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身已死兮靈以神

漫漫人世間，千萬種意外。

可誰又能說，所有的意外都是偶然？

看似茫茫千萬種選擇，也或許，根本不存在什麼選擇。

只有那個唯一的果！

至於那果究竟是苦是樂，未嘗到時，誰也猜不到，誰也看不透。

正如此刻站立在築基山之巔的徐千明。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能在幾個月內，從築基一路到結丹大圓滿。

並且，即將踏入止境……

也如此刻在噬靈宗內正對徐千行拜別的燭火，她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離開宗門。

看着孤身遠去的燭火，徐千行久久沉默。

追逐與等待，徐千行與燭火選擇了兩條完全不同的道，卻又殊途同歸！

更如此刻殘陽之下的孤小星，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紅月會來救他。

當殘陽落下，當玄冰破碎，正齜牙咧嘴的紅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殘陽的強大遠遠超乎了她的想象。

但她的反應也很快，知曉不敵的瞬間，已經以自身的恐怖血氣凝聚出了四條巨大血尾，將自身連着孤小星二人完全纏繞。

同時，再次凝聚出一層血氣玄冰覆蓋在外層，化作了一個巨大血色冰球，來抵擋殘陽的剩餘之力。

轟隆隆……！

無窮烈焰伴隨着血色冰渣一起炸裂開來，從遠處看，是極盡的絢爛，宛如在這天塹之上綻放的一朵璀璨妖花。

當妖花凋謝、殘陽泯滅，其中的烏鴉也開始一點點化作灰燼。

它淡漠地注視着下方，那裏，一個佈滿了碎裂的血紅冰球正在不斷下墜，終而落入天塹之中消失不見。

“歸去的都會歸去，你們都是滅……”

陽天淡淡的聲音響起，烏鴉也隨之徹底消散，就如同是從未存在過，而這片天塹鴻溝之上的天空，則是終於恢復了寧靜。

孤小星從一開始馬不停蹄地趕路，又經歷了數場戰鬥，再加上接連施展了前世往生與燃道神通，早已經到達了極限。

他只來得及看清紅月的身影，當殘陽落下，轟碎血氣玄冰時，他就已經陷入了昏迷。

但在冥冥之中，孤小星還是隱隱感受到自己似乎在下墜，在不斷地下墜。

“仙不見，青山頭……”

忽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出現在孤小星的腦海之中，讓他眉頭微皺。

“古來白骨無人收……”

聲音越發清晰，就好似有個小女孩在孤小星的耳邊呢喃，他猛地睜眼。

入目，繁星點點，星光璀璨，孤小星從未見過這等光景，立刻被完全吸引，好似置身星河。

而在那無盡星河之中，又彷彿充滿了無窮未知與幻想，讓人想要去冒險，去探索。

“舊鬼啼哭新鬼冤，鬼嗔鬼怒欲我言。”

稚嫩清脆的聲音再次出現，這纔將孤小星的注意力從那片星空中拉了回來。

孤小星定了定神，緩緩起身，不由再次呆住，因爲他赫然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尊爐鼎之上！

“夢？”

孤小星下意識產生了這個想法，因爲依稀間，他覺得似乎自己以前做過類似的夢。

可偏偏當他想要去回憶時，記憶又很模糊，腦海之中一片朦朧，什麼都看不清。

甚至，他一時間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這不禁讓孤小星皺眉，又有些不太確定了，這是夢嗎？

“身已死兮靈以神，神常在兮有無間！”

孤小星的思緒再次被打斷，他緩緩走到爐鼎的邊緣，發現自己踩着的爐鼎正被一個巨人石像託舉着，這一幕讓他越發熟悉。

但仔細想，卻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最終只能作罷。

緊接着，孤小星又發現這巨人石像站立在一座祭壇之上。

這祭壇看上去極爲古老，充滿了歲月的痕跡，上面沒有什麼太過複雜的祕符神紋，只是刻畫了一隻巨大的眼睛。

而石像就那麼站立在眼睛瞳孔的中央。

這尊石像並沒有顯得太過高大，但也不小，足有數千丈高，託舉着一尊巨大爐鼎，活脫了一個扛鼎巨人，模樣頗有些詭異。

在祭壇之下，孤小星還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一襲白衣，肌膚嫩白得好似個瓷娃娃，特別是她的那雙眼眸，不染纖塵，比那純淨到不會結冰的水還要無瑕。

讓她完美得有些不真實。

而此刻，那小女孩也正呆呆地看着孤小星，美眸輕眨，似有些不可置信。

孤小星微微猶豫，而後從爐鼎之上一躍跳了下來，站到了祭壇邊緣，站到了小女孩的上方。

孤小星這一舉動，讓小女孩身軀一顫，露出了惶恐之色，忙跪拜下來，以極爲虔誠的語氣說道：“九冥山之女，方清雲，恭迎真神降生！”

真神降生？

孤小星皺眉，沒有聽懂小女孩話中之意，開口問道：“你叫方清雲？”

“是……是的！”方清雲細聲回道。

方清雲。

這個名字，讓孤小星有一種熟悉感，不由得再看女孩時，都多了一種親切感，微微一笑，溫聲道：“你擡起頭來。”

方清雲很聽話擡頭，看着孤小星，眼神中有虔誠，也有膽怯，更有好奇。

孤小星覺得她這幅模樣很是可愛，單純到彷彿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不由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又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方纔說的真神降生是什麼意思？”

方清雲似乎也感受到了孤小星的親切，眼中的膽怯少了幾分，搖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父親讓我等在這裏。”

“那你在這等多久了？”孤小星又問。

“應該有十年了吧。”

方清雲如實回答，從一開始的膽怯，到現在直勾勾看着，裏面的好奇更多，任由孤小星撫摸着她的腦袋。

孤小星聽到方清雲的話，手卻是輕輕一顫。

十年？

這方清雲看上去也就十歲左右，也就是說，她剛出生不久便在這兒了？

孤小星再次問道：“那父親有說爲什麼讓你等嗎？”

方清雲直接道：“父親說，這是我的使命。”

使命？

這個說法太過籠統，孤小星接着問。

“你父親還說過什麼嗎？”

方清雲眨眨眼，似在回憶，還抽了抽鼻子，模樣很是可愛，忽然，她眼睛一亮，似回想起來。

“父親說過，世間真靈都滅了，但有滅就有生，所有的真靈，都會以真神的方式重生……”

“父親還說，心靈澄澈的人朗誦九冥山道經，可以喚醒真神……”

說到這裏，方清雲略微有些激動地看着孤小星，眼中膽怯已經完全消失，道：“你就是我喚醒的！”

聽到這些，在孤小星心中終於有了一點思緒，不由微微一笑，道：“這麼說，我就是你口中的真神了？”

方清雲點點頭，道：“對呀！”

“那你剛纔唸誦的就是九冥山道經？”

孤小星記得之前方清雲唸誦的經句中就有那麼一句“身已死兮靈以神”，這意思就是和她父親說的一樣嗎？

所有的真靈都死了，會以真神的方式重生。

可自己，真的就是所謂的真神嗎？

孤小星絲毫沒有這種感覺。

方清雲再次點頭，道：“嗯！這篇道經是我們九冥山的不傳之祕！”

“額……！”

孤小星汗顏，心道自己已經記下來了，他乾咳一聲，問道：“那你知道，什麼是真靈嗎？”

一直聽她在說真靈，可到現在孤小星也不知道什麼是真靈。

只聽方清雲回答道：“父親說，真靈先天而生，是第一個紀元中最古老的生靈。”

“第一個紀元？那現在是第幾個紀元？”

“現在是第二紀元！”

“你不是在這裏待了十年嗎？怎麼也知道這麼多？”孤小星好奇。

方清雲眨了眨單純的大眼睛，道：“我一歲來這裏的時候，就已經讀過九冥山大部分書籍了！”

孤小星想說你吹牛，可話到嘴邊，轉念一想，按照方清雲的意思，自己這似乎也算是剛降生，他覺得自己幾天就能讀完一個小書庫。

再看着她那清澈的大眼睛，最終選擇了相信。

“啊……！”

忽然，方清雲驚呼一聲。

“怎麼了？”孤小星問道。

方清雲站起身來，道：“父親說過，喚醒真神之後，讓我帶回九冥山，我帶你去……對了，你還沒有名字吧？”

孤小星眸光微閃，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三個字，道：“叫我孤小星吧。”

“孤小星？”方清雲一怔。

孤小星點點頭。

“那孤小星，你願意跟我一起去九冥山見我父親嗎？”方清雲接着道。

孤小星心中微微泛起一抹古怪，這話聽着怎麼有點不對勁，不由問道：“必須去嗎？”

然而，方清雲卻是搖了搖頭，道：“父親說，一切遵循真神的意志。”

孤小星眸光婉轉，微微思索片刻，如今的他，幾乎是什麼都不知道，就真的如同初生的嬰兒一般。

既然是方清雲喚醒了自己，那麼隨她走一趟也無妨。

想清楚後，孤小星伸出手，道：“走吧，我跟你回九冥山。”

方清雲看了看孤小星伸出的手，明顯是猶豫了一下，不過最終，她還是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與那隻大手牽在了一起。

孤小星迴頭，再次看了扛鼎巨人石像一眼，將其模樣記在了心底，而後，他與方清雲就這麼手牽着手，一步步朝着祭壇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