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朕絕不可能屈居人下

龍涎宮。

殿內溫暖，薰香嫋嫋，靜謐無聲。

李青雲伏於桌案，批閱奏摺，金尊玉貴，雙手修長，輕輕蹙起的眉頭昭示着他內心的不悅，一雙丹鳳眸羽尾傳神，令人看得心神盪漾。

“陛下，獨孤公子來了。”

“讓他進來。”

獨孤離進入殿內便脫下雪白色狐裘披風。他注視着坐於軟榻上的一襲紅袍的李青雲。

他瞬間聯想到了昨夜裏，李青雲面色潮紅，雙眸絕豔，眼尾泛着艷紅，眸裏氤氳淚水，神態宛如蠱惑人心的妖精的模樣。

獨孤離輕輕蹙眉，緩緩移開了眼睛。

“阿離，”李青雲轉過頭看向他，因睏倦了的眼睛略略慵懶，眼尾微紅，笑起來時眼神猶如鉤子，“正巧你來了，朕有事同你說。”

獨孤離過去坐於李青雲對面，雙眸淡然，正見李青雲手拿一奏摺，奏摺上寫着：“晉國、周國、苗疆不日啓程到訪雍國，發展與雍國的友好邦交。”

李青雲見他注意到，便解釋道：“如阿離所見，周國太子，晉國太子，苗疆王大約年後要來訪，朕需要做準備。”

“皆是陛下手下敗將。”獨孤離如此評論道。

雍國好戰，早年間李青雲上位時，年紀輕輕，一腔熱血，出戰過其他國家，曾破過周國三城，苗疆一座城池，晉國小半個國家的領土。

周國皇帝戰敗後，將小皇子周落塵送來雍國做質子，李青雲這才願與周國簽了和平條約，兩國安穩了下去。

晉國的皇帝懦弱無能，昔年被好戰的雍國壓制的不敢回攻，如今晉國太子當政，大權在握，皇帝則無了實權。

傳言晉國太子赫連宸是比李青雲還要嗜血狠戾好幾十倍的人物。

而苗疆則生長在極偏遠的深山之中，與美人族這類種族一樣，是一個巫術之國。他們人口稀少，但人人皆會巫術，有的強大的巫蠱師散步在各國交好，有強大的國家做後盾，加之強大又詭祕的蠱術，這才讓他們沒有如同美人族一樣滅族。

“周國有周落塵在此，不足爲懼，苗疆雖神祕，卻不與外樹敵，”李青雲望着奏摺，“唯有晉國這位太子殿下……好戰嗜殺、性情陰戾，嗜血如命，如今他掌握晉國政權以及軍權，若他想要做什麼動作，朕不得不防。”

更重要的是，晉國太子赫連宸，還是原書劇情裏，狠辣攻之最，佔有慾病態恐怖，性情真正的喜怒無常。

他對獨孤離一見鍾情之後，自然是恨上李青雲這個情敵，想要佔領雍國領土。

李青雲將奏摺合上，望着獨孤離心想，絕對要藏好美人，絕不能讓赫連宸見到獨孤離。

他可以有信心對付那些炮灰攻，卻沒有足夠的底氣對付晉國與赫連宸，那是一個煩。

“陛下從前說，後宮不得干政，”獨孤離淡淡道，“怎的說起國事了？”

“阿離不想聽？”李青雲右手撐起下巴，丹鳳眼含笑。

“非也。”獨孤離眉目如畫，淡淡道，“陛下若想說，我聽着便是。只是祈求那些頑固的老臣們，不要說陛下沉溺於美色，是昏庸無能之輩。”

獨孤離話裏話外，皆在暗着罵李青雲。

李青雲如何能聽不出來，他聽這些罵他的話許多年。

兒時，父皇說他：“生得過於女氣，像個小妖孽。”母妃也調笑：“阿雲怎的比女孩子還會撒嬌。”後宮正主的皇后冷冷地諷刺辱罵他：“妓子的兒子，生得如此妖孽，以後也是妓！”

討厭他的皇兄也愛罵他：“九皇弟好懦弱，被推一下都要哭，你除了哭，還會什麼呀？”

長大後，百姓道他“好戰的昏君”、百官說他“獨斷專橫”、就連宮女們都在暗中說他“喜怒無常”，在天下人眼中，他是一個暴君，一個昏君。

李青雲聽得多了，耳朵都要起繭子。

但是獨孤離這樣說，李青雲卻打從心裏感受到了一絲難過，他鳳眸黯淡了一瞬，笑道：“朕是昏君，阿離是什麼？美色誤國的禍水？妖妃？”

聞言，獨孤離的眸色冰冷得宛如十二月的飛雪，紅脣緊緊抿起，冷得令人不敢靠近，望而生畏。

只有獨孤離自己心裏知道，此時此刻的殺心有多重。

“生氣了？阿離能罵朕？朕爲何不能罵回去？”李青雲頓覺委屈。

獨孤離未曾言語，神色淡淡。

氣氛一時降到冰點。

李青雲的心卻漸漸慌亂了，他觀察着獨孤離冰冷的神色，軟聲哄道：“朕不是故意這樣說，阿離，不要同朕生氣了，不要不理朕。”

金尊玉貴的皇帝陛下低了頭，冰冷如雪的美人神態依舊雲淡風輕，那雙絕美的眼眸看着李青雲，總有幾分高高在上的態度。

陸公公見了有點來火，陰冷道：“獨孤公子這架子好大啊，陛下如此哄你，你還要端着，未免過於恃寵而驕了！”

“陸小花，”李青雲不悅地瞪着陸公公，“你閉嘴吧。”

陸公公委屈道：“我的好陛下啊，您可真是傻，一顆真心砸在人家身上，人家獨孤公子可曾在意？”

“我還未請教，”獨孤離淡淡地看向陸公公，“那日陸公公在我的蓮子羹中放的什麼樣的藥，一個無根了的太監，手裏竟有如此奇藥？”

陸公公臉色一變，眸中怒火中燒，心中有千百個不滿怨懟，想要懲罰獨孤離。礙於陛下喜愛，不敢發作，只能咬牙切齒的瞪着他。

“好了，阿離，陸小花說話向來如此，”李青雲偏袒陸公公，“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獨孤離淡淡道：“既提到此事，我也想問問陛下，昨夜之事——”

“朕完全不知情！”李青雲急着解釋，打斷獨孤離的談話，想到那日，面上染了艷紅，嗓音依舊嘶啞，“阿離，你得相信朕。朕什麼出格過分的舉動都沒有做，爲你……實在是情況緊急，迫不得已。”

“更何況，後來你不也抓着朕的頭……嗓子到現在都疼着。”

李青雲眉眼輕蹙，鳳眸含情。

“那是合歡散的藥效罷了。”獨孤離淡淡道。

“朕真的不知情。”李青雲語氣放軟，“阿離，你放心，朕真的不會做出出格過分的舉動，不會對你怎麼樣。”

“嗯。”

“話說，見到阿離你的壯如臂膀。看得朕都有點自慚形穢……”

望着獨孤離越來越冷的神色，李青雲聲音漸漸停了。獨孤離語氣很冷：“陛下腦子裏除了這些事，還有什麼？”他冷淡道，“男人與男人之間，是違背倫常之理。”

男子雌伏，更是違背倫常。

“阿離，你若試過或許就不會這麼覺得了，”李青雲緩緩說道，“朕從前沒有寵幸過妃子和男寵，但是朕見圖畫學過，朕會對阿離溫柔的。”

“陛下再說，我便回瑤華宮了。”獨孤離臉色極冷。

他緩緩起身，李青雲抓住獨孤離的手腕，擡頭望着他笑道：“朕不說了，你不喜歡，朕就不說。以後都不說了，阿離莫要再生朕的氣了。”

獨孤離坐了回去。

李青雲輕輕嘆了口氣。

他對獨孤離百般討好，對他極盡溫柔，希望這樣就能磨滅掉獨孤離心中的恨意。

阿離雖然態度有些冷，卻不似剛剛入宮時的決絕與極致的厭惡。何況這些日子以來，獨孤離偶爾高興了還會賞他幾個吻，能做到這樣，應當是沒那麼恨了他罷。

李青雲相信，他待獨孤離好，待獨孤離溫柔，把他想要的一切都給他，用真心換真心，捂熱獨孤離的心，便能贏得獨孤離的一顆真心了罷。

除了雍國江山不能給——李青雲心裏默默補充道。

他哪怕不能得到獨孤離的心，至少也能讓他不會暗害自己，不會想着和其他人合起夥來毀滅掉自己的江山。

想到蘇鈺下的毒，他始終知道獨孤離或許有摻和進去，卻不覺得獨孤離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他中毒。

那藥屬於慢性毒，喝一兩次不會有事。

李青雲偶爾當着獨孤離的面喝一碗，並沒什麼大事。何況近期蘇鈺送來的藥他都有查驗過。

獨孤離送來的糕點也都試過無毒。

李青雲將下毒一事，心中暗暗全部推罪給了蘇鈺。

他的阿離應當不會如此待他。

李青雲緩緩伸出手，握住獨孤離的手，紅脣輕輕勾起：“阿離，朕真的很喜歡你，真的很愛你。朕等着有一天你接受朕。”

獨孤離輕笑道：“我接受陛下，所以陛下可願做身下之人？”

李青雲鳳眸微驚，燃起怒火：“絕無可能！”

他萬萬沒有想到主角受居然能說出這種話，讓他做承歡之人，這怎麼可能？！

陸公公比李青雲還要生氣，他說道：“獨孤公子，陛下是雍國最尊貴的皇帝陛下，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尊貴之身，怎可能屈居人下？”

李青雲鳳眸沾染了怒氣，“陸小花說的沒錯。朕是雍國的皇帝，九五之尊，肩負皇家顏面，絕無可能也絕無理由屈居人下！”

李青雲非常生氣。

他驕傲自負，他要做掌控一切的人，他不喜歡漂浮不定的受人掌控的感覺。

他是雍國的皇帝，是最尊貴之人，生來就是萬人敬仰，萬人之上。

他踩着無數人的鮮血坐上的帝位。他是人上之人，沒有任何人能壓在他的頭上，沒有人可以對他無禮。

獨孤離輕笑，似是諷刺：“陛下激動什麼？我只是隨口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