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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蘭澤

白天山中已有幾分春日暖意,到了夜裏卻又開始起風。

龍吟潭問事閣內夜裏依舊點着燈,書閣二樓有個房間,供誤了山中宵禁的弟子在此過夜。

衛嘉玉夜裏坐在屋中讀書時,忽而聽見窗外傳來鳥叫聲。這書閣外確實種着一棵同房頂一般高的銀杏,但這寒冬時節,葉片早已掉光了,哪兒來的鳥會在那上頭做窩?

外面那鳥叫聲頗爲悅耳,如同黃鶯啼鳴,簡直要叫人疑心窗外不是三九寒冬,而是一派春日勝景。

衛嘉玉攏了下肩上的外袍,起身推開窗。

山上夜空格外乾淨,冬季星子點點,綴在空中,星光下對面光禿禿的樹枝上頭勾腳坐着一個姑娘。他推開窗時,聞玉正好收起未盡的最後一聲鳥鳴,尾音微微揚起,像是哼了一支歡快的小調。

他想起在沂山的暗河裏,眼前的人也是這般站在筏子上同他伸過手,像是這山間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精靈。

“叩叩叩——”坐在樹上的女子舉起左手,右手屈起手指在掌心上叩了三下,挺有禮貌地敲門示意。

站在窗前的男子啞然失笑,從窗邊退開半步,讓開半個身子放她進來。

聞玉於是一腳踩在樹上,縱身一躍就跳上了他二樓的書窗。

這間書閣位置不大,擺設也很簡單,聞玉在屋裏轉了一圈:“你這幾天一直就住在這兒?”

“嗯。”

衛嘉玉往火爐裏多加了塊炭火,又倒了杯熱茶遞到她手上,見她在自己書桌旁的位置上一撩衣襬坐了下來,大有反客爲主的架勢,好笑道:“你這是要提審犯人?”

聞玉一擡眼皮,決不同他嬉皮笑臉:“好好說話,我問什麼,你便答什麼。”

衛嘉玉低頭斂容,可惜擡起頭時眼底還是有幾分未掩盡的笑意:“大人問吧。”

“你是什麼時候到山上的?”

“十三天前。”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在山上的?”

“也是驅儺那天方纔知道。”

聞玉本是興師問罪來的,這樣一來倒是失了藉口,於是她想了一想,又問:“可我到山上快有一個月了,你爲什麼十三天前纔到?”

說到這個,衛嘉玉便擡眼朝她看了過來,聞玉不知爲何叫他看得心虛,緊接着便聽他輕輕嘆了口氣道:“那日你只留下一句口信,路上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我只能一路猜測你可能會走的路線追上來,可惜還是幾次與你擦肩而過,最後一次得到你的消息已是在靜虛山下。山上沒有你的消息,我以爲你在附近的鎮子等我,這才耽擱到了現在。”

聞玉這纔想到金陵城外自己不說一聲便扔下他的事情,自知理虧,氣勢一下便弱了許多,分辯道:“當時情況緊急,也是迫不得已。”

衛嘉玉掀起眼皮,主動替她翻起舊賬:“無妄寺那回我記得你說,即便我是你兄長也不代表我能決定你該知道什麼,擅自替你做出決定?”

聞玉一時語塞,覺得一個人記性太好有時候也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衛嘉玉說完這些,又好整以暇,主動給她遞了臺階:“不過我遲了這麼些日子才找到你,也有我的不是,還是應當同你道聲歉。”

“……”

聞玉從來是喫軟不喫硬的性格,從小到大犯起渾來聞朔也拿她沒辦法,衛嘉玉這個半路出家的哥哥倒是將她拿捏得死死的。

她輕輕哼了一聲,怏怏不樂地靠在椅背上:“我在山上等了你小半個月,你就跟我說這些?”

衛嘉玉心中一動,有一瞬間差點以爲她已看破了他的心意。

他自然有許多話想對她說,想問她這段時間安好,想說金陵一別他無一日不記掛她的安危,想責怪她不告而別……但等她坐在眼前,卻又發現無一句話能說。於是只能顫了下眼睫若無其事地反問道:“你今日氣勢洶洶地來,又是爲了說什麼?”

反觀聞玉心思純淨,聽他這麼一問,張口便說:“我原先一直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今日見你平安無事我才放心。”

她這話說得十分自然,如同一對尋常的兄妹、友人,可他不行。

衛嘉玉忽然覺得自己狼狽,捏着茶盞的手指用力在杯沿劃過,像是一顆心同這杯壁一般叫人燙了一下。他已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但情思如藤蔓生長在暗處,扒開血肉想要看一眼漏進來的光,等枝葉當真伸展出去,卻又擔心被這光線灼傷,忙不迭地躲回暗處,不敢叫人知道。

於是最後他仍舊別開眼,隨口問道:“關於那羣追殺你的黑衣人,這一路上你可摸清了他們的底細?”

聞玉沒有察覺他話音間的艱澀,但說起正事下意識坐直了身子:“我只知道那羣人的首領叫做宗昭,他手下叫他玄武使。算上他一共二十個人,我跟他們交過幾次手,他們的招式和我爹教我的有些相似。”

她說到這兒,又忽然想起什麼,補充道:“對了,他們之前好像還提到過封鳴,這些人似乎都來自同一個地方。”

衛嘉玉聽完這些若有所思,過了許久,聞玉見他起身從書閣的櫃子上取出一疊卷宗遞給她:“你聽說過蘭澤山嗎?”

他回山之後除了叫人打探聞玉的下落,也終於有機會動用九流,開始着手調查聞朔的下落。這個世界上,只憑着聞朔這個名字很難查到什麼,他來歷不明,前二十年的人生如同從石頭裏蹦出來那樣,一片空白。

可經過這大半年,從沂山到無妄寺再到繞山幫,這些人都和他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衛嘉玉終於從中挑出了一根極不起眼的線頭,從那些早已被人遺忘的故紙堆裏,翻出了一個看似與他毫無關係的故事。

聞玉在他目光示意下,打開了手裏的卷宗。

卷宗紙墨尚新,上面所記載的內容顯然是叫人重新整理出來的。那上面記載了一樁二十多年前發生在東海之濱的舊事。

傳聞東海之濱的某個小漁村裏,曾有漁民出海打漁半路遇見了風暴。他在海上失蹤半年,就當所有人以爲他已經遭遇海難去世的時候,有一天清晨他卻坐着一艘嶄新的漁船從海上回來了。

據他所說,他在海上漂流幾天,最後來到了一座海外仙山,那山名叫蘭澤。山上到處都是奇珍異獸,也有許多他不曾見過的奇花異草。山中的百姓熱情好客,聽說他是因爲風暴漂流到這島上來的,於是善意地接待了他,臨別前還送了他不少財物。

其他人聽完他的經歷,原以爲他只是吹牛,沒想到此人當真拿出了一盒碩大的珍珠,叫人嘖嘖稱奇。

這個消息很快就在當地傳遍了,人人都想去蘭澤尋找寶物,但是沒有人知道蘭澤在哪兒。漸漸的,蘭澤便成爲了一座海上的仙山,只存在於衆人的口口相傳之中。

多年後的某一天,突然出現一個自稱蘭澤來的人。他聲稱自己因爲變化多端的天氣迷失在了海上,因此流落至此。若是有人願意造船送自己出海,回山之後必有重金酬謝。

不少人對蘭澤山早有耳聞,在其他人還在爲此人的來歷而持觀望的態度時,有一羣人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了大船,跟着此人重新出海。

幾個月後,那羣人回到岸上,果真帶回了不少金銀珠寶。

他們聲稱自己到了蘭澤,那地方果真是個神仙仙境,山中的男女個個俊美無儔,仿若仙人。山中遍地都是珍珠,奇珍異寶數不勝數。

這些從海上回來的人,用帶回的金銀珠寶又一次激起了人們尋找仙山的熱情。許多人請他們到家中做客,將他們奉爲座上之賓,不厭其煩地聽他們說起在海上發生的事情。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原本還坐得住的人,這下也坐不住了。此事傳到中原,不少名門貴族,江湖門派邀請他們前去,一番熱情款待之後,提出想要請他們帶路前往海上尋找仙山。

這羣人痛快答應下來,可是仙山難尋,海上天氣變幻莫測,要去的人數衆多,要準備的東西也就比先前多了許多。

這樣準備大半年後,一行人終於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船在海上漂流了大半個月,來到了一片迷霧重重的海面上。大船在迷霧中又航行了十天,卻始終沒有發現蘭澤山的蹤跡。

船上的人漸漸開始感到焦躁不安,就在這時,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在所有人入睡之後,這羣號稱從蘭澤回來的人從船上消失了。與他們一塊從船上消失的,還有船上儲備的大量金銀錢財。更叫人絕望的是,他們還帶走了幾乎所有的水和食物。

直到這時,船上的人終於發現這羣人原來不過是一羣欺世盜名的騙子。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場不太高明的騙局,但是所有人都陷入了尋找財寶的狂熱之中,竟沒有人能夠及時地揭穿這場謊言。

現在整船的人都只能在海上等死,等岸上的人發現他們遲遲沒有回來時,他們必定已經死在了船上,而那羣騙子卻早已經帶着成山的金銀珠寶逍遙法外。

就在這樣的絕望中,不知到了第幾天的中午,忽然從海上出現了一艘小船。船上是一對年輕的男女,他們帶回了那幾個趁天黑逃跑的騙子,並且還帶回了被從他們船上拿走的東西。

原來那幾個騙子開着小船離開之後,竟也沒有走出這片迷霧,兜兜轉轉間碰上了他們。幾個騙子以爲是船上的人追了上來,一番哭嚎求饒下,帶着他們回來搭救了這些漂在海上的人。

短短几天之內,船上的人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絕處逢生。

衆人將他們帶上船,交談中發現這兩人言談舉止雖與中原弟子不同,但頗有風姿,顯然並非普通出海打漁的漁民。可他們對海上的情況又十分熟悉,沒過多久就將他們帶出了這片滿是迷霧的海域。

對自己的來歷,他們隻字不提,但衆人心中不約而同都已經有了一個共同的猜測。

他們二人將衆人送回岸上之後,便要調頭離開,衆人爭相挽留,可惜二人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雖口中答應了多留幾日,但很快就在半路上趁其他人不備,消失得無影無蹤。

於是到了最後,終究還是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是否來自蘭澤。

從那以後,依然有不少自稱來自蘭澤山的人出現在海邊,但是經過上次,人們已經有了提防之心,再沒有什麼人上當……

可就在人們快要忘記這世上有蘭澤山的存在時,又有一個自稱來自蘭澤的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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