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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趙國公府近些時日前來拜訪的人很多,其中大都是曾經趙戩一手提拔的舊臣,還有一些人同樣走進了這座宅邸,以明德公主門客的身份。

趙遠山是趙嘉邯的叔父,這些年族中事都是他在處置,趙國公府也是他在打理,雖然趙氏人才凋零,朝上更是全無立足之地,但好在有他在家中頂着,不至於出什麼大亂子。

這次趙嘉邯被調回京城,按陛下的意思是要留他在京中常任,不會將他再放回到軍營裏去,趙遠山有意把手上的權力全交給趙嘉邯,但趙嘉邯思慮再三並未接受。

一來是因爲對於掌家之事他經驗並不多,許多事也並不能看個透徹,更重要的是他現如今並沒有精力去應付這些事。

握着手中查到的雲中郡士人鬧事的來龍去脈,趙嘉邯暗暗皺起眉頭。

鄭雲情,真沒想到他已經把朝中滲透成這個地步。

酒樓的案子線索並不多,其中展露出來的也只是披着真相的誘導,並不能提取出來什麼有用的消息,其中細節南棠又不肯告訴他,幾乎算得上無從下手。

可她不肯說,他就更要去查。能讓她掩飾的東西,必定不會簡單。

他絕不會放過意圖傷害她的任何一個人,即便是潛在的。

從案牘庫調來了一些戶部的卷宗,那上面果然如同他查到的一般無二,樁樁件件都怕矛頭對準了秦太傅,可這又豈是真要對付他,不過是爲了藉機把禍水引到裴隨月身上罷了。

但這些證據太過真實,又有證詞可佐,實在是難處理得緊。

趙嘉邯揉目嘆了口氣,收起卷宗在紙上點墨勾勒起來,腦海中浮現女子的身影來,她的眉眼,她的脣色,她那雙微紅溼潤的眼瞳,那脣邊質問的冷笑。

心上一顫,腕間失力,墨跡在紙上錯開,竟是一筆毀畫。

他放下筆有些發愣,心中浮現她當日的容色和話語,不禁涌上幾分苦澀。

她到底在想什麼,爲什麼她會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窗外忽然傳來一聲清朗的呼喚:

“衍之兄,別來無恙。”

男子獨立樹下,氣質如松,執扇微微點頭。

“四柳兄今日怎的有空?來了也不叫人通報一聲?”趙嘉邯起身相迎。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於李太尉府上做門客的趙青,上次兩人匆忙而散,來不及作別,卻不想他今日竟然親自上門來。

趙青笑道:“方纔在外看衍之兄畫的入神,不敢相擾,可是在臨某個聖手的丹青?可能取來讓在下一觀?”

“不過是信手亂畫幾筆,入不得眼,若是四柳兄想看,下次臨一幅《秋獵圖》相贈。”趙嘉邯淡笑着讓人奉茶。

趙青嚐了一口讚歎道:“上好的廬頂春山,世間少有。衍之兄果然得陛下心意。”

“說來慚愧,許多日前家中長輩和恩師都曾和在下提起衍之兄將得聖寵,只可惜當時未放在心上,現下是想要攀附都來不及了。”

趙嘉邯啞然失笑:“四柳兄這是什麼話,若是想來,我趙國公府的大門願意時常爲你敞開,只怕你待在李太尉那裏不肯回來。”

二人相視而笑。

“說實話,近些時日趙國公府的上門客的確不少,不僅是我們昔日的舊相識,還有許多跟你素未謀面的士人也都擠破了頭想要討一個引薦於你的機會,這些入有的是有幾分真才實學,而有的則心術不正,並沒有什麼良善心思,衍之兄還是要多多留意,莫要讓人鑽了空子。”趙青搖扇撥開遮眼的長髮,目光裏透出幾分清明。

“四柳兄的話,衍之會放在心上。”趙嘉邯頷首,半是嘲諷半是慨嘆:“只可惜我如今在朝中並無實權,他們討好我怕是走錯了路,想要封爵怕是跑到晉北王府來的更快些。”

“此言差矣——”趙青湊近幾許,低聲道:“那位雖掌權甚重如日中天,但明眼人都知道功高震主這個道理,陛下又向來猜疑心重,現在不動他,以後難保會鬧出些什麼事。”

“牆頭之草雖然隨風搖擺,卻可嗅得風向,裏面不乏有些可用之人,衍之若要和那位抗衡,收攬人心是必不可少的。”

“四柳兄高見,此言我必會記入心中多加揣摩。”趙嘉邯舉杯,趙青聞言一笑,聲音舒朗明快。

“今日天色如此好,不如出門喝杯水酒,灌洗腸胃?”

窗外的陽光極好,枝頭的兩隻雀兒停在花旁互啄嬉戲,一牆之後的鬧市之聲隱約在耳,趙嘉邯又想起西山上的女子。

聽說陛下解了她的禁制,若是依照她以前的性子,定要約上逢寧她們去賽馬,他心念一動,當即應下。

“好啊,不如去朱雀大街逛上一圈,我許多年不回上京,許多地方都生了,還要請四柳兄多多引見。”

二人說着就出了房門,門房已備好了兩匹駿馬,趙青看見照夜禁不住讚歎道:“好馬!”

“此馬雙目炯炯有神,瞳孔略紫,頭部方正圓滿,通體純白如雪,體格勻稱健壯,當是世間難尋。衍之兄此馬從何而來?”

趙嘉邯撫了撫馬頭,淡淡道:“此馬名爲照夜,乃昔日梁王所贈,從前母馬育有二胎,這是其中一匹。”

“梁王……”趙青頓了一下,“梁王已死,另一匹又在何處?”

“西山。”

那裏住的人是固倫公主,趙青本來還想去拜訪一番以物換馬,但思及當日固倫公主出事時趙嘉邯的狀態,這一來二去就將人的心思猜了個六七分,即便如此心裏還是不由得幾分失落,不過他還是恭維道:

“也只有這樣的馬才配得上衍之兄了!”

趙嘉邯翻身上馬,接過下屬遞過來的馬鞭,揚聲道:“你那匹靈稚也不錯,是西戎繳獲的戰馬,聽說夏侯楚也騎過,你且試試如何?”

趙青躍上去,那馬性子頗爲烈氣,左右搖擺想要把馬背上的人甩下來。

趙嘉邯拉繮往後退開幾步,“這匹馬只是看上去烈,其實脾性溫馴,就看四柳兄有沒有本事降服它了。”

趙青勒繩伏在馬上,一邊提鞭去抽它,試圖讓它喫痛屈服,而此馬則不肯輕易爲他所騎,雙蹄一樣就要把人倒墜下去,一旁觀摩的下人都心驚肉跳地捏了一把汗,趙嘉邯在捋着照夜的馬鬃,絲毫不見擔憂。

衆人以爲趙青要就此被甩下來摔個殘廢,卻不想他後心一仰以劍鞘撐地,穩住身形後借力騰空,穩穩壓在馬上,勒轉馬頭給了狠狠一鞭,原先兇猛的靈稚嗚咽一聲,泄了氣任由他牽着走了。

周遭發出一陣喝彩,趙嘉邯在心中微微點頭,朝他讚許一笑。

“衍之兄,今日去何處?”

“不如去郊外跑上一圈,回來再喝上幾壇陳酒,這樣豈不快哉?”趙嘉邯衝一衆下人揮手:“今日晚歸,告訴叔父不必等候。”

二人打馬過橋,穿過鬧市,直衝郊外而去。

天邊大雁迴環,地上叢林漸稀,暖光照耀在趙嘉邯身上,他提氣一引,雙足立於馬上,闔目聽着耳畔的風聲和身後遠去的驚呼,只覺得林風撲面而來,心上的壓抑和多日睏乏於心的抑鬱一掃而空。

這一刻,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回到了這裏。

屬於他的地方,上京。

趙青從他身後跟過來,遠遠喊道:“衍之兄——我們要到哪裏去——”

趙嘉邯凝目盯着遠處若隱若現的棚帳,手指卻指向天上的大雁:“我要去借一副弓把它們射下來!”

“三裏之外就是大雁塔,這些大雁少說也有上百隻,衍之兄好氣魄!”

趙青策馬與他同在一處,“聽聞衍之兄箭術高絕,千軍之內可取人首級,在下不才,箭術粗淺練過幾年,自問還有幾分本事,今日倒要來討教一二!”

“自當奉陪!”

二人並駕齊驅,座下的馬兒也似乎受了主人情緒感染,長嘯一聲,飛快地奔騰起來。

你追我逐,好不痛快。

借到了弓箭,趙嘉邯一馬當先三箭齊發射下四隻大雁,趙青連連讚歎,隨即不甘示弱地連出三箭,同樣箭無虛發。

策馬揚弓,少年意氣,像是又回到數年前秋獵時的情形,隨行的李菊於上百個官宦子弟之中一眼看到最風姿卓絕的那個人,那個人閉眼射箭,心隨意動,整個人沉若凝碧,出手卻堪稱奇絕,一箭洞穿三隻雁的脖子。

那一刻,他確信世上再沒有人能入他眼中。

沒有人知曉李菊那幅圖上畫的是誰,然而那樣的神情,即便是背影,普天之下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天色漸漸沉了下去,墨色浸染夜空,月亮漸漸爬上空中。

趙嘉邯躺在草地上數着離她最近的星星,身旁的趙青已累的說不出話來,他靠在土坡上歇了一會兒,才道:“今天……你射了多少隻?”

趙嘉邯沒有吭聲,他怎麼記得呢,他一心只想着多射幾個,好想那樣就能作聘禮把南棠娶回家一樣。

她說過樑王曾經給她母親親手射了兩隻大雁,按西戎的規矩,若是有一個男子肯爲一個女子射下來雁來,她是要嫁給他的。

可是,他射下來這樣多,南棠會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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