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解

自覺發現了大祕密的蔣毅後半段一直憋着，生怕被唐殷捉住滅了活口，所以連程頌也沒告訴，索性對方是個憨貨，就算告訴了他也不會相信，更不用說指望他去主動發現點什麼了。

不知道蔣毅憋着什麼想法，把兩人送走的時候已經是晚飯過後了。

真正的夜幕從窗邊透了進來，給房間手繪的星空濛上了晚夜的濾鏡，像是真正的浩瀚銀河。

彷彿一眼就能望進太空。

唐殷倒在牀上盯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隨後把牀邊的手機摸過來打開，通知欄裏面只有各種無聊的新聞推送。

還是沒有消息回覆。

他嘖了一聲，後腦勺在蓬鬆的被子上砸了兩下，說不出的鬱悶。

週六的早上是清明假期的第二天，本該輕鬆閒適的休憩時光，因爲昨天那次不算是爭吵的爭吵，變得冷清和壓抑。

林皎昨晚上睡不安穩，天沒亮的時候從噩夢裏面驚醒之後，就徹底失去了睡意，睜眼了兩個小時才堪堪天亮。

打開房門，外面一片靜寂，而另一間臥室房門緊閉，林皎摸不清林秀玉是還沒起牀還是已經出了門。

餐桌和廚房上經清理的乾乾淨淨，像是從來不曾因爲兩人情緒過激而被弄髒過。

連帶着好像昨天發生的事情也可以像是隨意被擦除的污漬一樣，當作沒發生，然後無限次地重蹈覆轍。

在餐桌邊垂眸站了好一會兒，她回房間收拾了一下，拿着外套和揹包走出了家門。

咔噠的關門聲中，她給林秀玉發了一條消息：我出去了。

等了一會沒有回覆，她收起手機在漸漸升起的朝暉中，逆着光走進了逐漸熙熙攘攘的人羣。

假期的早晨人比之以往少了很多，不用趕早高峯的地鐵，林皎順利上了地鐵找了個位置坐下，看着頭頂的站牌隨意挑選着下站的點。

她不想在家裏呆着，也不敢待。

昨天林女士說了今天會訂票，林皎不敢保證她會不會因爲自己的拒絕而改變主意，在這方面她似乎特別固執，林皎清晰地感受到，姑姑在把自己往所謂的父母那邊推。

可能是嫌自己煩了？

畢竟她以前經常發脾氣使性子，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居然還能有那麼任性的時候。

因此她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在被逼迫的情況下，保持冷靜不口無遮攔，說些傷人的話。

她不想走，所以要聽話懂事一點，傷人的話要是說出口了，就沒法撤回了。

最好的情況是互相沉默，但像昨天那般的窒息氛圍，連做夢都在纏繞着她的思緒，讓人睡不安穩。

她想，躲出來也好，至少避免了一場衝突的發生。

好在今天本來就約好了跟李李鯉和路栩栩去喫火鍋，林皎挑了個離約定地點近的站下了，步行了兩公里到了目的地，這個火鍋店很網紅，地段也好，對面就是城市中心花園。

才九點半，林皎在公園閒逛了一會，走累了就找個長椅坐下，開始發呆。

等再次打開手機的時候，以及是中午十二點半了，太陽剛好在頭頂，林皎擡頭盯了一會兒，直到眼睛乾澀到睜不開，才擡手擋了擋。

手機震動了一下，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半，李鯉在羣裏分享了一下實時位置，顯然是準備出門，林皎回覆說自己已經快到了，準備被先去佔位置，免得排隊。

隨後又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往對面店裏走去，好在差不多過了飯點，人沒有想象得多，林皎佔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李鯉跟路栩栩在門外遇到了，挽着手走進來的，等坐下之後才問道：“點菜了嗎？”

林皎搖了搖頭，讓她自己掃碼，點完菜二人又去調蘸料，林皎去拿了三個冰淇淋。

在下午的烈日中往嘴裏塞一口草莓芒果雙拼冰淇淋，驅走了暑氣的同時，也消散了一些心裏的一點壓抑情緒。

“下午喫完什麼安排呀？要不要去順路看個電影？”

“什麼電影？”

“之前開學上映的那個喜劇片我還沒看呢，正好今天去把他看了，一起吧我們？反正下午都沒啥事情。”

說着李鯉戳了一下旁邊的路栩栩，後者點頭表示沒什麼意見，“只要不是恐怖片我都可以。”

“那就一起去吧。”

林皎暫時放下筷子休息，拿起手機問李鯉是什麼電影，訂了三個人的電影票，準備放下手機的時候，擡眼看到了不遠處有一桌熟人。

是王康，以及一堆林皎看起來眼生的一行人，李鯉注意到她的視線，跟着看過去，隨後很快轉回頭，降低了聲音

“是一中的。”

她消息靈通，認出了王康旁邊的是一中的學生，先前李鯉還爲王康即將被逐出一班的事情唏噓了一番，雖然對方做壞事兒在先，但好歹同班了一年多，她還是不可避免地覺得可惜。

一班多難考啊，好不容易考進來居然因爲做出這種事情被趕出去了，肯定是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打擊。

可如今看到王康跟一中的混在一起，打眼一瞧還看到幾人桌上擺的都是酒，李鯉覺得辣眼睛。

“虧我之前還覺得他有點可憐。”

“是挺可憐的。”林皎拿起筷子繼續在鍋裏撈東西，見路栩栩有些出神，就撈了一筷子毛肚給她，隨後才補充完自己的話

“不過也算是活該。”

她心情不好，用詞也沒有這麼斟酌，餘光看見王康起身給一中那幫人倒酒，臉上帶笑，如果說王康之前是一念之差，那麼現在算是自暴自棄了？

“算了算了別管他了，咱們喫咱們的，免得影響心情。”

眼見路栩栩也要回頭去瞧了，李鯉連忙給每人撈了個丸子，呼籲大家都收回心思專注喫飯，因此三人也沒有注意到那邊投過來的眼神。

早就注意到林皎在這邊，王康跟徐強做的近，指了指林皎，說道：“強哥，那是唐殷的同桌。”

徐強灌了一口酒，擡眼看了一下就收回視線，沒有開口，但顯然是把王康的話記了下來。

等林皎三人喫完飯走出店門，徐強的視線還追了一下，意味不明。

看完電影三人沿着街區逛了逛，直到夜色降臨，才各自回了自己的家，電梯打開，林皎走到家門口，才發現大門沒關，門縫隙裏透出裏面暖黃的燈光，以及熟悉的油煙機運轉的聲音。

推開門，濃郁的香味漫入鼻尖，林皎擡眼，就見林秀玉端着菜從廚房出來。

跟昨天相似的場景。

林秀玉看見她之後頓了一下，等把菜都端到桌子上，準備完畢才拆下圍裙，眼見林皎又要默不作聲鑽進房間。

她嘆了口氣，“不喫飯嗎？”

像是一個信號，一個事態好轉的信號，林皎轉過身，雖然仍舊沒有擡眼，但誠實地坐到了桌邊，沉默喫飯。

見她願意坐下喫飯，林秀玉鬆了口氣，表情緩和了一些，扒了兩下，突然開口

“不想去就不去了，下次不要一大早出門瞎逛。”

知道她是爲了出門躲自己，林秀玉看到林皎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了，她在牀上坐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把昨晚上定好的票取消掉。

最近出了好幾則晨跑出事的新聞，林皎出門發消息的時候天剛亮沒多久，總歸不是太安全。

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林皎表情緩和了一些，從喉嚨裏吐出一個音節

有些彆扭：“哦”

隨後二人沉默喫飯，雖然還殘留着衝突之後的不自在，但比之昨晚上要好了很多。

喫完飯，林皎主動收拾了餐桌和廚房，清洗碗筷。

這大概算是林皎獨特的道歉方法，林秀玉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有些無奈。

手機裏除了公司羣裏三言兩語的聊天之外，還有好幾條林皎外婆發過來的消息，都是關於昨天林皎接電話態度的抱怨，以及對她們不回家的不滿。

林秀玉都聽煩了，那天她媽要是用正常的語氣跟她說話，她反而會毛骨悚然。

林皎洗碗的功夫，對面又發了一條語音，林秀玉調低了聲音，是用方言，在罵她們二人是白眼狼，連放假也不知道回老家看看父母。

林秀玉回了一句‘要工作和學習，我們都很忙，沒時間’，隨後手機屏幕暗掉，襯出她的臉上帶着幾分冷意。

只是在林皎出來之後，盡數收斂。

這邊從昨天晚上連發了好幾條長語音發泄情緒沒得到回覆的李愛英本來就氣得要死，這回得了回覆，偏偏還是這麼敷衍的回答，顯然沒人把她放在眼裏。

脾氣當即就上來了，只是家裏現在就孫子林松在，只能強忍着，等第二天兒子林建國跟兒媳劉敏下班回來，她的脾氣才找到了出口。

等孫子回了自己的房間，她纔對着林建國一通抱怨，只不過這次提的不是林秀玉，而是林皎

“我跟你說，林皎現在真的被林秀玉養的不成樣子了，我昨天跟她打電話沒說兩句她啪一下把電話給掛了，半點禮貌都沒有。”

林建國夫婦都在省會的工地上上班，一個是工人，一個在工地上給人做飯，沒什麼假期可言，考慮到今天是清明節休一天班，大早上從省會乘火車趕回來的。

到家的時候都早上十點多了，喫個午飯歇幾個鐘頭，下午就得到老人墳前去上香點燈。

林建國累了半個多月好不容易休假，這回聽見她媽抱怨，覺得不耐煩，扒了好幾口飯才問

“那你給她打電話幹嘛？她不待見你，你也不待見她不就行了？”

被他這麼一說，李愛英脾氣越發大了，揚起聲音喊：“我是她奶奶，給她打個電話還委屈她了？打不得了？這要是養在我身邊我早幾棍子給她敲上去，好好教教她怎麼孝敬長輩。”

她最後一句話聲音更高，連房間裏的林松都聽見了，嫌煩都把耳機帶上了，林建國還是在喫飯，沒有說話，倒是旁邊的劉敏聽見婆婆那句‘要是養在我身邊’，眼神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