲喝止的聲音不絕於耳。

席靳南越聽下去,拳頭就攥得越緊。

當唐雨芸那句“我最後悔的事情,涼落,就是當時沒有把你一起給拉下去,讓你給我當墊背的!”出現的時候,席靳南渾身一震。

他更加全神貫注,聽着後面的對話。

手背青筋暴起,眉眼低垂,卻好像在醞釀着狂風暴雨。

最後,他聽到了至關重要的一句話。

依然……還是唐雨芸說出來的。

其實這段錄音聽到一半,他就猜出來了涼落的目的。

涼落這是在想方設法,引唐雨芸自己把話說出來。

可惜唐雨芸沒有上當,兩個人兜兜轉轉,涼落其實是一無所獲的,直到……涼落把身上的吻痕露了出來。

那是他每晚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極盡纏綿,極盡柔情。

這也是涼落當時,讓唐雨芸失去理智至關重要的手段。

從這之後,錄音裏面就開始了各種嘈雜。

唐雨芸最後的一句話是——我算好了一切,一切都按照我理想的進行,我卻偏偏算漏了!我應該在摔下去的時候,不僅僅只是拉着你的手,造成視覺假象,我應該把你拉下去!把你拉下去……這樣,在靳南那裏,你得到的懲罰……唔唔唔……唔……

席靳南渾身一震,整個人都陷入了極大的憤怒和痛惜當中,再也聽不下去,關掉開關,一拳砸在桌面上。

如果沒有最後那個“唔唔唔”的聲音,他或許還以爲,唐雨芸這只是在說氣話罷了。

是沈峯捂住了她的嘴。

難怪,難怪涼落最後問他,沈峯是誰。

沈峯的確聰明!猜到了涼落的目的!所以沈峯連忙捂住了唐雨芸的嘴,以免她再說下去。

後面的,席靳南已經不想再聽了。

他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整個世界都已經坍塌。

他以爲的一切,他認爲的一切,統統都在這個時候,全部推翻了。

涼落沒有錯,她什麼錯都沒有,她甚至任何事情都沒有做,卻被這樣的栽贓陷害。

唐雨芸,唐雨芸,果然不是當初的那個唐雨芸了!

這麼這麼心狠手辣,百般算計!

可笑又可恨的是,他卻信了唐雨芸,信了自己的眼睛!卻獨獨不相信她!

鬱晚安相信她,周叔相信她,喬慕宸也相信她,可他卻不信她!

他甚至成了幫助唐雨芸對付她的那個人。

席靳南一拳又一拳的砸在桌面上,以泄自己的憤怒不甘,還有那濃濃的心疼。

他都做了什麼,都做了什麼啊!

他錯怪了涼落,一直都在錯怪她,還一直都在傷害她!

手背上皮開肉綻,血慢慢的滲了出來,席靳南卻絲毫不在乎,想用手上的疼痛,來壓住他心底,瘋狂蔓延的錐心之痛。

現在他只要一想起涼落,想起她離開的時候的表情,他就痛得快要無法呼吸。

而涼落離開之前,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噬着他的心。

她即使拿到了這段錄音,卻還是不敢面對他,怕他不相信她,怕他會偏袒唐雨芸……

在她心裏,已經對他失望到這樣的地步了。

不,不是失望,她已經絕望了,不再愛了……

席靳南忽然瘋了一樣的推開椅子,大步的往落地窗前跑去。

他往下看,密密麻麻的車流,來來往往的人羣,已經沒有了涼落的身影。

她走了。

她說,晚上見。

那雙不再靈動的眼睛,那失落低低的語氣,都成爲他現在不敢去想的一幕幕。

趙旭聽見辦公室裏傳來這麼瘋狂的聲響,連忙不顧一切的推門進去了。

推開門後,趙旭看見的,是席靳南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不再挺拔,像是被壓垮了一樣。

當然,還有席靳南垂在身側,不斷流血的手。

“席總……席總……您的手,沒事吧?我現在……”

“出去。”席靳南沉到谷底的聲音幽幽傳來,“出去,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我。”

“可是您的手……”

“滾!”

趙旭連忙關上門,擦了擦汗,果然,涼落一走,席總還是抓狂了,這真的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啊……

不過席總脾氣歸脾氣,趙旭還是毫不含糊的吩咐手下的祕書,去藥店買紗布,還有止血消炎的碘酒。

席靳南呆呆的站在落地窗前,慢慢的擡手撐在玻璃上。

他的腦海裏一幕幕,一幅幅,都是那天,唐雨芸從臺階上摔下來的場景。

那麼多畫面,他最刻骨銘心的,還是那一耳光。

他打在她臉上,那麼重的一耳光,直接就把她打翻在地。

當時他是氣得狂,根本想不了這麼多,他以爲她把唐雨芸推了下去,她還那麼倔的和他頂嘴。

席靳南渾身都在顫抖,他都那樣對她了……原來,他做了那麼多,不可饒恕的事情。

她不會原諒他了,不會。

她一直都在說:席靳南,你打我的那一耳光,我不會原諒你。可是我希望你後悔,你打了我。

他算計了這麼久,布了這麼大的一個局,卻沒有想到,他最後被唐雨芸給算計了。

他做了這麼多,從頭到尾,都是爲了唐雨芸。

可是他全心以待的唐雨芸,到頭卻這麼對他,算計着他,傷害着涼落。

涼落說的對啊,唐雨芸,不是當初的那個唐雨芸了。

溫柔,小鳥依人,楚楚可憐,能激起他的保護欲,統統都沒有了,再也不會在唐雨芸身上體現出來。

席靳南現在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堅持着什麼,而堅持到現在,又有什麼意義。

涼落啊,他對不起她,太對不起她了。

席靳南一拳一拳的砸在玻璃上,平日裏清冷高俊的容顏,此刻卻佈滿了傷痛。

還有悔恨。

好悔,好恨。

如果涼落這個時候在這裏,如果她在這裏……

席靳南閉上眼睛,低着頭,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一章一萬一千字,一萬一千字!不要說我沒加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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