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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8 章 第 168 章

謝靈玉離開後,謝珩在廊下默然立了良久,天色漸暗,昏沉沉地入了夜。

腳步聲自身後響起,燭火微微閃爍,謝珩回過神來,回頭望去,李稚提着盞燈站在藤蔓最綠處,靜靜地望着他。

李稚將提燈放在石桌上,走到謝珩身旁,連帶袖子一起握住他的手,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陪他一同望向天邊明月。

謝珩緩緩反握那隻手,似乎要將他緊緊抓在手心裏,明月朗朗,如一片真心,遙對着十三州府。

“夫人離開了?”

“她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可惜沒能與她見上一面,季大人今日還同我談起王珣,他始終記得他。”

謝珩轉過頭望向屋內,李稚見狀也望過去,忽然他的目光停住,盯着桌案上的物什很久,眼神漸漸浮現不可置信。

謝珩道:“那是王珣獻給新朝的禮物。”

國之將興,其玉當出。

*

七日後,靜武大殿中,文武百官整齊劃一的披坐於下,李稚身着猩紅官服一步步走上前去,將那枚精鐵盒匣呈至趙慎面前。

當匣蓋揭開的那一剎那,衆人全都睜大眼,微微向前探頭,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件傳奇瑰寶。史官捏着筆的手微微顫抖,幾顆墨點在宣紙上暈散開,斷代多年的人心在這一刻重新匯聚,續寫着新的篇章。

“天佑王朝,吾皇萬歲!”

文武百官席地而跪,洪亮的聲音響徹大殿。

趙慎打量着這座通體潔白的玉璽,眼中逐漸浮現出驚豔,他彷彿是想起漢室上千年的歷史,多少分分合合,多少肝腸寸斷,他伸出右手握緊它,蘸着黑紅的印泥,穩穩地按在雪色宣紙上,第一封印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國書呈現在世人眼前,往事已如煙。

“天子有令,分田改革,鑄劍爲犁,大赦天下。”

季少齡接過國書,一字一句宣讀着皇帝的第一封詔令,殿外的宮侍將旨意傳遞下去,一直傳遍天下。李稚聽着那洪亮悠長的聲音,只覺得心潮澎湃難以抑制,他重新低下頭去。

時隔三百餘年,象徵着天命所歸的傳國玉璽重歸漢皇手中,宣告其至高無上的正統,而玉璽背後的故事也隨之傳遍天下,那一日,天南海北的人都在熱議那段塵封已久的歷史,以及那個早已被南梁朝廷抹去二十多年的名字——王珣。

衆人這才驚訝地發現,原來早在二十年多前就曾有個將軍跨越雍陽關收復過漢陽,他與他的軍隊永遠地留在了北地的無盡風雪中,有心人聞訊來到漢陽考古,在城外的軍事工道上挖出無數折戟斷劍,上面遍佈血一樣的紅鏽,爲人們講述着那支青州軍隊曾創下的不世功勳。

新皇下令恢復晉河王氏祖地,冊封王珣遺孀謝靈玉爲公主,封號爲銜玉,並於漢陽城中爲王珣設祠。太傅季少齡見到王珣的故劍心中大慟,請命親自爲王珣寫祭文,那篇蕩氣迴腸的三千字祭文一出世,天下再次爲之轟動。

謝靈玉乘坐馬車離開雍京,途中在栽滿玉堇花的驛館暫時歇腳,一大羣衛兵聚在樓下討論王珣,還有金陵舊事,她坐在窗前聽了會兒,擡頭望向清澈如洗的天空,腦海中莫名又想起謝照最後留下的那句話:歷史的風,會吹去陌上的塵。

荒草古道上,年輕將軍騎馬而立的身影似乎還依稀可見,他像是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眼前,謝靈玉望了他很久,他在等着她。

“大小姐。”等候已久的馬車伕出聲提醒,“時辰到了。”

謝靈玉伸手放下朦朧的面紗,擋住前路上瀰漫的風沙,“啓程吧。”

古往今來,英雄寂寞,美人老去,但故事不會,傳奇不會,她想起她深愛着的那個人,他永遠都是二十四歲,鮮活地留在她的記憶中,終其一生她都在等待與之重逢,就在那片他們曾經許誓過的關山明月下。

春來了,她要去赴一個約。

道吟啊,照顧好自己,今後謝家人是真的四散了天涯,再也不見了。

謝珩默立在廊下,一直沒說話。

謝靈玉離開雍京後,滯留雍京已久的霍玄也動身前往自己的封地,除此之外,謝照的死訊並未在新朝掀起太多波瀾,對於野心勃勃想幹一番大事業的新朝官員而言,南方的事至關重要,但謝照已經不重要了,包括李稚也是這樣想的。

李稚原本打算等內政塵埃落定,他再騰出手仔細梳理南方之事,直到一封上書忽然打亂了他的計劃。

事件的起因是有雍州武將議論,謝照身爲南梁重臣卻濫殺忠良,一手釀造朱雀臺血案,不配歸葬璟山與歷代名臣一起享受供奉,要求將其起陵重葬,並剝奪其身前一切名譽。隨後,青州都督桓禮上書,請求新皇下令准許謝照以二品太師之位歸葬璟山。

桓禮上書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與建章謝氏淵源深厚,謝照在殘存的南方士族眼中仍是重要的精神領袖,桓禮絕不可能眼見他身後受辱卻袖手旁觀。

原本李稚對謝照的喪事一直是冷處理,允許他安葬在璟山,但剝奪其身後所有榮譽,准許他的家人以家族名義祭祀,但不享有任何諡號,這是他與趙慎感念金陵子弟在北伐中的功勞,對謝照一個已死之人網開一面。

可桓禮的上書卻打破了這份默認的平靜,李稚沒想到桓禮會選在這種時刻發聲,一石激起千層浪,新朝關於謝照的身後事頓時掀起一陣轟轟烈烈的熱議,而將這件事推向最高潮的則是霍玄的上書。

煽風點火也好,真情實意也罷,遠在封地的霍玄突然上書支持桓禮,慷慨激昂地陳述謝照身前十項功勞,並列數謝家人在北伐中的功績,認爲謝照歸葬璟山無可厚非,並請求新皇爲其加封九錫,賜諡號“文忠”。

諡者,行之跡也,號者,功之表也。

“文忠”二字是南梁文臣諡號之最,這是要爲謝照蓋棺定論,追封其爲千古忠臣。

李稚看了只覺得笑話,他自然知道霍玄在打什麼主意,直接將這封奏疏壓了下來。

季少齡道:“一切身後名之爭,本質爭得不是名,而是權,霍玄與桓家人不斷拿一個死人做文章,來試探新皇對舊士族的態度,也難怪他們如此緊張,南方局勢尚未明朗,有人不甘心就此離開廟堂,總想再爭一爭。”

李稚輕描淡寫道:“今時不同往日了,他們掀不起多少風浪。”

季少齡皺了下眉,心中覺得不妥,這些天他與李稚一同制定國策,能看出李稚是個剛柔並濟、計劃長遠的人,但李稚一直冷處理此事的做法卻讓他有些不甚贊同,有些事是壓不下去的,反倒會愈演愈烈,李稚也不會不明白這道理。

季少齡原本還想再勸,李稚卻已經不願多說,季少齡見他明顯主意已定,沒了聲音,過了會兒,他忽又想起朝中最近的風聞,“殿下,聽聞謝珩如今在您的帳下做門客?”

李稚看了他一眼,點了頭,“是,不過他已經很少過問政事,此事他還不知道。”

季少齡道:“他是謝照的兒子,也是建章謝氏的家主,理應有所表態。”以謝珩在南方的地位,他對此事的態度可謂是至關緊要,甚至不禁讓人揣測桓禮的上書是否也有他的授意,可李稚卻有意將他摘出來,也難怪季少齡忍不住問一句。

李稚道:“讓一個人在父親與國家中做出選擇,本就是件不義的事,士族與霍玄都想逼他站出來,但即便他真的站出來,又能說些什麼呢?又或者,他們還想聽他說些什麼呢?”

這些年所有風風雨雨謝珩都替士族擋了下來,李稚不願他再牽涉其中,他也想爲他擋一擋這世間風雨。

季少齡道:“新朝初立,謝珩辭官不受,已經表明他的態度,但人生於天地間,總免不了被時勢所裹挾,所以才說,人生無時無刻不身處枷鎖之中。可惜這一身治世之才,終究是荒廢了。”他沉默片刻,再次看向李稚,“殿下,士族矛盾已深,南方亟待重振綱紀,此事恐怕壓不下來。”

李稚眸光似乎沉了些,他望着案上那封霍玄的上書,“不急,我會給朝野一個交代。”

季少齡明顯想要再勸兩句,但觸及李稚一片堅決的目光,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季少齡離開國公府時,天色已經很晚了,他想了很久,沒有打道回府,而是轉身去了一趟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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