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紅頭罩（三）

最後，紅頭罩還是和傑森一起出去了，他們在漆黑的深夜來到哥譚的街道上，不得不說，這是一種相當危險的行爲，因爲，夜晚的哥譚要比白天危險無數倍。

但同樣，在夜晚出發，的確能夠搶佔先機，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哥譚的夜晚很危險，而只要願意冒險一試，就很有可能有很大的收穫。

“你是說，你認識的黑幫頭目，交代了一個任務，要你找到一個名叫旺達爾·薩維奇的外地人，因爲他在昨天晚上，闖進了法爾科內家族的地盤？”紅頭罩跟在傑森身後，問道：“但他並沒有給法爾科內家族造成什麼損失，只是露了一面就消失了……”

傑森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說：“看來，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愣頭青。”

“在哥譚，進入別人的地盤，本身就是一種挑釁，當然，哥譚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情況，讓某些黑幫不得不穿越其他黑幫的地盤，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所以，如果有空閒的人手，那就應該派一個人留下來解釋情況。”

“那個叫薩維奇的傢伙，不光那麼魯莽的出現了，還更爲不禮貌且魯莽的不辭而別，連一句交代也沒有。”

“那麼，正確的舉動應該是什麼樣的？”紅頭罩問道。

“如果他確實是不慎闖入，那就應該在人發現他的時候，舉起雙手。”

傑森還想繼續說話，可卻被紅頭罩打斷了，他問：“黑幫成員都有槍，如果他舉起雙手，不就意味着放棄反抗了嗎？黑幫成員不會開槍嗎？”

“當然不會。”傑森非常肯定的說：“如果對方是誤闖，而又是一個大黑幫的人物，你開槍把他打死了，不光是你，你所在幫派的頭目，可能也會有麻煩，不會有人這麼魯莽的。”

紅頭罩點了點頭，傑森又接着說：“如果你確實有急事，在你離開，並把事忙完之後，應該打電話到那個黑幫的地盤去，並向他們道歉。”

“當然了，如果事情比較嚴重的話，可能還需要登門道歉，但是登門道歉，並不是像與你同級的黑幫成員道歉，而是去找他們的老大。”

紅頭罩聽得很認真，他知道，這都是成爲一個黑幫成員必不可少的素質，傑森提高了語速說：“如果產生了非常非常嚴重的損失，那麼就需要兩個黑幫的頭目坐下來談談，解決這個糾紛。”

“那要是解決不了呢？”紅頭罩問道。

“這個時候，就要請到第三方的評判，一般來講。是要找負責這個地區的大黑幫的頭目，如果這兩個黑幫本身層次比較高，就要涉及到十二家族。”

“一般會是十二家族家族的繼承人。去解決這些問題，這是給他們鍛鍊的機會，因爲在這種糾紛中，你能看到形形色色的黑幫生態。”

“比如，有些黑幫發生這樣的衝突是因爲利益，誰搶了誰的車道、誰用了誰的倉庫等等……”

“難道還有不是因爲利益的嗎？”紅頭罩又問。

“當然有，而且還有一大堆。”傑森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說：“我記得，上一次我聽說涉及到十二家族的糾紛，是北區一個黑幫老大的情婦鬧上了門，那個時候，他的夫人懷着孕，被這樣一嚇。就流產了。”

“本來，這也怪他自己，可是偏偏找上門的那個情婦，和另一個黑幫老大沾親帶故，雖然不是什麼直系親親屬，但是也有關係。”

“流產的黑幫老大夫人也不是沒有背景，他背靠的那個黑幫，是附近三個黑幫當中最厲害的，黑幫老大的夫人一怒之下，找到了自己的父親，要他替自己出頭，這位父親也很生氣，找到了這個情婦所在的黑幫。”

“這位夫人的丈夫也有自己的黑幫，和這個情婦所在的黑幫還有合作關係，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丈人去鬧，可是這位父親不依不饒，三個黑幫打的不可開交。”

“最後，這事還是鬧到了十二家族那裏，斯賓塞家族的長子在外地上學，只有大女兒能夠露面，這位長女當然向着正牌夫人，可這卻讓黑幫老大不高興了。”

“因爲自己的丈人去對方那裏鬧了一通，接下來的生意沒談成，而且還讓自己很沒面子，於是他就要和夫人離婚。”

“聽說自己的女兒調解來調解去，還讓雙方離婚了，老斯賓賽有些不滿意，他親自下場，可三家各執一詞，本來調節已經初見成效，可正牌夫人覺得老斯賓賽偏向情婦，而他們肯定又拿斯賓塞家族沒有辦法……”

“覺得出不了這口惡氣的正牌夫人，直接提起了槍，把那個情婦給崩了，這下好了，這完全是不給斯賓賽家族面子，老斯賓賽打算把夫妻二人都叫了過去，和他們談談……”

“可是，正牌夫人流產了，身體本來就不好，調節過程非常漫長，氣大傷身，老斯賓塞剛派人把請柬送過去，她就進了醫院急救室。”

“搶救了一夜，還是沒搶救過來，這個時候，那個黑幫老大倒是想起來心疼老婆了，非說是斯賓塞家族不公，一來二去，這事居然鬧到了教父那裏……”

“然後呢？”紅頭罩聽得很認真，他從來沒想過，黑幫還有這種故事，他以爲絕大多數的故事，都是刀口舔血、槍炮齊鳴呢。

“教父是怎麼調解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最後，一切又平息了下來，不過，斯賓賽家族的大女兒和他父親算是徹底鬧翻了，長子也從外地回來了，繼承權還有得搶呢。”

傑森只是複述了一遍事實，但紅頭罩卻從中聽到了更多的訊息，他本能的覺得，這並不是異常家長裏短的爭執，其中應該有更多的謀算。

但借這個故事，他已經能聽出黑幫的某些秩序了，這讓他不得不對教父感到佩服。

哥譚所有的黑幫不是能夠隨意張牙舞爪的野獸，他們都帶着項圈，被一根繩子牽着，但偏偏，這一切被僞裝在了規矩和禮儀之下，遵守它們成了一種榮耀。

這讓哥譚的黑幫與世界上其他地區的黑幫有很大的不同，他們有非常多的規矩，甚至用潛移默化的規矩取代了法律的社會地位。

這幾乎相當於重新編撰一部法典，其中難度可想而知，這是一潭非常深的水，但只有伸手觸摸到表面，才能看到下面到底有多深。

兩人就這樣一邊聊天，一邊走出了這條大街，站在街口傑森左右望了望，而紅頭罩看着他問：“你有目標嗎？你想去哪裏找薩維奇？”

“當然，你得知道，一個外地人在哥譚藏不了多久，畢竟，這裏所有人都是黑幫的眼線，如果他並沒有被人注意到，並作爲可疑分子彙報上去，那就說明，他待在一個幾乎沒有黑幫成員，或黑幫成員很少的地方。”

紅頭罩愣了一下，說：“索克斯沃大酒店？”

傑森睜了一下眼睛，然後又眯起眼睛，看向紅頭罩說：“原來，你是個闊佬，連這樣的地方都知道。”

紅頭罩沉默不語，但傑斯也沒有想追問，他說：“沒錯，哥譚市中心的索克斯沃大酒店，是生活在這裏的許多富商聯合建立的，因爲他們本身不是出生在哥譚，也比較反感黑幫成員在他們的住處亂竄，所以，他們就集資建立了一座非常豪華的酒店，簡直堪比這裏最豪華的韋恩酒店了。”

“酒店的服務生和侍者都是這些富翁從外地調過去的，而且偶爾還會去別的城市輪班，他們不會和黑幫發生太多的關係，這裏的住戶也不需要提供駕照，因爲那過於昂貴的房費，就已經篩選掉了所有想要渾水摸魚的人。”

傑森一邊往前走，一邊說：“索克斯沃大酒店的硬件設施並沒有韋恩酒店豪華，但是價格卻是韋恩酒店的三倍，這麼說吧，去那兒的都是外地冤大頭，他們覺得，只要住在這家酒店裏，哥譚的治安環境就威脅不到他們，但我只能說，他們太天真了。”

“爲什麼這麼說？”紅頭罩問。

傑森嘆了一口氣說：“他們想把那裏隔離出去，讓這些暴力的黑幫不要接近那裏，可他們爲什麼不想想，只要這幢大樓還在哥譚市內，他們就不可能不和哥譚人打交道。”

“首先，有人在酒店當中生活，總得喫飯吧？好吧，就算他們花大價錢從別的城市空運食材，直升機直接降落在大廈樓頂，可是喫完飯，會剩下大量的廚餘垃圾，還有客人和服務人員產生的排泄物，他們難不成還能開飛機，把屎也送到別的城市？”

紅頭罩的表情隱沒在頭罩之下，因此，沒人能夠看到他驚豔的眼神，可以說，能夠推測出索克沃斯大酒店這個地點，就已經打敗了哥譚99%的人，而在極短的時間，內能極爲精確的找到索科沃斯大酒店的弱點，就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戰略天才了。

索克沃斯大酒店，本來就是一幫想來哥譚做生意，但又擔心這裏治安環境的富商搞出來的，因爲生意的原因，他們不得不和這座城市產生交集，但同時，他們又十分厭惡我這裏混亂的環境，想要逃避這一切，爲自己搭建一個安全的住所。

於是，這羣人聯合起來，搞出了一個索克沃斯大酒店，他們打出的旗號就是“陸上的遊輪”，與周圍的一切都不發生任何關係，這的確吸引了不少想來哥譚做生意，但又擔心安全情況的富人。

酒店入住的價格十分之昂貴，甚至已經到了非常離譜的天價，這篩選掉了大部分的想渾水摸魚的人。

黑幫也沒興趣花這麼多錢去和這羣有錢人住在一起，畢竟，索克沃斯大酒店雖然豪華，但也比不上韋恩酒店，他們要是想享受，去本地的韋恩酒店不好嗎？

但也就像傑森說的，“陸上游輪”這個稱號只是噱頭，遊輪飄在海上，排泄物可以傾倒到海里，但酒店大樓畢竟是建在地面上，垃圾不可能隨處扔，排泄物也得運出去，這樣就不得不和外界產生交集。

或許這個戰略聽起來很髒，但其實並非如此，要把酒店內的東西運到酒店外，就必然和很多環節產生交流。

酒店自己派車和司機，那車開在路上的時候，周圍也都是黑幫的司機，垃圾傾倒的地點，也是哥譚的垃圾場，周圍都是哥譚人，付垃圾處理費的時候，接洽的也是哥譚的市政局，依舊是哥譚人。

這個大酒店其實就是酒店的老闆弄出來騙外地人的，號稱和整個哥譚是沒有接觸，但其實接觸的遠遠不止這些。

“之前我守夜班的時候，曾經在路上見過他們的運輸車輛，大約就是這個時候，他們會派人把一些廚餘垃圾送到垃圾焚燒廠，然後再返回酒店。”

傑森站在一個路口探頭探腦，他接着說：“我們可以搭上他們回程的車，然後混進去，只要確定了那個怪人真的在裏面，我們不需要對他做什麼，立刻回去通知就行了。”

這時，紅頭罩又問了一個問題：“你能推測出他在這裏，那要找他的人肯定也能推測出來，那他又爲什麼要大張旗鼓的，發佈全市通緝的信息？直接派人來這裏抓不就行了？這樣效率還更高。”

傑森翻了個白眼說：“誰告訴你是全市通緝了？要真是教父下令全市通緝，整個哥譚市今天晚上都別想睡了，你看到的街道將會燈火通明，一整個夜晚不會熄滅，所有人都會出來搜查，直到將這裏每一個角落都翻一遍。”

“那現在是……”

“信息只發布給了孩子們，黑幫老大特意向孩子們強調了，可以在法爾科內家族面前露臉，意思就是，這個怪人想打我們的臉，所以我們必須反過來打他的臉。”

“讓一個孩子找到他，再派人把他抓到莊園裏，讓這個孩子去和他當面對質，還有比這更過分的羞辱嗎？”

傑森扒着牆角探頭往外看，絲毫沒有注意到戴着頭罩的怪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而紅頭罩之下深陷的眼眶當中，是一雙湛藍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