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二百五十五章 金城晚來秋（八）

布魯斯睡眼惺忪的從牀上醒過來，然後頗爲詫異的發現，睡在自己身邊的賽琳娜不見了，忽然被子之中蹬出一隻腳。

布魯斯是真的不知道到底要怎麼睡覺，才能把在牀上已經有一個人的情況下，把自己睡的轉了個個，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雜技運動了。

雖然賽琳娜確實會表演雜技，但不意味着她要把她的才能用在這方面，雖然之前賽琳娜睡覺也不老實，還總說布魯斯壓她頭髮，但偶爾還是能體會到你儂我儂的甜蜜清晨氛圍的。

最近一段時間，別說是清晨氛圍了，布魯斯每天早上起來都要猜測一下賽琳娜頭朝哪邊，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絕對不朝他這邊。

布魯斯認爲自己得和賽琳娜好好談談了，於是他掀開了賽琳娜的被子，讓賽琳娜和他一樣睡眼惺忪，充滿迷惑。

“怎麼了，親愛的？”賽琳娜翻了個身，把一隻胳膊搭到了布魯斯的腿上，咕噥着又睡着了。

布魯斯看了一眼時間，知道他們今天本來就該早起，於是他坐了起來，動作又把賽琳娜弄醒了。

這次賽琳娜算是真正的清醒過來了，但這不意味着她沒有抱怨，她把半邊身體斜着轉過來，手肘撐在牀沿上，回頭看着布魯斯，用目光表達自己的不滿。

“親愛的，我認爲我們的牀不是一個很好的表演舞臺，你覺得呢？”

賽琳娜愣了一下，直到現在她才恢復自己的方向感，並弄清楚自己身處何地，是什麼姿勢。

站起來的布魯斯轉了過來，和賽琳娜保持一個方向並撲到了牀上，並沒感覺這個方向有什麼特別的。

“你是想問我爲什麼要朝這邊睡？”賽琳娜歪了一下頭說：“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朝這邊睡更舒服一些。”

“但之前你不這麼覺得。”

“是的，但你最好不要跟我說什麼女人都是善變的，我的身體不會騙我，它擁有遠超你想象的敏銳程度。”

布魯斯湊了過來，把上半身壓在賽琳娜的身上，頭拱到她的頸窩之間說：“我想這並不超乎我的想象，親愛的。”

賽琳娜有些嫌棄的推開他說：“如果你一定要早上調情就早點，別忘了今天我們要去逛街，我得爲我最新的歐泊項鍊配一條裙子。”

布魯斯並沒有完全離開，只是變成了一半身體壓在賽琳娜的身上，手摟着她的腰，他們兩個就以這個姿勢開始研究賽琳娜到底爲什麼想轉過來睡。

“當我們入睡的時候，姿勢還是正常的，這說明並不是我想轉過來睡。”賽琳娜手握成拳，下巴抵在第二個指節上並說：“你知道嗎？我能在哥譚上空來去自如，很大一部分要歸功於我那驚人的平衡性。”

“可不是我自吹自擂，但我幾乎能在所有情況下保持平衡，甚至包括失去意識的時候，所以很有可能我的身體在警告我，朝着牀頭睡並不舒服，不夠平衡。”

布魯斯微微皺起了眉，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抽離了自己的手，坐了起來之後，又以俯臥撐的姿勢趴到牀邊往下看。

“你是對的，親愛的，下來看看。”

賽琳娜也有些感興趣，她翻身下牀來到另一邊，並和布魯斯在牀底對視。

“怎麼了？”賽琳娜打量着牀底，什麼也沒發現。

布魯斯伸手指了一下牀頭，然後賽琳娜纔看到，支撐着牀頭的大牀底部的主樑中間凹下去了。

“木頭年久失修不奇怪。”布魯斯麻利的站了起來說：“現在我們的牀頭低腳高，這不符合人類睡眠工程學，很有可能會導致血液過度的涌向腦部，產生眩暈和失眠的症狀。”

“所以我的身體纔會爲了保持平衡而轉過來。”賽琳娜也站了起來，站在牀的另一邊，雙手叉腰說：“那麼我們要怎麼辦？換一張牀？”

“我認爲我們可以修理一下，只要把下面墊高就行了。”布魯斯摸着下巴說：“但我不確定能找到合適的枕木，或許我們可以去工藝品市場看看。”

“聽着，我絕對沒有抱怨這裏的環境的意思，但是這整個房間裏古董文物的數量有點超乎想象了，而你和你的管家都不是專業的維護人員，你們沒有考慮過進行一次徹底的檢修嗎？”

“事實上我們在考慮買個新房子。”

“那麼就去看看，爲什麼不行動起來呢？”

布魯斯卻又坐回了牀邊，笑着看向賽琳娜說：“你很期待搬進新家嗎？”

“是你的新家，可不是我的。”

賽琳娜也坐到了自己這一邊的牀邊，布魯斯湊了過來，賽琳娜回頭親了親他的臉頰說：“有人告訴過你嗎？親愛的，你有築巢傾向。”

“什麼意思？”

“這是一種奇怪的戀愛特質，有些情侶像是旅鳥，對戀愛抱有的期望是與對方一起見識更多的新事物，看更廣闊的世界，還有一些喜歡就地築巢，享受溫馨平靜的家庭生活。”

“那麼你是第一種？”

“實際上我不是鳥，所以偶爾我會心血來潮想出去看看，揹包玩上一個月，然後就會感覺到很疲倦，半年都待在家裏，除了解決基本的生存需要之外，根本不出門。”

“就像一隻貓？”

“就像一隻貓。”

“那麼你有設想過一個溫暖舒適完全合你心意的窩嗎？”

賽琳娜笑了起來說：“你就這麼形容你的莊園，你的管家會同意嗎？”

“事實上這確實是我的巢穴，但我認爲對你來說，這個詞太過冰冷和中立。”

“而家這個詞彙又對我來說太過沉重。”

“對我也是一樣。”

“但它又不僅僅是房子。”賽琳娜斜靠在牀頭上，用一種驚險的姿勢去用腳尖勾自己牀邊的拖鞋並說：“事實上，在你說要買個新房子的時候，我的腦子裏第一時間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設想。”

“說說看。”

“很雜亂，大多不成體統，等我理順了再和你說，我要說的是，我通常對房子沒什麼想象，它大概是有一張牀的空間，這就足夠了。”

“這可能源自於匱乏的童年，但更多的其實是我不是一個需要從住所中找尋安全感的人。”

“你更多的做你自己，而不是一個住客，你不用任何住所來安慰你自己。”

“是的，但我還是想到了一些。”賽琳娜抓了抓又厚又密的長髮說：“一些傢俱擺放的位置，還有燈光，但決定了我的這些暢想的不是我喜歡的顏色、款式之類的，我對這些沒有概念。”

“那是什麼？”

“我們兩個要怎麼在共處一室的情況下活得更舒服，我設想我們會有一張巨大的沙發，一邊是舒適的座椅，另一邊是貴妃榻和腳墊，因爲你通常喜歡坐在上面，而我喜歡把自己整個扔進去，這能滿足我們兩個的需要。”

“它的上面會有一盞小燈，不要那種非常豪華的大吊燈，是的，就是現在的韋恩莊園中間的那一頂，那實在是太亮了，我不止一次注意到你也感覺到那非常晃眼，實際上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賽琳娜張開手臂說：“我說過這很不成體統，因爲你顯然不能擁有一個這樣的客廳，你需要大量的空間放酒櫃和展示櫃，還需要把它們弄得燈火通明，富麗堂皇。”

“可千萬別說什麼爲了你我願意這麼做，這甚至都不是個建議，距離適合使用大概還要發酵一萬年。”

布魯斯卻很認真的在聽着並且思考，甚至沉默了一小會兒，賽琳娜湊過去問：“你不是真的在考慮像普通人裝修客廳吧？你知道如果一座莊園只安一盞小燈，會讓它多麼像鬼屋嗎？”

“我認爲你對於莊園的理解可能有一些誤差。”布魯斯伸手比了一個小的手勢，然後說：“實際上韋恩莊園是非典型莊園，這裏更像是隻有一個主人的聯排別墅。”

賽琳娜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知道莊園和別墅有什麼區別嗎？”布魯斯問。

“我只知道它們最大的共同點是我都買不起，所以我就不可能去了解它們有什麼區別。”

“效率極高的女士，但實際上別墅就是一整棟房子，雖然有很多現代別墅已經大的有些不可思議了，但它們不管從設計理念還是房屋結構來說，都是一整幢建築。”

“而莊園則是建築羣，相當於把功能分區域拆開放在不同的建築裏，接待區、生活區、娛樂區、觀景區。”

“但在韋恩莊園這些東西都在一座建築裏。”賽琳娜朝窗外看了看並說：“沒有我們一定要走到外面去才能到達的屋子，頂多就是走廊長一些。”

“是的，那個時候因爲種種原因，我們沒有把莊園建得太大，所以如果我們買一個新的莊園，我們就可以在起居用的建築當中裝修一個更加溫馨的客廳，然後用專門的接待大廳來接待客人。”

“所以你是說你要買一幢新莊園？你說的好像買一件衣服那麼簡單。”

“實際上就是如此，我所遇到的最大的困難就是沒有地腳、建築和風格全都合適的選項。”

“那麼爲什麼不自己建一座呢？”

布魯斯卻突然沉默着不說話了，賽琳娜盯了他半天，又推了推他，布魯斯纔看着她說：“一座莊園完工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

“你急着……”賽琳娜說到這裏的時候也停下了，她抿着嘴脣，瞪着大眼睛看着布魯斯，然後率先敗下陣來並說：“別這樣，你知道這與我們住什麼房子無關，即使在壞掉的牀上，我也能好好睡覺。”

“你說我有築巢傾向。”

“只是我的猜測。”

“你的猜測很對，而我所擁有的任何精神問題都一定比你想的更嚴重，哪怕只是一種傾向。”

“好吧，我的大富豪，隨你怎麼做，快點起來，我們要去逛市場了。”

“不，現在還太早了。”布魯斯打了個哈欠，也把頭轉向了牀尾，伸手把賽琳娜拉過來並說：“不良的睡眠姿勢讓我有點暈眩，我想我們可以再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