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盛筵玄機（六）

“至尊法師冕下，既然您已經來到了這裏，那我想，使用時間寶石回到過去的時間線調查兇手對您來說應該不算麻煩吧？”弗麗嘉微笑着看着斯特蘭奇，說道。

這位神後的態度令人如沐春風，言行舉止絲毫挑不出任何冒犯之處，哪怕是請求別人辦事，也讓人覺得照她所說的做理所應當。

“親愛的，或許你不知道，使用無限寶石是要付出代價的，擾亂時間線更爲危險。”

“我無意質疑至尊法師的專業性，可我們都知道，至尊法師心懷慈悲，若他在過去的時間線上不忍看到女王遇害，出手相助，說不定會令兇手轉移目標，或許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另一具屍體了。”

奧丁難得講了這麼長一段話，圍觀者立刻就緊張了起來，讓地球的至尊法師穿越時間線去調查兇案，沒開玩笑吧？你確定之後看見的是一具屍體，不是所有人都成了屍體？

斯特蘭奇在宇宙之中名聲不顯，但他的前任，也就是他的老師古一，那可是大名鼎鼎，古一雖然沒有揍過這些星際文明首領的爸爸或者爺爺，但是她一定揍過他們附近維度魔神的爸爸或者爺爺。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圍觀古一暴揍魔神是星際文明的宇宙觀測學不可逾越的一個發展階段，一旦你看到一個光頭女法師摁着一團奇怪的能量揍，恭喜你，你的文明已經有了相當發達的天文學水平了。

至尊法師的名聲不太好，在暴力方面的名聲尤其顯著，讓他穿越回時間線去調查，那掉下來的可就不一定是一具屍體了，就算他沒有打算動手揍人，萬一橫衝直撞引發了什麼時間線變動，那不是所有人都要倒黴？

“這位殿下，您先別哭了，能讓我們先看一下屍體嗎？”洛姬不動聲色的走上前轉移了話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屍體上，她接着說：“就算要穿越時間線回去，我們也得先知道女王是在什麼時間點遇害的，能讓我們查看一下傷口嗎？”

這位看起來很強壯的猛羽族雄性卻一直有些抽搐的哭泣，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身後年輕的人類衛隊士兵走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在他的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安撫了他的情緒，他才顫抖着說道。

“好吧，但你們一定要向我保證，抓住殺了利蘭的兇手，女王陛下，女王陛下，怎麼會……”

“放心吧，殿下，兇手破壞了神王殿下的宴會，我們比你更想抓住兇手，絕不會讓他逍遙法外的。”

洛姬一邊冷聲說，一邊走上前半跪下來，將女王趴在地上的屍體翻了過來，當屍體露出真容的時候，圍觀的人羣響起了倒吸冷氣的聲音。

女王的胸口被剖開了一個大洞，心臟直接消失不見了，胸口的傷痕十分凌亂，但更恐怖的是她的臉上有三道鋒利的爪痕，那張精緻的面容更是面目全非了。

站在一旁的席勒回想起希阿帝國猛羽族的相關資料，這是一個有些奇特的種族，在猛羽星的上古時代，生活着類似於地球披羽恐龍的物種。

以人類的進化角度來類比，大概就是這種披羽恐龍在中古時期進化成了一種鳥類，而這種鳥類最終進化成了猛羽族。

所以猛羽族人既有鳥類特徵，也有點像蜥蜴，頭部及頸肩部有羽毛，四肢末端又有鱗片，身高比人類更高，四肢也更修長。

另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他們的心臟要比人類更大，在胸腔之中佔據了更大的比例，而且位置是在胸腔的正中間，並不像人類一樣偏向一側。

這就導致被挖心而死的兇案現場顯得更爲恐怖，女王胸口幾乎所有的皮膚和肌肉都不見了，露出了一個大洞，又因爲心臟的缺失，空洞之中顯得黑漆漆的，涌出的鮮血像自深淵伸出的恐怖觸手。

“女王的身上圍繞着死亡的氣息。”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向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讓圍觀的人打了個冷戰，洛姬擡頭看去，修長的黑色身影靜靜的注視着屍體。

海拉的眼中涌動着滿是死亡氣息的黑霧，洛姬也掃視了周圍一圈，像在對誰解釋一樣說：“這裏沒有人瞭解猛羽族的生理特徵，我們不能用阿斯嘉德人血液凝結的情況或傷口表現來判斷猛羽族人的死亡時間。”

“海拉殿下，我需要你的幫助，你能通過分析屍體的死亡氣息確定她的死亡時間嗎？”

海拉緩緩邁步而出，她並沒有如洛姬一般俯下身，而是站在屍體的旁邊靜靜的凝視着早已失去生機的軀體，彷彿在那張成熟的臉上看到了當年青澀而稚嫩的公主的面容。

海拉伸出了一隻手，帶有濃郁的死亡氣息的黑霧從她的指尖飄散出來，飛向屍體。

而在那一縷霧氣掠過席勒眼前之時，濃郁的霧變得越來越稀薄，世界樹下的濃霧散去之後，席勒換好了衣服，告別了還在溫泉池中打盹的斯特蘭奇，獨自乘上皇家馬車回到了仙宮廣場。

阿斯嘉德的夜色澄澈透亮，晚風吹拂，髮絲上的露珠帶來微微的涼意，噴泉的水氣也鑽進鼻腔當中，令人嗅到溼潤的芬芳，遠處三三兩兩笑鬧着歸家的孩子的嬉笑聲越飄越遠。

席勒放鬆的漫步在走回仙宮的路上，泡溫泉帶來的憊懶感，讓他難得悠閒的欣賞着阿斯嘉德的夜色，慢慢穿過仙宮大橋，看到仙宮輝煌的燈火越來越近。

就在席勒走到仙宮門口的時候，飛馬的啼鳴聲將他驚醒，緊接着是一聲熟悉的呼喊：“席勒，你怎麼在這？”

席勒一擡頭，就看到了洛基，他沒有穿常穿的法師袍，而是十分罕見的穿了一身鎧甲和披風，看上去倒有了幾分英武。

“我真是太抱歉了，突然出了點急事，我不得不我先去托爾那一趟，沒能去赴你的約。”洛基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走到席勒身前和他擁抱了一下。

席勒拍了拍他的胳膊說：“沒事，你去托爾那裏了？我聽斯特蘭奇說，是因爲海姆達爾的事？”

洛基左右看了看說：“去我房間說吧。”

洛基領着席勒來到了自己的寢殿，這裏和客房可不一樣，而是一間十分豪華的宮室，名貴的地毯、華麗又柔軟的牀鋪、擺滿各種珍貴珠寶和藏品的展示架，無一不透露着親王寢殿的奢靡。

席勒走進去之後，打量着展示架上的藏品，而洛基一邊從酒櫃上拿酒一邊說：“事實上，是我和托爾兩個人一起去了一趟冥界，也就是海拉的國度。”

席勒走到窗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一邊看着仙宮外整個阿斯嘉德逐漸熄滅的燈光，一邊說：“我知道你和海拉一直有聯繫，但是托爾……”

“恰恰是因爲托爾夠強，纔有了和海拉溝通的空間，你也知道海拉和奧丁是最像的，他們都是傳統的阿斯嘉德人，只臣服於強者。”

“海拉承認了托爾新王的地位，他們兩個自然也就沒什麼衝突了。”洛基拿着酒走了過來，一邊擺好杯子一邊說：“反倒是托爾，他需要海拉的幫助。”

席勒略一思索便吐出了一個單詞：“英靈殿？”

洛基點了點頭，先給席勒倒了一杯酒，然後又給自己倒了半杯，並說：“英靈殿其實不是阿斯嘉德的財產，而是奧丁個人的造物。”

“衆神之父用英靈殿截留那些英勇的靈魂，並將他們復活，再度爲阿斯嘉德而戰，阿斯嘉德征戰宇宙的歲月裏，英靈殿成了阿斯嘉德人民精神的旗幟。”

“爲衆神之父戰死，並在英靈殿中有一席之地，成了所有阿斯嘉德戰士夢寐以求的榮譽，但還是那句話，英靈殿是奧丁的，不是阿斯嘉德的。”

“我明白了。”席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說：“托爾希望擁有自己的英靈殿？”

“也不算。”洛基的手指摩擦着杯壁，說道：“既然阿斯嘉德已經不打算征戰宇宙了，那有沒有這樣一個精神旗幟也不重要了，我們更希望能有其他神系那樣較爲健康的死亡和輪迴機制。”

“阿斯嘉德人總覺得，要是自己不能死在戰場上，那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這種死亡觀其實是衆生之父特意養成的，只爲了讓民衆們更爲驍勇善戰。”

“而英靈殿就是他們的安全感，只要我死的夠英勇，衆神之父一定會復活我，他們不是不怕死，只是相信奧丁而已。”

“可這其實並不健康，不是嗎？阿斯嘉德人視自然死亡爲洪水猛獸，本質上說，是因爲他們覺得，自然死亡就永遠沒有復活的機會了，誰不想復活呢？”

洛基深深的嘆了口氣說：“可我們本來就欠着世界樹的債，還搞死了又復活這一套，那豈不是越欠越多？”

“想要還債，開源節流纔是正道，我們不斷向外求索想要開源，可是向內也得節流，不能再透支世界樹的力量了。”

“要扭轉這個局面，就得爲他們建立新的死亡觀，可要是直接告訴他們英靈殿不能用了，或者說托爾不想讓他們用了，那民衆們一時肯定無法接受。”

“所以，我們打算舊事重提。”洛基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眶說：“或許你們人類也聽過九大國度中的赫爾海姆，也就是冥界，是一個冰冷多霧的地方，其中的埃琉德尼爾是冥國女王海拉的住所，也是亡靈的安息之地。”

“我知道，在人類的傳說當中，這裏沒有英靈殿那麼有名，但其實這纔是阿薩神族真正的魂歸之處。”

洛基搖了搖頭說：“在此之前，海拉是被奧丁囚禁在這裏，這裏是她的牢籠，但不是她的封地。”

“衆神之父在位的時候，他根本不允許海拉離開赫爾海姆半步，海拉沒有能力也沒有權限去接引阿薩神族的靈魂，她封地上的那些亡魂都是以前遺留下來的。”

席勒點了點頭說：“我懂了，你們缺乏一個類似埃及神系中冥神奧西里斯之類的存在，負責把族人的靈魂接引到冥府，讓他們在那裏靜靜消逝，迴歸自然輪迴。”

“正是如此。”洛基用力的點了一下頭，說：“托爾這次去就是想要和海拉談談。”

“他打算將這位曾經的長公主殿下封爲阿斯嘉德的親王，封地正在赫爾海姆，但不參與阿斯嘉德內政，只負責接引亡魂，並令他們安息。”

“那麼，奧丁怎麼看？”席勒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洛基又嘆了口氣說：“這也是海拉問我們的問題，事實上，我和托爾也想知道，奧丁怎麼看。”

“我可以以屍體上的死亡氣息，追尋女王陛下的靈魂所在。”

沙啞的嗓音將席勒從回憶之中驚醒，宴會廳之中氣氛依舊凝滯。

站在屍體旁邊的海拉開口說：“女王陛下剛死不久，說不定，我可以將她的靈魂拉回來。”

圍觀人羣立刻一陣嘈雜，其中不乏“趕快啊”、“還等什麼”之類的語句。

可這個時候，海拉瞥了一眼托爾，又將目光掃過洛姬的臉，緩緩開口說：“但我必須借赫爾海姆之力，讓死亡的氣息擴散出去，纔有可能在九大國度之內萬千亡魂之中，找到女王陛下的靈魂。”

“那還等什麼？”

衆神之父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嘈雜聲瞬間消失，奧丁看着海拉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那你還在等什麼？”

托爾和洛基對視一眼，海拉轉過頭，用滿是死亡氣息的眸子注視着自己父親的眼睛，並說：“當然是在等九大國度之主的許可。”

奧丁沉默的看了海拉一會，攬住弗麗嘉的手變得更緊。

只有這位陪伴了神王一生的神後才知道，永不退縮、絕不軟弱的衆神之父，也會因悲傷而指尖顫抖。

“那你應該去問托爾，而不是我。”

奧丁的話音落下，洛姬背過了身，席勒看到她長出一口氣的表情，很快托爾的聲音響起。

“我以九大國度之主的名義，賜予你這樣的權力，以赫爾海姆爲你的封地和武器，允許你的死亡之力在九大國度之內通行，執掌一切亡靈來去之事，使九大國度之中一切生靈獲得永遠的安息。”

最後，托爾緩緩吐出了一個名字：“……海拉·奧丁森。”

當月光順着彩色的玻璃窗照射進來的時候，像是爲海拉披上了一層冰冷又華麗的紗衣。

這位傳奇殿下低沉又沙啞的語調隨風而去，越飄越遠。

“爲了……北方神的榮耀。”

有人說後文應該叫三神探，笑死，你看這像是能湊出三個偵探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