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臣要以死明志

“蘇鈺，你不說朕也猜出來了。此毒，阿離也摻和其中，是也不是？”李青雲緩緩坐回軟塌之上，右手緩慢敲擊桌面，聲音沉悶地透入蘇鈺的心底。

蘇鈺額頭牢牢地貼在地面，嗓音低沉且真誠：“陛下，此事與獨孤公子絕無半點關聯！一切皆是臣鬼迷心竅，毒藥都是臣下的，請陛下賜罪！莫要牽連無關之人！”

“砰”的一聲，桌面上的茶杯被那尊貴的九五之尊扔在地面，茶杯碎了一地，滾燙的熱水濺到蘇鈺的手上，燙得蘇鈺有一些疼，可他詭異的覺得高高在上的陛下生起氣來也是如此的美妙，他咬咬牙，覺得自己近些日子以來真的瘋了。

再次回過神，李青雲再次下了榻，拎着蘇鈺的衣領，一雙狹長的丹鳳眸裏盛怒：“蘇鈺啊蘇鈺！你說你願意效忠於朕，你甚至拿你最重要的恩師立誓，但你如今連你背後指使你給朕下毒之人都不願意和盤托出，你讓朕如何相信你！讓朕如何再次任用你！？”

蘇鈺被逼着看向李青雲，他望着近在咫尺一張臉充斥着怒火卻依舊絕豔的臉，以及一張一翕的殷紅色的嘴脣，他只看到了陛下生氣起來是這樣的驕蠻可愛，竟細不可微地吞嚥了口水，雙眸怔怔，回過神後緩緩道：“陛下，臣能證明，臣從今以後，對陛下，再無二心。”

“你還能如何證明？？”李青雲眯起漂亮的鳳眼。

蘇鈺看向正在削蘋果的小宮女，眸裏充斥着一股瘋狂，他火速地過去搶來小刀子，不顧陸公公驚恐的大叫，以及李青雲震驚的眼睛，將刀柄的方向遞給李青雲的手中，握着他的手，直直刺入心臟偏了一處的地方。

鮮血四濺。

陸公公原以爲蘇鈺是要弒君，沒想到蘇鈺竟是以死明志，便放下了心，不再向前一步，但眼神依舊警惕狠厲，若蘇鈺膽敢傷害陛下，他必然要蘇鈺血濺當場！

李青雲良久纔回過神，不可思議道：“蘇太醫，你瘋了！”

蘇鈺脣色蒼白無比，眉眼低垂：“臣是瘋了，臣不知道怎麼了，若是一個月之前臣也不會想到會有今天，臣只想陛下能相信臣，若能用此方法證明臣的心，那都是值得的，陛下，您……可以信臣嗎？”

李青雲覺得蘇鈺這種行爲，簡直毫無道理，毫無邏輯。

在他夢裏預示的書裏原劇情裏，蘇鈺只爲了主角受這麼做過，而且那時候是爲了向主角受證明自己愛他，求主角受和他在一起。然而這種行爲放到這裏，李青雲只覺得哪裏都透露着一股詭異之感。

蘇鈺此人溫柔腹黑深情，若是愛上誰，必然是一個瘋子。

然而此時此刻，蘇鈺僅僅以死明志，來讓李青雲信任他……

李青雲簡直無法理解。

“陛下，可以……信任臣嗎？”蘇鈺艱難地說道。

李青雲避而不答這個問題，眉頭輕輕蹙起，鳳眸裏只有冷然：“蘇鈺，你的行爲足以讓朕誅你九族了！”

蘇鈺臉色一白，閉上眼睛：“臣只有以死謝罪。”

李青雲說得沒錯，他的這種行爲，是刺殺皇帝陛下，是可以砍頭的大罪。以李青雲這樣眥睚必報，喜怒無常的性格，他一定會想着殺了自己。

這纔是李青雲會做的事情。

李青雲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的望着他，“朕不殺你，也不會信任你，這一刀就是你的懲罰，蘇太醫，若你日後能做出讓朕滿意的事情，朕……自然會考慮信任你。”

蘇鈺捂着血淋淋的傷口，輕笑了一聲：“謝陛下不殺之恩。”

“蘇太醫是渾身血被擡着出宮的，據說陛下發了很大的脾氣，蘇太醫差點就要死在龍涎宮了。”千墨皺着眉將聽來的消息傳達給坐在軟塌上的獨孤離。

獨孤離望着雕花的窗外，面容清冷如雪，似在沉思，也似在走神。片刻後，他起身，淡淡道：“去龍涎宮。”

“是！”千墨跟在獨孤離的身後。

在去龍涎宮的路上，獨孤離見到了滿身血被擡出來的，臉色蒼白的蘇鈺。

“蘇太醫。”獨孤離緩緩叫住。

太監們停下了腳步。

“你有什麼話要說麼？”獨孤離一雙清冷絕世的眸子靜靜地望着蘇鈺。

蘇鈺凝視獨孤離這張美得猶如神仙的臉，啞然失笑了。“阿離，你生來便美得傾城絕世。也難怪我從前會喜愛這張臉，我原本以爲這就是一見鍾情，就是喜歡，就是愛了。但……這連日以來的心境告訴我，這不是愛。但是……也許僅僅是欣賞美麗的事物罷了。”

“蘇太醫，你在說什麼？”獨孤離輕輕蹙眉，他完全不能理解蘇鈺究竟在說什麼鬼東西。

“對不起，阿離。”蘇鈺嘆了口氣，“我不能與你合作了，那些害人的東西我也不能再向你提供。我沒有將你托出，陛下只知道那些事情是我做的，但他也饒了我一命——”

“蘇太醫的意思是退出合作？你要幫他？”獨孤離嗓音宛如冰雪一般冷極了。

“是。”蘇鈺輕咳了兩聲。

“好。”獨孤離淡淡道，看向龍涎宮的方向，眼眸冰冷，“若非盟友，那就是我獨孤離的敵人。我對敵人從來不會心慈手軟，若蘇太醫擋到我的路，我也不會顧念往日合作過的關係。蘇太醫，祝你好運。”

蘇鈺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阿離，你怎能這麼絕情？他這些日子待你如何，合宮上下看在眼裏，你——”

“那也無法改變他想要與我巫山雲雨的事實。”

獨孤離只要一想到昨天夜裏喝了陸公公給的下了藥的蓮子羹，以及李青雲用嘴的一幕，心中便有一股濃烈的殺氣涌出。他厭惡有人用如此下賤的法子達到目的，哪怕做出這種事情的是陸華，有什麼樣的奴才，就有什麼樣的主子！

可是更加令獨孤離覺得厭惡的，又是自己心裏陡然生出的不可控制的一份情感。

那是什麼感情？獨孤離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他天生冷心冷情，也自認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入他的眼。他不會讓任何情感，任何人，影響到他的心境。

“這……”蘇鈺喉嚨一癢，直直地吐了一口血出來。

他擡頭望着獨孤離，忽然想到了陛下待獨孤離可謂仁至義盡，陛下真的愛他嗎？真的不是玩玩嗎？？

蘇鈺腦子裏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思維發散到了天邊去，最後甚至生生地牽扯出了一絲不可覺察的嫉妒情緒。

他嫉妒獨孤離？？

蘇鈺覺得自己是真的瘋了——哪怕他如今漸漸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千不該萬不該嫉妒獨孤離。

阿離原本該在雪國幸福平穩的生活下去，他卻被滅了國，甚至被陛下掠奪來宮中，屈居後宮，沒了自由，揹負着國仇家恨，他不好男色，卻還要時刻擔心自己會和男人………

再次回過神時，獨孤離已經往龍涎宮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