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轉校生

臨市的夏天來的格外早，三月初便有了幾分燥意，五中雖然是重點中學，學生個個都是中考選拔上來的精英，但成績再好也抵不住不可抑制的生理睡意，春困無可避免。

眼看着坐在第一排的學生腦袋都要磕上桌子了，班主任老李終於忍無可忍，敲了敲黑板

“幹嘛呢幹嘛呢？這才幾點就困成這樣了？昨晚上幹什麼去了你們？這都高二下學期了你們怎麼還睡得着的？你們這個年紀不正是朝氣蓬勃的時候嘛！”

“老師，我們餓呀，又熱又餓又困。”

沒到必須空調的時候學校是不可能給空調通電的，一班教室沒趕上好地段，開了窗也沒什麼風吹進來，教室裏悶熱難當。

更不用說這奇葩的課表安排，連上三節數學課不帶休息的，早上喫的那點東西早消化完了，一個個都抱怨起來。

“是啊老師，好餓的，上課消耗太多了”

“這也太難了，腦細胞都死光了。”

正好還差幾分鐘下課，劉老師乾脆丟了馬克筆，看大家實在叫喚得得厲害，於是擺了擺手。

沒好氣道：“行了行了，別叫了，下課行了吧？趕緊去喫飯！”

得了一陣陣歡呼，有幾個跳脫的都竄到門口了。

“老師英明！”

老李忙把人叫住，習慣□□代：“行了，小聲點，靜悄悄的給我走出去，別影響其他班級”

“知道了知道了，老師再見。”

一連串答應完，轉眼間教室空了三分之二，老李摸了摸快禿的頭頂，笑罵幾句小兔崽子，也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休息。

見得意門生還沒走，他忙開口催：“林皎啊，快去喫飯吧，回來再寫也來得及。”

左右今天是提前下課，食堂競爭沒平時那麼大，林皎答應：“謝謝老師，我還差幾個字就寫完了，老師您先走吧。”

老李答應着出去了，林皎快速寫完，也沒收拾課桌，就被李鯉拉着朝着食堂飛奔，開啓了高中生每日五百米競速跑比賽。

但由於起步較慢，最終二人沒有得到競速跑第一批次的獎勵，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喫平平無奇的打菜窗口。

學校有三個食堂，除了一食堂和三食堂各有招牌菜一向火爆，藏在一食堂後面的二食堂反而沒那麼多人。

林皎跟李鯉排在了一塊，託打飯阿姨的福，隊伍進展很快。

李鯉踮着腳看了幾眼菜色，扭頭問：皎皎，你喫什麼菜？

林皎看了看，選了兩個：排骨和土豆絲吧

李鯉：那我點跟你不一樣的，咱倆可以喫四個菜。

林皎點頭，二人很快打完菜找了個空位置。

李鯉喫飯習慣性玩手機，這回正邊刷着手機邊問起暑假的事情。

“你假期都幹些什麼？怎麼都約不到人的，約你出來玩好多次了都沒約到。”

林皎：“沒幹嘛，照顧姑姑，寫作業，兼職什麼的。”

李鯉知道林皎的姑姑假期生了病去了幾趟醫院，查了好幾次也只是說是老毛病，也不怪約不到人出來玩。

她也不糾結，順着關心一下，又問

“那姑姑的病怎麼樣了？”

二人關係好，平日經常去串門，李鯉還挺喜歡林皎家裏那個整日打扮的漂漂亮亮，一手好廚藝的姑姑，看着就很讓人心情好。

提起姑姑，林皎答得詳細些：“老樣子，醫生說得定期複查，得注意日常飲食，不要操勞什麼的。”

姑姑胃不好，前幾年胃出血過好幾次，留下不少後遺症，這假期一大半都在複查和養胃的循環，除此之外倒沒什麼嚴重的大問題。

“那這週末要不要出去玩？慶祝一下開學？”李鯉又問

她是個閒不住的性子，週末向來一有時間就想往外跑，也就是開學還有時間玩，之後的週末都得抽時間去上補習班，可不得抓緊時間好好消遣消遣。

“你確定開學是個值得慶祝的事情嗎？”

見她興致勃勃，林皎有些好笑，想了想搖了搖頭：“我兼職呢，白天兼職晚上寫會兒作業，應該沒什麼空。”

“這學期還兼職啊？不是不缺錢了嗎？”

林皎夾了塊排骨：“誰還嫌錢多呢？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李鯉噎了一下，豎起了大拇指：“還是你強！不過你這樣好像也不錯，起碼時間可以自由支配。”

話是這麼說，其實也明白林皎是想多攢點錢在手裏，雖然經常竄門，但林皎不是個喜歡多說自己家裏事情的人，李鯉只當現在姑姑病着，要用錢的地方比較多。

不過這樣比起來雖然她幾乎每週末的時間都得去上補習班，但好歹不用操心衣食住行，還是挺輕鬆的。

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刷着手機看了看年級羣，轉而興致勃勃的說起另一個話題。

羣里正人言紛紛議論着關於新來的轉校生的事情，羣消息刷的快，李鯉打眼一看只看到滿屏的“一中”、“校霸”、“帥哥”幾個關鍵詞。

狠狠的戳中了她的中二少女心。

林皎手被拍了一下，就聽見李鯉問：“你聽說了沒？咱們學校這學期好像有好幾個轉校生欸。”

“哪個學期沒有？”林皎興致缺缺。

五中中在臨市不算是頂好好，但也絕對算不上差，每個學期都有不少操心孩子成績的父母，把自家孩子從其他較次的學校轉過來，想改造一下孩子的成績。

但臨市別說是中學，就是小學插班生都得找關係，更何況是重點高中，因此每年轉學進來的學生大多都是交了錢的，而且交的還不少。

光是上學期就有五六個轉過來的，不過沒在她們一班，再加上轉學生來了之後都很低調，因此沒多少人關注。

也不知道這次爲什麼這麼多人關注這件事情，光是開學的這第一個上午就聽見不少人在談論。

她端起南瓜湯喝了一口，沒什麼八卦欲。

李鯉一邊看着年級羣刷屏飛快，一邊補充信息：“這不一樣，我看到年級羣有人說了，這次的轉學生不是交錢的那種，是考進來的，有真材實料的！”

“聽說考的還不錯。”

她忙着水羣，忍不住抱怨：“就咱們期末那套題，人家跟着一塊兒做的，估計還要跟我們一起排名。”

“那題那麼難，轉校生能考進來也是牛逼。成績應該下午能出來吧？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林皎搖了搖頭：“沒興趣，我寧願回教室去睡午覺。”

剛開學還沒適應過來，上午的課她也有點睏意，只不過隱藏的好沒被老師看出來，午睡半小時很有必要，否則下午的聽課效率就得不到保障。

李鯉聞言點點頭，也不再勉強。

“也是，懶得擠公告欄，等着下午郵箱收電子版成績也是一樣的。”

她算是服了好友這雷打不動的午睡習慣，相處快兩年了沒見對方間斷過一次。

李鯉也跟着間歇性努力過幾次想睡午覺養精蓄銳，但往往趴着不到十分鐘就不舒服，轉而去玩手機或者看小說去了。

“不過你肯定還是年級第一，這次期末的獎金又落到你荷包裏面去了。”

五中是個上進氛圍很不錯的學校，每學期期末都會頒發年紀獎金給三好學生和年紀前幾名作爲鼓勵；

老李也是個上進的好班主任，剛接手的時候一班還沒文理分科，成績算不上好，想着年紀獎學金自己班上多半沒什麼機會了，乾脆設了個班級獎學金鼓勵一下自己班同學。

奈何出了林皎這麼個爭氣的好同學，不僅次次拿了班級獎金，年紀獎金也一次不落，老李因爲這個意外之喜樂開了花，再加上班上學習確實勤奮了好多，所以分科後也保留了這一制度。

不僅李鯉，班上其他同學都沒有過林皎這次考試拿不到獎學金的情況。

睡得多的人會更聰明一點嗎？難道對方次次年級第一的原因是因爲午覺睡得好？

李鯉說到這裏，十分殷勤地湊了過來，“皎皎”

林皎嫌棄地推開她，“行了行了，老規矩，請你喫小火鍋。”

李鯉滿足，殷勤地上手拖走了林皎的餐盤，林皎任由她動作。

兩人不再說話，端着餐盤往收攬處走，一個刷手機一個默背單詞互不打擾，耳朵卻聽見前後左右都在討論她們剛剛結束的話題。

也不知道轉校生到底什麼魔力。

“期末成績好像出來了欸，貼在公告欄上了，正好順路，聽說這次有幾個自己考進來轉校生，也不知道考得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考進來了也是墊底吧，不是歧視哈，一中的教材都跟咱們不一樣，怎麼考咱們的題啊？”

林皎把餐盤端到了臺上，正準備放抽出湯勺各自存放，就聽見那人壓低了聲音，因爲離得近，所以林皎還是聽的清楚。

對方好像在說什麼校霸？

“而且有人說轉校生是一中的校霸級別的嗎？估計只能勉強夠着線進學校。”

一中校霸

林皎動作一頓，耳邊還在議論，她眼皮一跳。

“啊？什麼校霸？”

“唐殷啊，你不認識啊？就那個一中校霸，聞名整個高中城的那個。”

唐殷這個名字一說出口，隊伍都有小小的騷動，李鯉眼睛一亮，扭頭準備拉着林皎加入討論，卻聽見清晰的“啪嗒”聲。

轉回頭一看，才發現林皎嚇的掉了筷子。

“皎皎，怎麼了？”

李鯉把掉地上筷子撿起來放回去，發現林皎的臉色有點古怪，議論聲因爲一聲響動短暫停止，見沒什麼大事便又開始了。

林皎指甲不自覺的在拇指上來回捻動，耳邊全是“唐殷”“一中校霸”的360度立體環繞聲，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催動緊箍咒的孫悟空，腦子都要炸了。

“怎麼了？”李鯉抽出紙巾正準備遞給她，再擡頭人已經不在面前了，林皎跑了出去，只剩背影。

“你去哪啊？”李鯉追了幾步

只有遠處傳來的聲音作爲迴應：“你先回去，我還有事！”

林皎一向討厭跑步這項運動，但此刻她難得發揮出了800米測試的速度，從食堂狂奔而出。

一路上路過不少跟她同方向的學生，風從耳邊刮過帶着些涼意，等跑到公示欄時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她彎下腰喘了口氣，心跳撲通撲通，滿臉通紅。

等她緩過氣兒，再擡頭看見公示欄旁邊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羣時，心裏亂糟糟的。

圍在公告欄邊上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嗓門賊大，林皎老遠就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林皎呢？林皎呢？怎麼不在第一了？”

“居然不是林皎第一了，學神的時代結束了，我們要迎來新紀元了？”

沒等她擠進最內圈，就聽見周圍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驚呼，顧不上形象，林皎鑽進人羣已經擠到了最內圈，清晰的看見自己跟另一個名字並列排在了第二的位置。

而第一的位置寫的是

唐殷。

荒唐的唐，殷墟的殷。

林皎眼前一黑，掐了一下手心。

“林皎第二啊！居然有人能把她第一給搶了，這叫唐殷的這人牛啊。”

這名字一出口，說話人愣了愣，不太確定，問了問四周：“這不會是一中那個唐殷吧？”

“就是他，沒看見寫的一中高二三班唐殷嗎？除了他還有誰？”

五中排名一向是把年紀班級姓名都寫清楚的，轉校生寫的都是轉學之前的學校，臨市一中的有好幾個。

“一中怎麼有三個轉學生，居然考的都還不錯，也是奇怪了。”

“不會是抄的吧？一中哪些人怎麼能考的這麼高？”

有人提出質疑，但馬上被腦子清醒一點的反駁了，“你這話要是讓教務處主任聽到了非得挨訓，咱們學校考試那麼嚴怎麼作弊？”

“人家考年級第一呢，比林學神還高十來分，怎麼抄出考出這分數？”

“也是牛逼，居然能比學神高十來分，從來只見學神比第二名高十幾分的，這回算是開了眼了。”

年級第一的歸屬顯然比自己的排名更讓大家操心，周圍一陣又一陣的騷動，全盯着年級前三的位置像是能看出花兒來，都沒心思看自己的成績。

林皎木着臉從最內圈又被擠到最外圈，總算有新鮮空氣可供呼吸。

她深吸一口氣，企圖平復心情，但徒勞無功。

只要一想到她努力了一年半，大大小小的十幾次考試，蟬聯十五屆的年級第一。

不在了

還是被唐殷給拿了

憋了半天，林皎沒忍住發出了最真實的內心獨白

林皎：“艹。”

你！妹！的！

林皎內心火山噴發，洶涌澎湃，全然沒注意到對面不遠處路過的少年，如果她擡頭，就會發現此刻最想問候的那人近在眼前。

用一種奇怪又好笑的眼神看着她。

但林皎只是閉了閉眼，她想緩和一下心情，奈何眼前全是紅底白字的成績排名，她實在沒忍住。

又是一聲：“艹”

唐殷：？

唐殷停下腳步，微一擡眼就找到了聲音的源頭，少女罵完還不解氣，原地跺了好幾下腳，像是把腳下的地板當場了某人的腦袋

林皎內心咆哮：唐殷！！！！！

唐殷沒能聽見少女內心的怒嚎，只覺得好笑，還有幾分古古怪怪。

昨晚上浪翻天，今早上他睡晚了沒上早課，喫完午飯就被家裏人驅逐到了學校。

本來就沒睡好，心情不佳，偏偏剛剛走在路上身邊突然竄過一道閃電似的身影，跟跑800米衝刺似的，掀起的差點把他的鴨舌帽颳走，等他穩住帽子擡頭的時候只能看到半截飛舞的髮辮。

沒走幾分鐘，又看見眼前一堆人裏三層外三層圍着什麼東西看得熱火朝天，一會兒驚呼一會兒唉聲嘆氣，情緒起伏如過山車。

這個學校的人是不是都不太正常？

唐殷只覺無聊又奇怪，更別提面對着他的那個少女，對方低垂着頭，細碎的劉海擋着了額頭看不清表情，但唐殷能看的到對方握緊的拳頭。

以及那兩聲與對方氣質十分矛盾的國罵。

畢竟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少女罵起人來沒什麼技巧，全是感情。

吐字十分清晰。

也不知道那人做了什麼惹到這姑娘了，估計以後日子不太好過？

唐殷多看了兩眼，才發現對方有點眼熟，但仔細想想又沒想起來在哪見過，所幸作罷。

陌生的環境讓他有幾分煩躁，扒拉兩下頭髮，戴上帽子，唐殷收回視線，在林皎擡頭前，離開了原地，朝着教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