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嚴贐被拖上無菌救護車後，車內的醫生直接用小型醫療儀照射嚴贐的傷口部位，被綠色激光照射的部分肉眼可見地自動癒合。

這種小型醫療儀早已十分普及，其實嚴贐自己儲物鏈中就備着一個。

他聲音有些虛弱，“我的情況醫療檔案裏面都有，”他晃了下已經痊癒的傷口，“既然沒什麼事直接送我回家，謝謝。”

其他的事，也不是現在的醫院能爲他解決的。

“你當救護車是出租車嗎？”一個穿戴全套防護服的醫生沒好氣地說，翻閱檔案後直接往裏面邊塞上一系列檢查，“既然來都來了，剛纔知道是你的呼救通訊時，醫院那邊就準備好無菌病房了，你今年的檢查干脆就這次做掉吧。”

總之一個意思，別浪費。

“我明天要上班——”

“這也是你領導們的意思。”醫生說着打開自己的手環將信息投給嚴贐看。

院長：剛纔希藍侯爵給我消息，說讓我們好好照顧嚴贐，把該做的檢查都做完整，不能讓我們的人受委屈。

“你看到了，”醫生一字一字讀完信息，接着說，“3天全身檢查，1天反應測試，再給你1天休息，院長親自簽字一週的病假單，呆着吧。”

“我……”

“別你了，來，吸個氧。”嚴贐剛說出一個音，就被罩上氧氣面罩，噴了一面罩的霧氣，睫毛都似連帶着沾上溼潤。

他見醫生側過身去不再搭理，閉上眼睛配合地沒有摘下。

救護車到達醫院門口時，媒體們蜂擁而上，嚴贐躺在救護機器人架上戴着氧氣面罩被推下來。

“來讓一讓，不要妨礙傷員就醫！”

“傷員情況很危機，都讓開！”

嚴贐被一路推進無菌病房。

無菌病房裏面是一片白色，十平方的地方只放着牀和櫃，矮胖的醫護機器人將房間的燈開到最亮，用歡快的童聲說，“歡迎來到V707房間！”

“剛纔已經通知過你媽了，換洗衣物都在櫃子裏，你早點休息明早8點做檢查，這裏你也熟，有事讓小七叫我。”醫生說。

嚴贐從救護機器人架上起來後醫生就走了出去，他輕觸指環，通訊器的聊天界面被投屏在面前，他看着與他一窗之隔的魏一鳴，輸入信息：

嚴贐：我今天見到肖研究員了，他說這兩□□服就能修補完。

魏一鳴：我明天早上就去看看！

嚴贐：好，回去的時候注意媒體，萬一碰上了一句話都不要說。

魏一鳴：嚴哥我今天不回去了，我就在這裏椅子上躺會兒就行。

嚴贐：我是殘了還是廢了？精力那麼旺盛就去警察署把那輛車的報廢申請辦了。

魏一鳴：哦……是，嚴長官……

嚴贐躺到牀上將指環擱在櫃子上，切成投放模式投在眼前，凌空預覽剛出爐的聳動標題。

【革命區少將抵達當日意圖謀殺！】

【嚴贐病危，希德衆議員痛斥議和團引戰行爲！】

【希德政府將全力維護屬民安全！絕不姑息任何惡意傷害行爲！】

速度可真快。他劃掉這些信息在搜索框裏輸入“附四歷17年”

附四歷17年，地球2451。

這一年嚴贐7歲，嚴岡又在研究院徹夜未歸，希德駐軍突然上門帶走了他媽媽。

一週後，希藍親自登門，帶着他媽媽回來，對他說，“嚴贐，對不起，我們沒能保護好你的爸爸，他被研究院混入的革命軍□□襲擊了。但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你和你媽媽的。”

三天之後，希德地球屬地委員會三位議員帶領衆部齊齊出席葬禮。

白碑黑墓，大雨傾盆，他站在母親打着的黑傘之下，向所有人鞠躬。

一鞠躬

他說，“是因爲爸爸當了走狗，所以被革命軍殺了嗎？”

姬昀蹲在他的面前，淚痕未乾，“贐贐，你爸爸是革命軍的間諜，他爲了救很多很多人所以祕密完成任務，我們要替他保密知道嗎？無論多少人罵你，罵我，都不能說出這個祕密，從今天開始你不能相信任何人，你要忍。你只要記住，你的爸爸是英雄。”

“爲什麼不能說！？爲什麼不能換種能說的方式完成任務？不說的話誰知道爸爸是英雄！？”

“會有人記得。”

二鞠躬

他說，“誰記得？記得的人呢爲什麼不來救爸爸，革命軍呢？”

姬昀忍着淚說，“要救爸爸就會犧牲更多無辜的人。”

“爸爸不是救了很多人才犧牲的嗎？！別人爲什麼就不能犧牲來救爸爸呢！？爲什麼犧牲總是爸爸？！爲什麼沒有人來救爸爸！”

“贐贐，你要明白，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

三鞠躬

他說，“你又要說是自由嗎？我不要自由，自由有什麼用？它又疼又苦！”

姬昀的眼神堅定，“嚴贐！自由是爸爸送你的禮物，你長大後就會明白，沒有任何一件禮物比它更高貴。雖然爸爸死了，但他的信仰還活着。他是爲了信仰而死，有一天你也會找到你的信仰。”

“需要人去死的信仰，我不要。”

他的脊樑被母親的手壓彎，一把黑傘的陰影遮住他瘦小的身軀，將他完全籠在陰暗裏。

哐——

希德烈士園區設立在東大陸最高的那座山上，巨大的喪鐘每日長鳴。

信息屏上終於在嚴贐翻到17年尾的所有新聞裏，出現一條像廣告一樣的文字：

【革命區科研技術薄弱，緩釋劑副作用劇烈致死數千人，希德歡迎你的加入，共建美好的附四星！】

嚴贐關掉投屏，腦中是城胤野的話，串起所有信息。

所以當年父親一直給革命區傳遞的緩釋劑改良配方可能存在問題。但是到底是配方的問題，還是傳遞者的問題，或者其他，都還未知。

父親的嘔心瀝血被千夫所指，他看着白茫的天花板，深深地厭惡感涌出來攪得他想幹嘔，苦味到了極致只剩下涼，冷得他發抖。

身上的鞭痕紅印在漸漸消退，熱辣和刺痛的感覺第一次令他感到暢快，不是非得保密纔可以完成任務的感覺真讓人羨慕。

他一夜無眠，第二天被折騰了一上午檢查完後，便收到魏一鳴的消息。

魏一鳴：嚴哥！三十分鐘後，議和團的外交官要直播演講。

他站在房間裏撐着牀尾杆做俯臥撐，將指環投屏出來：

文蘭澤大酒店的千人會議室裏，身穿墨藍色軍裝的外交官站在麥克風前，抑揚頓挫說：“議和團秉承着雙方友好協商爲根本原則來到殖民區，絕對沒有做出任何一絲一毫傷害屬地民衆的行爲。”

嚴贐的汗在八十個俯臥撐後微微發出來。

“昨日嚴贐中尉與我軍城少將是擁有君子協議的切磋，對於嚴贐中尉不顧協議肆意誹謗城少將傷人的行爲，我方要求希德政府給予徹底的調查和及時的反饋！”

真是了不起，這下連鬼都要相信他們勢不兩立了。

一百五十個，嚴贐的汗開始滴到地上。

外交官還說了什麼嚴贐沒有聽清，他的手臂在三百二十個的時候開始微微顫抖，地上已經趟了水。

指環在被子上不停地震，魏一鳴的信息一條接一條的跳出來。憤怒的，安慰的，詢問的，直到玻璃窗被不停拍打的聲響叫回嚴贐。

站在外邊的是姬昀。

嚴贐顫着手臂直起身，四百個還是五百個了？後面也沒數，不記得了。

汗滴在他的睫毛上，不小心滲進眼睛裏，鹹澀的狠了，讓人不由擠出幾滴生理的淚來。

嚴贐對着姬昀笑了笑，拿過指環走到玻璃窗前放出投屏打字道，“你怎麼來那麼早？”

姬昀知道嚴贐在忍着，每次模擬戰輸了的時候，每次被冤枉的時候，每次不得不被要求做些什麼的時候，他都是這樣一個人一言不發地訓練。

“早點來陪你。”

嚴贐在消息框打下：我知道該說什麼話……，與母親對視片刻又一一刪除。

***

希德的外交部長莊曉亦看完直播後一對酒窩深得像兩個漩渦，要把人吸進去給碾死似的。

“莊部長，莊部長？莊部長！”副官連喊三聲才把莊曉亦的魂叫回來。

莊曉亦關上通訊器，喋喋不休的說，“今天上午的合談剛起了個頭，中午就敢發這種直播！我當時就提議希藍長官點個周家的將軍來，他們不聽我的，不指名道姓的結果就是來了個城胤野！一上來就噴！走不走流程講不講規矩了？要不要臉了？當我們沒監控還是怎麼着？就不怕我把監控視頻放出去！”

“部長您喝水……”副官殷勤的遞杯子，“他們就認定我們不敢放視頻纔敢亂說話，畢竟視頻一放出去就知道嚴贐只是被抽了下手臂……但以前他們的外交部沒那麼…強勢，應該是……應該是……”

莊曉亦喝口水還想繼續念，指環一顫接進來通訊，她的聲音立刻變得溫和大方，“陸大校，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莊部長，少將的異獸住不下酒店的房間，我們需要換個大點的房子，免得擾民。”陸謙亨說。

“好的，”莊曉亦笑着緊緊捏着水杯，“我會讓民生部長儘快安排人帶您去看房。”

“那就麻煩了，這周都要和談，週末會空出來時間。”

“我明白，我安排。”莊曉亦笑容猙獰地掛斷通信然後把事兒甩給了李旭揚。

李旭揚接了這個喫力不討好的活兒腦子一轉，想到現在城胤野最討厭的人不就是嚴贐，便立刻給嚴贐發消息說：

李旭揚：嚴贐啊，我們民生部上下要協助這次議和，他們那邊想換個房子住，這周大家照顧讓你都請假了，週末你付出點，帶城少將去看看房子安排一下。

嚴贐：收到。

嚴贐回完消息冷笑，那一架後只要是企圖借刀殺人的傢伙都會努力將他倆給湊一塊，沒想到最先咬上餌的是這個蠢貨。

他粗略預覽了一遍魏一鳴的十幾條信息，佈置任務說，

嚴贐：去給城少將找幾套帶草坪或者花園的別墅，週末安排看房。

魏一鳴：是！——靠！！！我們給他找房！？噁心誰呢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