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這一天，除了只惦記着喫的幾個小蘿蔔頭，全都察覺到了他們家老太太的變化，尤其是李明珠，感覺她奶跟變了個人一樣。

傍晚的時候，李老太最小的兒子和女兒也回來了。

女兒是被李明珠去找回來的，回來的時候還撅着嘴，一臉不高興地埋怨陳因意，“娘，你叫我回來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三嫂子都叫我留下來喫飯了，他們家今晚可是煮了雞蛋的。”

李文嬌和李明珠雖然差了輩，但兩人是同齡。明明都是老李家的姑娘，一個穿得乾淨漂亮，長得也珠圓玉潤的，有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春氣。一個吧，穿得就跟她娘一樣，老氣橫秋，衣服更是一個補丁撂一個補丁。兩人走在一起，就跟小姐和丫頭似的。

“人家就是客氣一下，你還當真了？”陳因意看她不順眼，但也不會對個小姑娘生氣，“你自己有家，以後不準隨便在外頭喫飯。”

都是農村人，誰家不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怎麼能老是到別人家蹭飯。更何況你還居心不良。

“娘！”李文嬌不敢相信這是她娘說的話，跺了跺腳就要撒氣，“你這是瘋了，你之前還說不喫白不喫的。我要是回家喫飯能有雞蛋喫嗎？我在外面喫還給家裏省了呢。”

陳因意一噎，這確實是原身教的。原身奉行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一出門嘮嗑探親，就一定會在對方家裏賴到喫飯再走。

臉皮淺的，就會被她蹭一頓飯，臉皮厚的，她就被人家掃地出門。久而久之，王家村就沒有人敢讓她上門了。

能把人緣弄成這樣的，陳因意還是第一次見。更讓人窒息的，她的這個女兒還青出於藍勝於藍的繼承了這個不要臉的習慣。

“我現在叫不動你了是吧？”陳因意也不管她什麼反應，就是直接給她下了命令，“從今天開始，你就在家裏伺候我，讓明珠去幹活。”

“什麼？我哪裏伺候得了你，那麼髒那麼重，那死丫頭不是乾的好好的嗎，在家裏也能做飯啊。”李文嬌瞬間跳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娘。

陳因意也險些被氣死，聽聽這什麼話，有人這樣對自己爹媽的嗎？還好不是自己生的，不然真的把她塞回去回爐再造。

“我是你娘，再髒再臭你也得伺候，怎麼還不滿了？你喫我的喝我的時候，怎麼不說不好？”

“我不干我不幹，”李文嬌捂住了耳朵，不想接受這個現實，還遷怒到一旁當柱子的李明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這個死丫頭想要偷懶，才慫恿我娘叫我來幹活。”

“和別人沒有關係，你是我生，她又不是我生。人家要伺候也是伺候她娘，我要人伺候也只要我生的伺候。你要是不幹，今天起別想在家裏喫一口飯。”陳因意可不慣着她，都是黃土埋到脖子了，索性就多豪橫一點，管他們怎麼看自己呢。

李文嬌在房間裏跟陳因意撒潑，陳因意雷打不動當她在放屁。

廚房裏頭的妯娌兩聽到這動靜面面相覷。不過陳氏想得要比王氏多。

看來這老太太是真的變了，竟然捨得讓小姑子來幹活？

李文雲被他二哥從詩會里拉回來就一臉不開心，等回到家了還聽到家裏不停的吵吵，臉色就更難看了。

“成何體統！我們家也是十里八鄉的讀書人家，怎麼做出這麼有辱斯文的事情，”李文雲來到上房，皺眉看着他娘和妹妹嫌棄道，“文嬌，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跟村裏的潑婦有什麼區別。”

“噗嗤。”陳因意實在沒忍住嗤笑了一聲，這李文雲倒是有意思，才十五歲的年紀就一副官老爺做派。

“娘，我不是說你，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這場詩會特別重要，縣老爺家三公子舉辦的，參加的都是去年的秀才和今年要上場的學子。你這突然把我叫回來，不是白白讓我錯失機會嗎。”

“二哥還說你要不行了，這不是醒了嗎？既然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了。對了，詩會上我銀子花得差不多了，你再拿幾兩給我。”

李文雲理所當然，從來沒有想過她娘會拒絕他。

廚房裏的陳氏和王氏也豎起了耳朵，聽老太太會給多少錢。

陳因意冷笑一聲，隨手從牀上抓了個不知道什麼東西扔過去，“做你的白日夢呢，老孃病了那麼久不用花錢？錢沒有，書也不用讀了，明天就跟你大哥他們去地裏幹活。”

“哐當！”陳氏嚇得手裏的鍋鏟掉到了地上。李文雲也懷疑自己幻聽了“娘？你剛剛說什麼？”

李文平和李文步也是一樣，或者說這個李家都被陳因意這句話給嚇懵了。

“娘，你說讓我不要讀書了？”最後還是李文雲的尖叫把平靜打破，他像是見到了什麼妖魔鬼怪一樣看着他娘，“你剛剛是說不讓我讀書了？”

“是啊娘，怎麼突然就不讓小弟讀書了呢？”李文平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搭話，“爹在的時候就說小弟讀書最有天賦，怎麼好好的就不讓他讀書了呢？”

李文步沒吱聲，不讓李文雲讀書對整個李家都好，他們現在可和以前不一樣，以前他爹在的時候好歹還是個童生，能收點束脩，全家人供小弟一個也不難。

但是他爹都死了，老孃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這小弟要是繼續去讀書，花的還不是他們的錢？再說他爹考了一輩子都是個童生，難道他李文雲就真的有那個天賦不成？

李文步不信。

陳因意冷笑一聲道，“朝廷規定的，父母死了得守孝三年，這三年不能娛樂不能參加聚會。你小子倒好，爹死了不到三個月，娘還在牀上病着呢，就敢到處去招搖。你想死，全家人可不想給你陪葬。”

“這，是真的嗎？”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李文步眼神閃了閃連忙問，“娘，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從哪裏知道的，你老爹死不瞑目託夢的。”陳因意嘲諷道。

要真的有靈魂這一說，也不知道李老頭會不會後悔讓這個小兒子去讀書。

李文雲臉刷的一下全白了，不知道爲了自己不能讀書難過，還是爲了自己連累全家人擔心。

陳玉本來就不待見這個小叔子，現在就更加了。王氏則是很惶恐，生怕小叔子的事會連累到整個家。

“娘啊，這可怎麼辦啊。”王氏也想起了隔壁村的一個秀才，好像就是在孝期的時候參加了考試，結果被揭發，全家人都被判了流放。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陳因意，好奇的、恍然無措的、探究的。

“要是不想全家喫牢飯，就趕緊到書院裏和先生請假，然後回家。”爲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是爲了保住李家，陳因意不得不逼李文雲。

宋朝最重孝道，作爲讀書人的李文雲怎麼會不明白呢。只是鄉下沒有那麼重視，也不會守三年的孝，他也不想留在家裏才藉口躲出去罷了。現在他娘都把這張遮羞布扯下來了，放話不給他錢去讀書，他還能怎麼辦。

“讀書是沒事的，當今聖上守孝期間也在讀書——”

“人家皇帝，老師就請到家裏教，你也是嗎？”陳因意不懂這裏的規矩，但在原文的劇情裏，李文雲就不是能乖乖呆在書院裏的人。

一旦這三年他有了越界的地方，很有可能就將李家拖下水。陳因意不想冒着險。

李文雲捏緊了拳頭，不明白爲什麼他娘忽然就變成了這樣，真的是他爹託夢了，還是被什麼上身了？

李文雲把自己的懷疑和兩位哥哥說了，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大哥卻是有些責怪他，“小弟，你怎麼能怎麼說，娘這樣說也是爲了我們好。這讀書在哪裏不能讀，你還是聽孃的吧。”

李文步也有自己的小算盤，附和着李文平道，“是呀，你才十五歲，再等三年也是來得及的，爲了我們家人着想，還是聽孃的吧。我明天就和你去請假。”

“去去去，你們不就是不想給我花錢嗎，目光短淺的泥腿子，等我當官了你們就知道後悔了。”李文雲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然後跑開。

夜裏，陳氏翻來覆去的還是睡不着，忍不住扯了扯枕邊人“二郎，你說娘醒了之後，怎麼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但我說什麼都罵，就連小姑子也沒討得好，晚上更是直接讓小叔回來種地。”

“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恨不得小叔一年都住在書院裏，明天就給她考個狀元，讓她當官老太太。你說，娘會不會是中邪了呀？”

李文步也沒有睡着，他也在想他孃的變化，不過目前來看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

他拍了拍陳氏安撫道，“別瞎說，娘可能就是病一場想清楚了，人家不都是說老人一病就是在鬼門關遊了一回嗎，可能娘就是去見到了什麼，大徹大悟了呢。”

這話一說陳氏更加害怕了，忍不住更靠近了他，“你別說得那麼滲人，娘要是真的……我們該怎麼辦？”

“能怎麼辦，她又沒害我們，總不能找人來給她驅邪吧？要是說出去，村裏人不得用唾沫星子噴死我們。”李文步打算先觀望觀望，要真的是什麼妖魔鬼怪，他肯定得去找人驅邪。但要不是，他樂意見這些弟弟妹妹們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