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路向南（下）

不過當她上牀後，準備躺下時，看到對面牀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手裏拿着一本發黃的古書，正在津津有味看着。少年留着一頭長髮，綁在腦後，兩縷鬢髮從額前垂下，五官清晰俊朗，兩道出衆的平眉，使其看起來柔和而內斂。

她和爺爺剛纔的對話，並沒有刻意迴避着對面牀上的少年和他下鋪的大漢，這時候她看着對面少年還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而他下鋪的大漢，還待在牀上看着窗外的風景，顯然並沒有把她爺孫倆的對話當回事，否則在聽到她們的對話後，早該去找列車員換牀位了。

她微微皺眉，朱脣輕啓，對着少年問道“兩位剛剛是否已經聽清了我和爺爺的對話？”

聽到此話，少年放下書，不急不緩地開口了，聲音很是平和。“姑娘，莫非是想讓我們倆自覺搬離此處？”

“你既然知道了，爲何還留在此處？”

“首先，我們是自己花了錢，買了合適自己的牀位車票，並沒有換牀位的打算。其次，在下剛剛也聽令祖父說過，他喜歡熱鬧，喜歡和我們這樣羣衆在一起，如果他老人家的確有不便之處，開口與我們相商，我們自會再去找車上的列車員協調安排。”

吳常楓說到這，見對面的女孩並沒有任何神色，他又接着道：“雖說，姑娘與令祖父來歷都非同一般，可也不該以勢壓人才對。在下也是敬重令祖父是一個爲國家流過血，做過犧牲和貢獻的革命老前輩，但既然他老人家都沒有要讓我們離開的意思，姑娘又何必非要趕我們走呢？”

陳芸曦看着這個比自己還小五六歲的少年，說出的話卻有理有據，不卑不亢。面上始終帶着若有若無的微笑，給人一種無比的溫和感，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否則她就真成那種以勢壓人、蠻不講理的大小姐了。以她恬淡的性格，和從小接受的教育，要不是爲了爺爺的身體考慮，她是從來不願意去這樣做的。

她嘆了一口氣，對吳常楓說道：“好吧，既然你都這般說了，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希望你們在我爺爺休息的時，能動作輕些，別打擾到他，畢竟他身體你也看到了，加上這麼長的旅途奔波，萬一出個什麼差錯，都會影響大家的行程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姑娘放心，在下和鐵柱哥一定會注意的，定然不會影響到老人家的休息。”

“這就好，對了，我叫陳芸曦，不知道小公子如何稱呼？你在看的是什麼書？”陳芸曦看到吳常楓又拿起那本古書，於是有些好奇的問道。

“哦，在下吳常楓，下鋪是我的兄弟，劉鐵柱，這是一本“傷寒雜病論。”吳常楓趕忙回道。

“沒想到吳兄弟還喜歡中醫，不知道是在哪所中醫大學學習？”陳芸曦看吳常楓很年輕，又聽到他看一本中醫的書籍，以爲他是中醫大學的學生。

吳常楓連忙解釋道，“陳姑娘誤會了，我並不是名大學生，看這本書也只是愛好而已。”

“哦，那你是自學成才咯？”

“在下曾受師父指點過一些醫術，並非自學成才。”

“你還有師父？他是何人？他也精通醫術？”陳芸曦有些驚奇的問道。

“在下的師父已不在人世，他只是一個山野散修，不提也罷。”

看到吳常楓有些感傷的止住了話題，陳芸曦便不好再打聽下去了。

沒過多久，老人拄着柺杖，緩緩地走回了自己的牀位，一副意猶未盡的神色，想來應該跟另一個老頭聊得不錯，身後的刀疤臉中年連忙上前扶着老人坐下。

“爺爺，您回來了，你們聊怎麼樣？”

看到自己的爺爺面色紅潤了許多，臉上帶笑，陳芸曦適時的問道。

“咳咳～那位老弟也是去珠海市的，是挺聊得來的，很健談的一個退休的老教師，他是去那邊旅遊的，他身邊有家人，我也不好過多打擾。”老人坐好後，咳了幾聲，端起身前的水，喝了一口後，撫着稀疏的鬍鬚說道。

“那您沒去找其他的老爺爺陪你下下棋？”

“他們正在休息，我就不願意去打擾他們了，等他們醒了我再過去問問，也不知道喜不喜歡下棋，咳咳～”老人有些遺憾的說完，就讓刀疤臉中年拿出自己帶來的象棋，然後在牀上擺開，看樣子是準備自己一個人下了。

“老爺子，您若是不嫌棄晚輩棋藝不精的話，晚輩可以陪您儘儘興。”

話剛說完，就對面的牀上伸出一個腦袋，原來吳常楓看老人確實喜歡下棋，而又沒有人陪他下，吳常楓就想陪陪老人，走上幾盤。

“噢，原來小哥還會下棋，那趕緊下來，陪我老頭子走上幾盤。”老人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驚喜。

“爺爺，他叫吳常楓，我們也是剛認識，他曾學過一些醫術哦，吳兄弟，要不一會你給我爺爺號號脈，看看身體的情況？”

“既然，陳姑娘吩咐了，在下跟老爺子走完幾盤棋後，就替您看看？您老覺得如何？”吳常楓說完最後兩句，看向老人，溫和的問道。

“咳咳～咳咳～好，吳小哥，幫我看看也好，不過一會下棋可要認真呀，不要敷衍我老頭子纔是。”

“老爺子放心，晚輩定然不會手下留情的。”

“哈哈哈，咳咳～咳咳～呼，那我們開始吧？”老人咳了幾聲後，平復了一下呼吸，然後急忙問道。

“您老，先請！”

一個半小時過後，隨着吳常楓的一聲“將軍，老人家承讓了！”的話落下後，老人依舊是吹鬍子瞪眼地要求吳常楓再來幾盤，吳常楓卻擺擺手說道“老爺子，晚輩已經連續兩次都三盤兩勝了，再下下去，您老還是贏不了晚輩，您看晚輩要不先替您檢查一下您的身體？之後咱們再接着下？”

“咳咳～好吧，那你就隨便替我看看。”

老人雖然有些不悅，也知道不能總是說話不算數，就不在意的伸出了右手，手上滿是疤痕和老繭，這讓吳常楓有些暗暗喫驚，不愧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將，光看這隻手，就知道老人年輕時，一定是一位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

吳常楓伸出三根修長的手指，搭上了老人的手腕處，然後開始閉目，感受着從老人動脈上傳來的聲音和動靜。

沒過多久，他睜開了眼睛，又仔細看了看老人的面相後，心裏已經有數了，對着老人和陳芸曦溫和的笑道：“無妨，您是在二十七歲時那年，左肺部下面受了槍傷吧？當時應該是醫療衛生條件有限，所以沒有完全清理好肺部的傷口，從而導致了肺部有瘀血堵塞其中，所以您纔會咳嗽至今。”

嘶～老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又忍不住地咳了兩聲後，眼裏透露出略微震驚之色，不停地打量着，這位比她孫女還要小五六歲的年輕人。自己多少歲受的傷，在肺部的哪個具體的位置，就連自己的老伴，自己都沒告訴過她。只有當初，那個爲自己清理過傷口的大夫才知道這些，不過那名醫生早就不在了，這小子竟然隨手號個脈就知道這些？中醫難道真的如此神奇？

可是京城裏有名的中醫，都用了許多的治療手段，也不見得有任何好轉的跡象，這小子竟然真的能行嗎？

正想着入神的時候，又聽吳常楓接着說道：“說實話您老能堅持到如今的年紀，晚輩實在佩服您的強大毅力，一般人絕難承受住這樣的痛苦的。您受傷的肺部距離心臟的位置實在太近了，的確不適合動手術，就算如今科技這般發達，因爲您的年齡，手術的風險實在是太高了。”

而牀上的陳芸曦已經和刀疤臉中年，這時候，她們倆已經站到了吳常楓等的身邊，聽完吳常楓句句入理地對老人的病情做出分析和解釋，二人也都是滿臉的不可置信之色。

那邊看窗外風景的劉鐵柱也就早收回了目光，坐在牀上看着吳常楓爲老人診病。他第一次見到吳常楓顯露出身上的本領，也是被震得不輕，看來自己的老父親說得一點都沒錯，鬼谷一派的弟子，果然都絕非簡單的人物，看來自己今後還要好好表現，緊緊跟隨在他的身邊纔行。

“那你可有什麼辦法治好我爺爺的病嗎？”陳芸曦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畢竟她此次和爺爺一起南下，就是爲了治好爺爺多年的病痛，讓他日後不再那麼地痛苦。因爲陳芸曦也不確定，那名剛從美國學成歸來的醫生就一定能把爺爺的病治好，既然眼前的少年如此厲害，她也不想錯過，所以纔會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有是有，不過…”吳常楓有些猶豫地說道。

“噢，不過什麼，吳小哥如果真能治好我的病，有什麼難處，你儘管開口，咳咳～我一定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滿足你的所有要求的。咳咳～”老人說完咳了幾聲，看向吳常楓，看他能提出些什麼條件。

吳常楓聽老人說完，連忙解釋：“您老誤會了，晚輩的意思是，現在就有辦法逼出您老體內的部分瘀血，讓您這段時間可以好受一些，不再這樣經常的咳嗽，不過只是治標不治本。之後還要連續爲您用金針治療一個月的時間，期間還要搭配中藥調理，才能徹底的把您的病治好，您看您是否同意我的治療方式？”

“咳咳～這有何不可，那小哥你現在就出手爲我治療吧，如果你們到了地方有別的事情要忙，就留着聯繫方式給我，我會再去找你的。”老人臉色有些潮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像以前支撐下去，所以聽到吳常楓的治療方案後，他立馬一口答應。

陳芸曦在一旁還想說點什麼，過不看到爺爺這副樣子，也就默認點頭了。

“好，那您先盤膝坐好，用三長兩短的呼吸方式調理一下自己的呼吸節奏。”吳常楓說完也不管在坐的其他人，從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揹包，然後只見他從揹包裏拿出一個偏小些陳舊的行醫箱，跟古代遊方郎中使用的一般。打開之後，就見裏面整整齊齊擺着各色的瓶瓶罐罐，和一套細長的金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