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收拾妥當，三人打車往劇組趕，路程有點長，陸勉剛開始還算活躍，到後半段，已在副駕駛昏昏欲睡。

“你昨天看劇本到很晚嗎？”左嶺坐在後座，餘光瞟了眼梁寒泛青的眼圈，問。

“快三點吧，”梁寒頭倚靠在座椅上，眼半闔，右手扒拉下頭髮，“很明顯？”

“嗯，”左嶺點頭，“眼圈有點重，要遮嗎？”

梁寒掀開眸子看過來，今天試戲的男三是個大學生設定，他今天打扮很青春陽光，白色休閒衛衣，黑色工裝褲，配上一雙炫酷的白藍運動鞋，青蔥，張揚，有生氣，太嫩了，與角色很貼合。

“可以，我可以不想昨夜準備了大半宿今天因爲疲憊的臉色進入不了狀態。”梁寒同意。

左嶺隨即從包裏翻出遮瑕膏，往他身側靠了靠，視線在他眼瞼處定格一圈，說，“閉眼。”

梁寒依言闔上眸子，他明顯感覺女孩的氣息向他撲來，如三月春風裏的花香，清爽而又沁人，還帶着一股奶香。

冰涼的觸感下一秒很快在他眼窩下停住，梁寒能清晰感知到左嶺的食指如畫筆輕點，在他鼻樑側遊走。

“等情況好點，我們請個化妝師。”左嶺冷不丁的開口，似在徵求梁寒的意見。

“怎麼樣算情況好點？”梁寒雙臂抱胸，人懶散的靠在座椅上，不由好笑，反問。

左嶺掏出遮瑕筆，沿着他眼圈的方向推了一圈，也笑，“不在爲了機會到處奔波，起碼通告得排到下個月。”

“那不僅得請化妝師了，執行經紀人也得請個吧。”梁寒順着她的話說。

左嶺沒好氣翻了個白眼，“情況還沒好呢，經紀人就想換了？”不由得手下加重了力道。

話音剛落，車身驀地急剎，左嶺挨着他沒防備，整個人隨着慣性往前一衝，眼看着就要撲到地上，梁寒及時伸手，將她攬住，她又側着栽他身上了，手胡亂往下撐想保持平衡，越急身體越歪。

“別動。”梁寒出聲阻止。

剎那間，他們隔得很近，她能清晰聞到他身上那股青草的氣息，是清爽的，乾淨的氣息。

彼此的氣息濃烈且炙熱的纏在一起。

左嶺瞬間心如火燒，瞬間石化，不動了。

梁寒右手撐住座椅保持住平衡，攬住她的左手稍稍有力，將她整個人給掰正，等她坐穩，這才收回左手。

“沒事吧？”陸勉回過頭來，顯然他被剛纔的急剎給晃醒了。

“不好意思，”司機此刻也連連道歉，“剛一個外賣員闖紅燈，減速已來不及。”

“沒事。”左嶺迅速正襟危坐，整理剛混亂中凌亂的衣服，“您小心開車就好。”

車很快正常上了高速，左嶺回頭，對梁寒致謝。

“小心些。”梁寒抹了把臉。

“……噗嗤”左嶺觸不及防的笑了。

“……？”

“你的臉……”她看清了些什麼，突然覺得滑稽，沒忍住。

梁寒一頭霧水往旁邊車鏡掃了眼，怔住。

她的遮瑕筆，剛混亂中沒個方向準頭，沿着他的鼻樑化了一圈，此時的他，像個跳樑小醜。

“故意的吧？”他又好氣又好笑，隨意抹了下鼻樑，眼微掀，盯着她，“爲剛纔的話下狠手？”

左嶺坐近，手伸過去暈開了些，語調輕快，“你剛纔的話可不止只下這點手。”

“這是沒盡興？”

左嶺加快手中的動作，“當然。”

只覺得慶幸，這東西幸好沒沾到他衣服上，不然，他這白衣非廢了不可。

九點半抵達劇組，左嶺給製片人鬱柯打電話通氣。

今天他們來的劇組，是鬱柯的另外一部戲，此時也進入殺青階段，《流水南下》是他們無縫連接重點籌備的下部戲，鬱柯人沒辦法去往各地挑演員，就定在這個劇組裏抽空試戲。

那邊回覆說讓她們先進去，她馬上出來。

三人一齊往內走，鬱柯這部戲是部民國題材的戲，所以他們今天來的是一座中式庭院，楠木長廊，雕花窗木，爬山虎繞着廊頂幾個圈，鬱鬱蔥蔥。

剛入拐角，就看到有劇組演員散在幾處，穿着民國西裝坐着躺椅上歇着，有幾人湊在一堆講笑話，還挺熱鬧，陸勉看的津津有味。

左嶺一眼就看到了周良筠，他此刻一襲民國深色西裝，站在假山後，身邊圍了一圈人給他整理妝發。

賞心悅目的人，想不注意都很難。

左嶺知道他是這部戲的男一號，想想之前這戲還是左嶺給他接的，今天遇到他也不奇怪。

周良筠同時也看到了她，臉上驀地帶了驚喜，在看清左嶺身後的兩人時，眸子又瞬間黯淡。

他很快朝她走過來。

“嶺嶺。”他不由分說開口叫她。

“早啊，”左嶺展露笑顏，對走進的人招手，“你們今天開工還挺早，已經拍過一輪了吧？”

“對，”周良筠解開西裝釦子，走進也對她笑的開懷，“拍兩場了，中場休息，你是過來看我的嗎？”

他眼神炙熱，滿懷期待的看着她，自動忽略掉左嶺身後的梁寒。

男人之間的對峙總是幼稚的，周良筠餘光掃了眼左嶺身後的男人，心裏卻已將他們做了一個清晰的對比，身高比他還高點，臉還算湊合，但他絕對不承認自己的顏值會輸給他，之前也沒見過，肯定是個新人，論知名度自己肯定壓他一頭，他突然有了底氣。

左嶺無奈，不忍打擊他，解釋，“我來是爲了工作。”

“你的工作不就是我嗎？”周良筠故意給她繞進去，“阿黃早上都在念叨你，今天買了好多山竹，你肯定愛喫，我們過去坐坐？”

他就像個小孩，纏上了她怎麼也不鬆口，說着要過來拉她，左嶺看了眼時間，怕來不及，對身後的陸勉說：“劉蘭亭，二樓，鬱姐十點會到，你先陪他過去，我打個招呼就過去。”

梁寒的面色察不出神色，只是那雙眼睛，頗具銳利就這麼盯着她。

看的她自知理虧，都不敢直視他。

“早點過來。”梁寒沒發表任何異議，跟着陸勉離開時在她耳後丟下一句，清清冷冷，攪得她心裏發慌。

“他是你現在帶的新人？”周良筠看着梁寒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回頭問左嶺。

“嗯。”

“我是有哪裏做的不好嗎？”周良筠突然情緒上來了，“你寧願帶個新人都不願帶我。”

又繞到這話題上了，左嶺扶額，像哄孩子似的趕緊哄他，“你很好，就是因爲你太好，我都不敢帶你了，”左嶺拍拍他的肩，跟着他往阿黃那走，“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談好了嗎？安可比我經驗足，資源多，你跟着她明顯會比跟着我好。”

“那是你單方面的認爲，”周良筠情緒又落下去了，“我從沒有這樣想過，嶺嶺，我跟着你，會快樂很多。”

左嶺捏捏他的臉，強迫他笑，“長大了可不能再任性了，脾氣得收收，安可可向我吐槽了，動不動就罷演什麼的，別再鬧了啊，喜歡你的人越來越多，你這樣，怎麼承受這份喜歡呢？”

“可我想你回來。”

“回不去了，週週。”左嶺直接回絕。

阿黃見到左嶺，高興的都快掛她身上了，以至於她與之前的同事打過招呼去找梁寒時，手上拎了一大袋零食水果，全是她們硬塞給她的。

過去的路上，剛好碰到鬱柯拎着保溫杯走過，左嶺揚聲叫了聲，“鬱姐。”

鬱柯一愣，見到她，很是驚訝，“左嶺，好久不見了。”

“是好久沒見了。”左嶺快步跟上她，“您還是這麼美麗動人。”

“哪裏能跟你們年輕人比，”鬱柯擺手，“聽說你離開浩源傳媒了？”

“您消息還挺靈通，”左嶺拿出水果遞給她，“今天是帶另外的一個藝人過來試戲，您可得多擔待一下。”

鬱柯仰頭抿了口水，好奇，“什麼藝人值得你離開良筠，重點去挖掘。”

“我的眼光，你還信不過，”左嶺給她保證，“今天肯定給您開眼。”

兩人有說有笑的抵達劉蘭亭，陸勉聽到左嶺的聲音，趕緊出來迎接，左嶺往裏探了眼，問：“梁寒呢？”

“洗手間呢。”

鬱柯先進了內室準備，左嶺掐着表，有點着急。

“回來了回來了！”陸勉驚呼，左嶺跟着站起來。

梁寒風塵僕僕從外頭走進，額頭上掛着水珠，髮梢有點凌亂，劉海微微往左偏，很明顯剛跑過。

左嶺將劇本遞給他，“進去吧，鬱姐已經等着了。”

梁寒伸手接過，低頭掃了眼，眼睛半闔着看她，點頭。

“等你的好消息，加油。”

“如果沒成功你會失望嗎？”梁寒拿着劇本，低笑了一聲，突然問。

左嶺怔住，被他突然一句問的啞口。

她之前聽過這樣一段話，“我不怕我的失敗傷到我，我只是害怕我的失敗傷到你。”

一個一生都在歷經失敗的人早已習慣了它帶來的打擊，可他的至親，對他抱有期待的親人愛人不會，他們仍盲目的相信着成功的契機回落在他身上，所以，當失敗再次降臨時，承受不住的往往是那些旁觀的至親。

她此刻就是這樣，他已無堅不摧，但他怕她受傷害。

“不會，”她頭搖的堅定，“沒成功那我們等下一次，再下一次，這個時代戲這麼多，機會總會接踵而至的。”

梁寒開門進去了，她回頭看他堅定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眼角泛酸。

小王子，經受住這些荊棘與低谷，玫瑰與榮耀會接踵而至的，加油啊。

半個小時後，鬱柯首先推門出來，她邊走邊擦淚，大手朝着左嶺一揮，“去，擬訂合同，現在就簽約。”

左嶺愣神的瞬間，梁寒也推門出來，髮絲凌亂，眼圈通紅，像大哭過，額角也撳着汗珠，明明疲態盡顯的臉上，他看着她，漸漸展露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