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驚世俗人（完）

當託尼·斯塔克拋開了一直以來桎梏他的肉體，靈魂來到死亡國度之中時，鋼鐵魔神的潛能被完全的解放了出來。

他那立於宇宙之上，到達生命最頂點的智慧，成就了他無與倫比的位格與力量。

巨大的鋼鐵魔神虛影，逐漸凝成實質狂暴的機械大軍，佈滿了整個死亡國度的天空，在看到死亡女神的時候，鋼鐵俠用毫無感情的冷漠機械音調對她說：

“把席勒向你支付的代價還給他。”

死亡站在地面上，擡頭看向天空，嘖了一下嘴，然後說：“所以，你是想來違約的？”

她一隻手朝虛空一抓，席勒的一條胳膊出現在了她的手裏，死亡捏着席勒的胳膊，對斯塔克晃了晃，說，“他向我支付的代價，就在這裏，別感到驚訝，我並不需要吸收這些力量。”

”我本來就是無窮大，再吸收任何力量，也沒有意義，只不過，他給我的東西挺有趣的……”

“你要是想拿回去的話，除了需要付出一些東西來代替他，還要額外支付違約金，這都是席勒教我的。”

“我不會付出任何東西來代替它，也不會付給你任何違約金。”斯塔克依舊用平直的機械合成音回答道。

死亡深吸了一口氣，按了一下自己的胸膛，似乎是在努力的抑制怒氣，她開口說：“我發現，如果我不把話說的明白一點，你們這羣不要臉的人類，就絲毫不能明白自己做了多麼無恥的事！”

“一切的開始，都源於我沒有及時終止和埃及神系的合同，而那個叫席勒的瘋子，拿着我留給他們的信標，瘋狂的給我打騷擾電話！”

死亡憋了一肚子火，還沒辦法對正在合作的席勒撒出來，現在正好，這個叫做鋼鐵魔神的傢伙，看起來應該是席勒的朋友，他們都是一丘之貉嗎？罵不了席勒？我還罵不了你嗎？

就如死亡所說，一切的悲劇，都開始在埃及神系的那個天平上，席勒看到那個天平之後，就覺得埃及神系這麼弱都能有自己的英靈殿，那爲什麼他不能有？

但其實，這是因爲，死亡與人類的時間概念不同，埃及神系衰落了幾千年，對死亡來說，還夠不上打個盹的時間，她沒有及時終止和埃及神系的合同，信物也沒收回來，於是就留給了席勒，變成了騷擾電話。

就相當於，死亡什麼都沒幹，走在大街上，突然遇到了一個瘋子，拉着他就要開始推銷。

死亡感覺很煩，所以堅決不和他籤合同，結果這個人反手就找到了她的公司，大鬧了一場，讓法老闆把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一起從公司踢了出去，

這也就算了，好歹踢出來的時候，帶了套房子，死亡想，我就宅在房子裏不出來了還不行嗎？

結果，席勒又一狀告到了她的上司永恆那裏，讓她用復活名額做交易的事情敗露了，連外快也撈不着了。

這也不提了，結果剛剛掐斷了所有神系文明覆活名額的席勒，轉頭又去找這些神系和文明裝起了好人，聯合他們一起向死亡抗議，要拿回復活名額，

死亡被煩的沒辦法了，也就答應了他們，建立了聯合天堂，結果回頭一看，這合同上處處是坑。

還沒等死亡去找席勒算賬，席勒先來他這裏，不但主動提出要彌補合同上的漏洞，還給她帶了一本好書做聖誕禮物，條件只是復活幾個人類。

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死亡自暴自棄的答應了席勒。

結果，交易剛達成沒多久，鋼鐵魔神就來了，又說要違約，又不要付違約金。

現在，徘徊在死亡腦子裏的就是一句話——你們人類是不是有病？！

而緊接着，就是另一句話——有病就去治，能不能別來沾我？！

回想自己一路被坑的經歷，死亡都被氣笑了，老虎不發威，還真拿她當病貓？

於是，她看着鋼鐵魔神說：“你想不付出任何代價，就換回你朋友的靈魂，這個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好事，我只給你三秒鐘時間，否則……”

死亡笑了笑，把席勒的那隻手臂靠近自己的嘴，並做了個一口吞掉的表情，她已經能夠想象到，當他一口一口把斯塔克最看重的朋友的靈魂喫掉的時候，他會有多痛苦。

這羣該死的人類，是該受到懲罰了，而且這一次，她不是邪惡的加害者，而是正義的復仇者。

想到這裏，死亡覺得這場復仇的盛宴並不夠精彩，於是，她一揮手，荒蕪的平原之上，出現了一張餐桌，席勒的手臂被擺在了餐桌的正中央，而死亡穿上了華麗的禮服，坐在餐桌前爲自己繫上餐巾，並拿起了刀叉。

她一邊開始切割席勒的靈魂，一邊說：“你大可以繼續站在那，看着你朋友的靈魂，被一點點吞噬掉。”

無數的機甲大軍朝着這裏飛了過來，但它們的轟炸甚至是自殺式襲擊，沒有任何作用，這裏是死亡的領土，哪怕是其他的抽象實體，也不可能在這裏勝過死亡。

死亡擡頭看了一眼巨大的鋼鐵魔神，笑着說：“別傻站在那了，下來，與我共進晚餐，品嚐着失去的痛苦與撕心裂肺吧……”

令死亡感到驚訝的是，斯塔克真的出現在了餐桌旁邊，只是，他仍然是鋼鐵魔神的形態，只不過恢復到了與常人一般的大小，他的眼中流轉着數據的光芒，一步一步向餐桌靠近。

死亡用手支撐着下巴，說：“我真的不知道，一個如此渺小的人類，怎麼敢來這裏，與偉大的死亡談條件？”

斯塔克的動作變得十分機械化，他走到餐桌旁坐下，轉頭，用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死亡，並說：“因爲我有能與你談判的籌碼。”

”哦？是什麼？”死亡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笑容，戲謔的看着斯塔克說：“如果是某種力量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開口了，我都說了，我纔是力量本源，不需要任何額外的力量。”

“是的。”出乎死亡預料的是，斯塔克點了點頭，沒有否認，而是接着說：“但你需要死亡。”

死亡拿起餐叉的動作頓了一下，而斯塔克則接着說：“宇宙中有死亡，纔有你，你就是死亡，你需要死亡。”

”那又如何？”死亡問道。

“這就是我談判的籌碼。”斯塔克再次轉頭，但不知道爲何，被那雙只有信息和數據流過的冰冷的眼睛盯住的時候，死亡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而接下來，斯塔克說的話，讓她的預感成真了。

“人類的肉體是我的桎梏，而只要我願意放棄人類的形態，升格成爲其他的生命形式，並放棄我身爲人類的人性和情感，成爲只有目標和邏輯的存在，我就可以清除宇宙中的所有死亡。”

斯塔克又機械化的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死亡說道：“如果，你能夠看到宇宙中的所有事，那你就應該明白，在這樣一個未來當中，宇宙將會接受機械的統治。”

“所有擁有生老病死的有機體，都將被我轉爲只需要替換零件，就能擁有無限壽命，永遠不會死亡的無機體。”

伴隨着斯塔克的講述，機械大軍的虛影，開始不斷的沸騰起來，宛如一場驚人的風暴。

死亡擡頭，看向逐漸陰沉下來的天空，她逐漸睜大了眼睛，而斯塔克魔鬼般的低語仍在繼續：

“集合整個宇宙的資源，我便能將所有智慧生命的思考器官，轉移到機械身軀中，並無間斷地爲他們替換每一個可能有所損壞的零件，讓他們擁有永恆無瑕的生命，永遠、永遠……遠離死亡。”

“不……”死亡低吟出聲，她擡着頭不斷掃視着死亡國上空的風暴，那些整裝待發的機械大軍，並沒有任何殺氣，反而滿懷憐憫。

死亡讀出了它們的指令，鋼鐵魔神要求它們不要殺死任何生命，相反的，要掠奪他們的思維器官、抽取他們的靈魂，灌入無知無覺的機械軀體中，以達到永恆不死的境地。

所有文明個體、動物、植物、宇宙魔神，所有擁有思維的存在，都將被機械風暴所席捲，宇宙將迎來一場無可抵擋的無機化浩劫，從此以後，再無死亡。

死亡有些慌亂的從桌前站了起來，看着一隊一隊飛出去的機械大軍，她死死的捏着手裏的殘刀，眼中閃爍出光芒，顯然是在透過時間線看向未來。

而在選擇分支的終末之處，死亡只看到了一雙眼睛。

與面前的鋼鐵俠一模一樣，那是一雙毫無感情、只有數據流過的眼睛，那冰冷的眼神，讓死亡像是被扼住了喉嚨。

“停下……快停下！！！”死亡尖叫道：“你不能這麼做！你會毀掉這個宇宙的！”

“該死的！你們這羣瘋子！你們這羣瘋子人類！！！”死亡崩潰的抓着頭髮說：“你們真是瘋了！快點停下！！！”

隨後，她將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抓住桌子上的胳膊，扔給了斯塔克，說：“拿着！快滾……快點從我的視野裏消失，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們了！！！”

可坐在原地的斯塔克，卻像是毫無所覺一樣，他也站了起來，來到死亡的對面，並對她說：“我的朋友席勒，靈魂上有一道無法修復的傷痕，你有辦法嗎？”

死亡女神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斯塔克說：“你不但違約、收回定金、不負違約金，還想讓我免費幫你治病……而且治的還是席勒？！！！！！”

死亡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如果她真的有血壓的話，現在恐怕已經昏迷過去了，但斯塔克就那麼冷漠的盯着他，眼神中傳遞出一種信息，那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你有沒有搞錯？！你，你是託尼·斯塔克！你不是個超級英雄嗎？！你怎麼能毀滅宇宙呢？！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託尼·斯塔克！！！”死亡甚至有些委屈的吼道。

但半晌之後，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都怪那個該死的席勒！沒他的宇宙都好好的！就他事多！！！”

“算了，不就是這個傷嗎？”死亡咬着牙說：“讓我看看……好吧，可以治，你要治嗎？”

斯塔克沉默的看着死亡，直到死亡臉上憤怒的表情開始變得僵硬，隨後，她緩緩收斂了臉上扭曲的表情，又轉回了之前的戲謔，並開口說道：“你還是挺聰明的，竟然不上當。”

“你打算怎麼治？”斯塔克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死亡走向他，並用滿含笑意的眼神，看着他說：“席勒靈魂上的傷口，來源於一段他非常不好的記憶，而我可以把那與之有關的所有記憶都刪除掉，這樣，他就被治癒了。”

說這段話的時候，死亡眯起了眼睛，就好像已經透過這條時間線，看到了未來那充滿鮮血與戰爭的結局。

但隨後，她又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說：“可惜，你還是挺聰明的，竟然察覺到了。”

”不過，這也不完全是個陷阱。”死亡收斂了神色，認真的對斯塔克說道：“那道傷痕其實本質上就是記憶，你要真的想完全的治癒他，就只能刪除記憶。”

“你鬧出這麼大動靜，應該已經有其他的存在發現你了，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問他們，我那羣愚蠢的兄弟姐妹們，只會給你一樣的答案。”

說完，死亡伸出手，撫上了斯塔克的面甲，偏着頭，盯着他的眼睛說：“只要你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你的朋友，就不再有那些灰暗又痛苦的過去了。”

“相信我，席勒的過去，比你想象的更爲痛苦，而他根本無法自救，作爲他的好朋友，你應該幫幫他，幫他脫離苦海，獲得幸福……”

死亡的臉幾乎貼到了斯塔克的鼻尖，兩人的眼神交匯在一起的時候，斯塔克聽到了無數的吟唱，就像是天堂的頌歌。

聖音之中，稚嫩的童聲在唱着友誼的歌，他們說，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助，幫助朋友是無罪的，若他不能自救，你便該去當這個救世主……

而後死，亡又開口說道：“你們的記憶當中，有太多瑣碎又平凡的東西，那並不值得你們留存，也不值得你們爲之而痛苦，若能消滅它們，換來幸福，爲何不做呢？”

“不再爲那些庸俗之事所困擾，才能邁向更爲偉大和幸福的未來……”

斯塔克緩緩張開嘴，死亡似乎已經聆聽到了他肯定的答案。

一片星空，在死亡背後緩緩展開，整個死亡國度融爲一體，成爲無盡奧妙百川歸流之地，身爲宇宙基石的死亡，展露出了她真實的偉大。

在普通的凡人只要看一眼，就會爲那無窮無盡的真理和奧祕，而感到瘋狂的時候，斯塔克的眼中，冰冷的數據流卻逐漸退去，另一種光芒，自冷漠之中迸發出來。

那是令注視着他的死亡，都感覺到意外的、濃烈的情緒，是這些抽象實體們所能演繹，但卻永遠不能真實擁有的情感與愛。

“……不。”

斯塔克從口中吐出了一個與死亡期待截然相反的單詞，死亡伸出由星空構成的雙臂，捧住了斯塔克的臉，用來充滿無窮奧祕的眼睛看着他，問：“爲什麼要拒絕？爲什麼不完成你拯救的使命？”

斯塔克的眼神中，流露出了讓死亡看不懂的痛苦，死亡用手撫過他的眼睛，而斯塔克卻閉上了眼睛說。

”如果，席勒爲他的過去而感到痛苦，那他可以自己選擇遺忘，而不是由任何人來幫他遺忘。”

“如果他未曾遺忘，那就說明，這段記憶之中，有他必須要記住的東西，這些東西，可能比那段記憶當中所有的痛苦加在一起，都要更爲寶貴。”

“因此，他寧可承受折磨，也絕不願意忘記，就如我的過去一樣。”

“霍華德與瑪麗亞的死，所帶給我的痛苦，遠比不上曾與他們待在一起的那些好時候，帶給我的慰藉，如果有選擇的機會，我絕不會選擇遺忘。”

“死亡……死亡……”斯塔克主動伸出了手，觸碰到了死亡的臉頰，並對她說：“這世界上，所有擁有情感與智慧的生命，都無法戰勝你，但我們也都戰勝了你。”

透過無窮無盡的死亡帷幔，斯塔克看向了隱藏在死亡背後的遠方，他說：

“繁榮的文明，繁華的城市，都是在一代又一代的死亡與新生之中，建立起來的。”

“面對死亡，我們所有人都感覺到無可避免的恐懼，因爲我們弱小，因爲我們渺小……”

斯塔克後退了幾步，身影開始變得越來越虛無縹緲，而死亡卻向前伸着手臂，就好像要通過他，觸及到她永遠無法觸及到的繁榮的宇宙。

在斯塔克的身影消失之前，只留他情感激盪的聲音，迴盪在死亡國度中，就更顯這裏的淒涼與空寂，也更顯，手臂尚有挽留之意的死亡的孤獨。

“與我一樣的普通人，終將回歸你的懷抱。”

“可我們所留下的傳承、精神，所建立的友情、親情，所建設的城市、文明……”

“所留在我們記憶當中，讓我們夜不能寐、痛徹心扉的記憶，和所它保護着的，令我們銘記一生的珍寶，共同構成這令人驚奇的世界。”

“那些與你們的偉大相對的渺小，都會留下……庸俗，永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