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零六章 鐵罐響叮噹（四）

“你是個變種人？”究極鋼鐵俠問。

“我是，但不只是。”席勒輕輕搖了搖頭解釋道：“我的變種能力和我的預言能力無關，有關這一點，變種人的領袖們都沒什麼頭緒。”

“你告訴過他們？”

“我和X教授以及萬磁王的能力都有異曲同工之妙，我既能感應未來，又能操縱分子。”

究極鋼鐵俠的眼神越來越熾熱，他說：“所以你相當於X教授和萬磁王的結合體？”

“但分別沒有他們兩個那麼強大。”席勒嘆了口氣說：“我想可能是一種能力干擾了另一種，導致我的兩種能力都沒有成長到極致。”

“我聽伱和那個外星王子說，你這次來到宇宙當中是爲了找你弟弟？”究極鋼鐵俠問道。

席勒雙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點了點頭，他接着說：“他和我擁有同樣的變種能力，但他不會預言，也因此在操縱分子方面更爲強大。”

“我認爲他會對現在的局面有幫助。”席勒微微皺起了眉，神色凝重的說：“將物體分解成分子或用分子重構，能做到很多驚人之事。”

不用席勒說，作爲科學家的究極鋼鐵俠比他更明白分子級別的操縱能力意味着什麼，但同時也推斷出席勒在這方面的能力或許有諸多限制，否則也不需要來找自己做宇宙推動引擎。

果然他聽到席勒說：“我也能部分的操縱分子，但僅限於重組和修復，我不能夠直接分解物體，也不能夠憑空造物。”

究極鋼鐵俠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僅僅是一個好用的治療術而已，但如果可以徹底的分解和重構物體，那就是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可席勒的預言能力雖然更玄學，但某種程度上來說更爲強大。

那麼最佳選擇就是，獲得席勒的弟弟的完美的分子操縱能力和席勒的預言能力。

究極鋼鐵俠打定主意，於是不着痕跡的換了個話題，他說：“你弟弟爲什麼會跑出地球？”

席勒搖了搖頭說：“他被外星人綁架了，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在找他。”

“顯而易見的，你的超級英雄朋友們並不贊同你這麼做。”

席勒抿緊了嘴脣，他說：“我能夠理解他們，地球上不受控制的變種人夠多了。”

“也包括你。”究極鋼鐵俠認真的看着席勒說：“他們的本意是覺得你也是不可控的，至少有此風險。”

“我說了，這不是沒有道理。”

“你失控過？”

“還沒有，但很多變種人……”

“那麼這就是欲加之罪。”究極鋼鐵俠非常認真的說：“我知道變種人排斥論的那羣人的論調，他們稱變種人爲炸彈，但卻不願意想想自己爲何如此弱小和愚蠢。”

席勒深深的皺起了眉，他略帶震驚的看着究極鋼鐵俠說：“難道你贊同放任不可控的變種人傷害普通人？”

“那麼他們爲什麼會受傷？”

“當然是因爲變種人……”

“是因爲他們自己太過弱小，又毫無防範意識，完全是他們活該。”

席勒目瞪口呆，而究極鋼鐵俠露出了冰冷的神色，他說：“是的，我就是叢林主義的支持者，弱小就活該被淘汰，沒有半點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必要，這其中也包括我。”

“我從他們身上得到所有我應得的，只是因爲我的強大，那些所捆縛住他們的道德不能捆縛我，也是因爲我的強大。”

“那如果有比你更強的……”

“如果第一次他沒有殺死我，我總會變得比他更強，然後去殺死他。”

席勒把身體向後仰做出一種退避的姿態，然後搖了搖頭說：“不，不論是人類還是人類文明，都不是無盡的超越，追求強大沒有盡頭，最終必然死於熵增。”

“那就比宇宙更強大。”究極鋼鐵俠的眼中閃爍着難以言喻的野心的光芒，他說：“成爲站立在宇宙之上的究極存在，成爲任何存在都不能定義的存在，爲此要付出多少弱者的生命，我根本就不在乎，因爲他們本就與我不是一類。”

席勒沉默的看着他，似乎深受震撼，但究極鋼鐵俠知道他此時在內心中絕不能說他沒有受到吸引，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極端論調總是會顯得更有說服力，因爲人類就是這樣，他們是被極端背後的熾熱情感打動的。

“你想成爲神嗎？”

“神無法定義我。”

“你真是瘋了。”

“你能說自己沒有嗎？”究極鋼鐵俠再次把身體前傾，雙眼直視席勒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的說：“你本可以不把自己置於現在悲涼的處境，不把自己拉扯的如此痛苦。”

“你是否曾經想過，如果你不是個變種人，沒有如此強大的能力，就能和所有人好好相處？”

席勒沒有回答，但究極鋼鐵俠從他臉上看到了肯定的答案，於是他就說：“放棄這種愚蠢又幼稚的想法吧，如果你弱小，他們就拋棄你，如果你強大，他們就畏懼你，你永遠不可能得到那些蟲子的理解，你必須得尋找同類。”

“但你對我這麼說或是之後想要表達可以理解我，不也只是爲了利用我嗎？”

“但我至少知道你有利用的價值，爲了這種價值，我也會好言相待，而不是說你是個杞人憂天的瘋子，或是一枚危險的定時炸彈。”

席勒深吸一口氣，偏過頭去，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但最終什麼也沒說，究極鋼鐵俠身體向後仰去，雙臂放鬆的搭在扶手上說：“缺乏情感歸宿的人總是第一時間希望能從他人那裏得到情感反饋，但你其實一點都不需要這些情感，如果情感上的支持能夠改變局面，你就不會在這裏了。”

“你覺得我應該像你一樣放棄情感嗎？”

“這不是放棄，而是一種進化。”究極鋼鐵俠歪着頭說：“從他們織的網裏掙脫出來，破開多年以來社會馴化的殼，學會不從任何你腳邊的螞蟻身上尋求愛和認同，然後你便會發現，新的天地到來了。”

“你讓我想起一個人。”席勒回望究極鋼鐵俠說：“萬磁王和我說過幾乎同樣的話。”

“這是強者的共識。”究極鋼鐵俠雙手撐着扶手椅的扶手站了起來，走到觀景窗的另一邊，看着外面的星雲說：“如果你覺得我在騙你或是在利用你，那就想想，到底是誰讓你落入今天這般田地，又是誰讓事情有所轉機的。”

究極鋼鐵俠走出房門的時候，發現席勒坐在觀景窗前一直注視着窗外的星雲沉默不語，他背過身去，沉在陰影當中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而在究極鋼鐵俠離開之後，席勒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微笑，但更淺，也更不易察覺。

於精神變態而言，由自己的言行影響他人，從精神層面操縱着他人轉變，使他人看到並理解真正的他們，是一種對自身魅力和能力的最高認可，這一行爲會提供驚人的多巴胺刺激，讓他們陷入一種迷幻的亢奮中去，甚至比藥物見效更快。

衆所周知，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人類的情感與理智是衝突的，當情感較爲激烈的時候，理智就會被壓制，而要想保持極端的理智，就必須得抑制情感。

心情快樂和精神亢奮是完全兩種東西，前者屬於理智的範疇，比如你遇到了一件好事，讓你感覺到快樂，其實是理智讓你判斷這件事對於你而言是好的，雖然也會產生一定的興奮情緒，但是遠遠達不到亢奮的級別。

可是直接的精神刺激所帶來的興奮就是亢奮，理智判斷完全不參與這個過程，沒有任何好事發生，只是單純的刺激大腦以獲得多巴胺，所產生的興奮情緒就是亢奮，就比如嗑藥，或是精神病人產生幻覺。

精神變態操縱他人的過程取得進展時，雖然理智告訴他們，他們也獲得了利益，但那種本能被大大滿足所產生的直接精神亢奮是無法避免的。

而衆所周知，人對於精神刺激的反應是有閾值的，簡而言之，一旦接受刺激並進入亢奮狀態的次數多了，刺激所帶來的亢奮就會越來越微弱，快感也會越來越小。

這就是癮君子會不斷加大藥量的原因，也是爲何大麻即使沒有那麼強烈的致幻作用也依舊是最爲危險的毒品的原因——它提高了精神刺激的閾值，讓人們對生活當中普通的快樂所帶來的興奮情緒不再敏感，而只能依賴藥物，而等到對普通藥物不再敏感了，那就只會越陷越深。

精神變態在操縱他人當中所獲得的亢奮和毒品沒有任何區別，所以雖然他們認爲自己依舊智慧高絕、謹慎小心，可身體尋求快感的本能會讓他們變得越來越冒險，甚至是完全不能再維持以往那副專注而又充滿魅力的樣子，只會變得越來越暴躁，且富有攻擊性。

他們的大腦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們需要更強的刺激，於是他們就會向被控制的對象尋求更多，如果對方無法提供，他們就會採取極端手段，而如果還是無法獲得，或因露出破綻而被懲處導致被迫戒斷，他們也就會和弄不到毒品的癮君子一樣，感受到巨大的痛苦。

其實這纔是對付精神變態的最佳手段，只是絕大多數人沒有足夠強大的情緒自控能力去和這羣天性狡猾又冷漠的變態周旋，但只要你能比他堅持的更久，最終他纔會是被飢渴驅使失去理智從而踩下陷阱的獵物。

席勒知道，今天他所表現出來的動搖態度已經讓究極鋼鐵俠嚐到了精神操縱所帶來的精神亢奮的快感。

一共分爲兩步，第一，究極鋼鐵俠最初觀察席勒的各種反應和話語的時候，其實就是在篩選受害者，當他看到痛苦、掙扎和猶豫不決的時候，就將席勒當成了心中的完美獵物。

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能確定的，因爲他無法判斷自己所做的決定是否正確。

所以第二，直到他將自己的魅力展現出來並向席勒灌輸他的觀念，從而導致席勒開始真正的動搖之時，便又有另一重快感刺激，那便是他果然依賴自己智慧的大腦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自我肯定也會引發亢奮。

精神亢奮的另一顯著特徵便是來的快去的也快，一旦遠離刺激源，快感會很快消退，隨之而來的便是更深的空虛。

但自戀的精神變態往往覺得自己沒必要忍受這樣的空虛，完全可以乘勝追擊，繼續一路高歌猛進，直到取得自己想要的成果，所以他們無暇反省或思考，只會窮追猛打，破綻也就隨之而來。

於是果然，席勒在晚間接到了究極鋼鐵俠的電話，他在電話裏這樣說道：“我在剛剛的宴會廳裏面交到了一個朋友，他願意爲我提供賓客的身份，併爲我提供住處，我現在就住在你樓上最右側的那一間。”

“他是個星際物流公司的總管，對各個地區的傳送門來往人員都比較瞭解，明天早上我把他約到早餐廳，我認爲你可以和他聊聊你弟弟的事，你覺得怎麼樣？”

給出了肯定的答覆之後，席勒放下電話，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來了繼觀念灌輸之後，展現自己的第二步——充分展現自己能夠提供的物質價值，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