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車拉着兩人往梁寒公寓駛去，半小時後，抵達目的地，左嶺下車，右手遮住眉眼，擋住刺眼的陽光。

陸勉下車後拎上包就往前衝，被左嶺叫住。

他回頭，迷茫地盯着她。

“這個點，給梁寒帶份早餐吧。”

“啊？”他撓撓後腦勺，“寒哥沒有喫早飯的習慣啊。”

左嶺低聲與他科普，“藝人作息不規律，早上沒胃口正常，但作爲工作人員，得盡最大努力降低這種不健康習慣造成的傷害，不喫就不買，時間長了，對藝人身體造成的影響非同小可。”

“我懂了，嶺姐。”陸勉上道，她一說就意會，門卡鑰匙遞給她，“那我去門口買早餐，這裏太陽大，嶺姐你先上去，寒哥住八樓，8018。”

左嶺拿着門卡，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原本想待着原地等陸勉未來，奈何太陽實在是毒，只好提前一步進了公寓樓。

電梯裏，她捏着門卡，眼睛盯着不斷上升的數字，手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

想來也實在是覺得自己慫的可笑，這兩年在娛樂圈裏，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什麼下不來臺的場面沒經歷過，腥風血雨多了去了，那時的自己，一腔孤勇，破着頭皮迎頭頂上的時候，也沒見過自己這樣。

可一遇到他，多年打磨出來的鎮定自若瞬間瓦解。

她瞥一眼門卡都快拿不住的右手，爲自己突然的慫懊惱。

踱步到8018，站在門口，她注視着門牌號出神，思考是等陸勉回來還是先敲門進去。

可進去以後說什麼呢？他應該是知道自己即將有一個正式的經紀人的，王文清提前打過招呼。

她自認爲對溝通商談遊刃有餘了，可想到對方是梁寒，又好像組織不了語言打破不了尷尬。還是等陸勉上來吧，有個人在中間介紹搭建溝通的橋樑，是不是更好一點。

於是陸勉提着早餐跑上來時，一眼就瞅見腦子在門口打架的左嶺。

“嶺姐！”他出聲喊她。

她一愣，回頭，對他笑了笑。

“你來了啊，”左嶺將門卡給他，“不知道他起沒起來，你先輕輕敲一下門吧。”

“好。”陸勉心大，察覺不出一絲異樣，手在門上敲了兩下，沒動靜。

隨即當機立斷，門卡唰唰往門鎖處一靠，“叮”的一聲，門應聲而開。

左嶺：“……”

“進來吧，嶺姐”陸勉輕車熟路在玄關處找到自己的拖鞋，又往裏掏了掏，拎着另一雙擱在門口，眼神招呼左嶺進來。“這個點，寒哥肯定沒醒。”

左嶺暗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房子是一室一廳的結構，擡眼可見的客廳廚房，偏冷色調簡單裝修，但比想象中的整潔，擱置的東西很少，物件都擺放到位，顯得整個屋子很空曠。

不過細聞，空氣中瀰漫的酒味也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陸勉熟門熟路的開窗透氣，招呼左嶺在沙發上坐下，“我去叫寒哥。”

左嶺不想擾他清夢，回頭瞥了眼緊閉的臥室門，攔住了他，“不急，讓他再睡會。”她掏出隨身攜帶的電腦，“你跟我先說說最近的黑通稿的事情吧。”

梁寒在屋外細小嗡嗡的異響裏醒來，睜眼的剎那，恍如隔世。

昨晚回來時灌了三瓶啤酒，此刻，後遺症也上來了，整個頭痛的像要炸開。

窗簾沒關嚴，陽光穿透縫隙爬滿了整個牀沿，他伸手撈了撈，摁開手機屏幕看時間。

上午十一點，外面肯定是陸勉那小子來了。

他掀被而起，陽光順勢掃在他勁瘦的腰身處，襯的那膚色像在泛着光暈。

隨手摸了件黑色的線衫，邊穿的同時也拉開了臥室門。

“陸勉，昨天讓你去看看，情況怎麼……”線衫剛套進兩隻袖子，他走出門，霎時察覺到異樣，眼瞼微掀，就與沙發上同時轉過頭來的陌生女人正面對上。

女人面容清雋白皙，長馬尾耷在背後，額頭光潔，襯的整張臉小巧又精緻，那雙眼怔怔的，看到他時瞳孔張大，眼神無措乾淨，像小鹿的杏眼，圓溜溜，整個人看起來很小。

空氣頓時凝滯，兩人都愣住。

“……”

左嶺一眼就瞅見裸着上身的梁寒，日光從窗戶外鑽進來，沒有半分掩飾就掃在他身上，也將他腰身的輪廓映襯的清晰，他很瘦，肉眼可見的，但不是文弱書生的那種清瘦，他身上每根骨頭，都像往外帶着勁。

左嶺瞬間臉頰發燙，她回過神來，連他的五官都沒細看就偏過了頭。腦子強迫自己放空，但那股刺目的白還是侵佔了她的大腦。

她霎時心跳如雷。

“抱歉。”梁寒先回過身，開口，腳同時往後一轉，回了臥室。

這耐人尋味的初見夾雜着略微尷尬，陸勉粗線條也有點意識到，“嶺姐，寒哥可能不知道你現在會過來。”

“嗯。”左嶺面色不改的盯着筆記本屏幕，手指抓着鼠標往下拖，若無其事地回，“剛說到哪了？”

“額……通稿前天下午四點一起發的。”

“好，我……找朋友來寫澄清通稿。”她打字的手都開始抖。

後面臥室又傳出了動靜，很快，響起了腳步聲，往她們的方向而來。

她知道，他出來了。

鼻息間忽然聞見一股黑咖的清香，她敲打鍵盤的手一頓，視野內，一隻拖着白色咖啡杯的手驀然闖進來。

她一頓，頭往右偏，就看見已套上黑色線衫的他站立在自己身側，將手中的咖啡杯擱在她面前。

“不好意思，家裏礦泉水沒了，只有咖啡。”他開口對她說。

時隔多年，左嶺又一次正面近距離的直視他，她面不改色，卻心跳雷動，全身的血流直往上涌，匯聚在整個心臟處，滾燙着，沸騰着。

他五官依舊出挑的無可複製，眉毛很濃，眉形很漂亮，一點不顯嚴肅，瞳仁幽黑，藏在一雙無可挑剔的眼睛裏，澄澈乾淨，眼皮下，鼻樑挺拔，隱約可見一塊凸起，增添了一絲神祕。頭髮有點長了，髮梢幾處耷在鼻樑處，遮住了稍許光芒。

這張臉，沒變卻也變了，熟悉卻也陌生，在她心裏，真真好看到極致，饒是在娛樂圈多年，形形色色的帥哥見過無數，卻絲毫不及他光芒的萬分之一。

他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貌美。

“沒關係，謝謝。”她在混沌的意識下勉強回答。

“左……嶺？”他故作沉思，頭往後揚，盯着她的面龐，眼神微眯，有點不確定。

“是。”

他脣驀地彎了，尾椎往後退抵至桌檐，人懶散而又漫不經心的靠着，弓着身子，灌了口咖啡，說：“王文清昨天跟我說這事我都沒當真，畢竟，這空頭支票，隨口就開他已經駕輕就熟了，沒想到，竟是真的，真的會捨得給我安排一個正經經紀人。”

左嶺聽得苦澀，小破公司誘惑簽約畫大餅似的忽悠，看來他已經麻木，未來不確定性的憧憬，也一併消散在日復一日的失落裏。

說實話，他二十歲意外出道，如今已跌跌撞撞踩着玻璃渣走過了四個年歲，他外型無可挑剔，唱跳兼具，同時也是正兒八經的電影學院表演專業畢業，無論從哪條路來說，按理來說絕對比現在發展更好。

可這圈子就是這樣，資本橫行，沒背景沒後臺的人即使再有實力，也會泯然於資本的夾擊裏。

“我會盡全力幫你！”左嶺心中黯然，突然咬着脣鄭重其事地看向他，認真道。

梁寒一怔，原本懶散的身子站直了些，被這小女人的一本正經惹得想笑，反問：“你會怎麼幫我？”

“會爲你……”左嶺正準備認真告訴他她爲他制定的三年計劃，可視線定在他面龐上時，又咽下了即將吐出的話。

那些看似詳細周密的發展規劃他出道四年可能已經聽膩了吧？以至於他此刻的臉上，揶揄比認真多，似信非信。

“起碼比現在好。”左嶺轉口，視線錯開，含糊道。

“也是。”梁寒脣一彎，漫不經心的點頭，自嘲：“也沒有比現在更糟的時候了。”

“不過，”他身子站直了些，往她的方向又上前一步，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咫尺，左嶺感覺他的視線直直落在她的臉上，他開口，“我好像見過你。”

她心跳霎時漏停一拍，瞳孔驀地張大，回頭，兩人目光直視，左嶺深陷他幽邃如曜石般的眸，一瞬間，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整顆心臟都在翻江倒海。

“你……記得？”她率先試探開口，手心攪得濡溼，帶着一絲期待與忐忑。

“嗯，”梁寒側頭，炙烈的眼神收回些，像在回想，“前年舟山電影節，幕後歡迎晚宴，你是不是與吳江導演坐在一桌，穿着白裙，在各大名導之間周旋，我依稀有點印象。”

緊攥的拳頭鬆懈下來，左嶺察覺到一絲疼痛，她甩手，將手背在身後，一時分不清是失落還是慶幸。

“哦，那次啊，我之前是別人的經紀人，在爲我的藝人爭取角色。”

“你很敬業。”他冷不丁的對她上次的耀眼表現給出了肯定。

“對你，我也會很敬業。”她不假思索的回。

梁寒聞言一滯，而後突然笑了，脣勾着，慢慢咧開兩行整齊的牙，白的耀眼，他微眯着眼，眼皮上兩道清晰褶皺有點鬆弛，人整個往後仰了十五度，顯得整個人不羈又難掩帥氣，似在評判她話裏的真實性。

左嶺極力維持着表面上的淡定，心卻在他無意的幾個動作的撩撥下砰砰直跳。她認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脣被他帶着也彎了弧度。

“暫時先信你。”梁寒停住笑，伸手到她身前，“敬業的左嶺經紀人，以後承蒙關照。”

左嶺撳着冷汗的手不確定的與他交握，咧開貝齒，笑着點頭，“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