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喫飯

“跟家人一起過來的嗎？”孟雅薇笑着問楚堯，“我過去給楚總打個招呼。”

“沒有，”楚堯說，“跟幾個朋友出來喫飯。”

正說着，楚堯忽然眉頭微蹙，朝後掃了一眼。接着，他坦然起身脫下西裝，十分自然地掛在羅歲言身後的椅背上。

綿綿不斷吹了一晚上的冷風驟然消失，羅歲言遲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後背和臉頰同時一暖。

銀色鏡框、米白色毛衣，看慣了楚堯平日身穿正裝的精英模樣，羅歲言一時半會兒還不適應這樣休閒隨意的他，忍不住總想往旁邊看。

楚堯正跟孟雅薇聊着家裏的事情，偶爾回頭與她眼神相對，羅歲言覺得不好意思，又匆匆收回視線。

他們倆倒沒覺得什麼，落在其他三人的眼裏，這幅畫面就有了點眉目繾綣的意味。

遲鈍如羅元青，兩杯紅酒下肚後才漸漸回過味來，爲什麼剛剛給羅歲言介紹對象時她一副爲難的樣子。

珠玉在側，誰還看得上破瓷爛瓦。

於是，自從楚堯坐下，桌上再也沒有提起半個關於介紹對象的字眼。

挨個問候了家裏長輩的身體，又說了一些公司裏的事情，沒什麼多餘的話題可聊了，孟雅薇輕輕推了一下孟哲的胳膊，示意他藉機跟楚堯套套近乎。

都是一個圈子裏的，年紀又相仿，孟哲自然也聽過楚堯的名字，他倒是有心套近乎，但對方從進來後就沒給過他眼神。

若說楚堯傲慢，他對待孟雅薇和羅元青又十分客氣謙遜，讓人無可指摘，獨獨將孟哲不放在眼中，讓他惱火又無奈。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那邊還有幾個朋友在等着，就先不打擾了。”三杯酒過後，楚堯起身告辭。

“給楚老爺子帶個好，有機會一定親自去拜訪。”羅元青樂呵呵地說。

羅歲言跟着起身，打算送送楚堯。

楚堯不緊不慢地往出走了兩步，回頭看羅歲言一眼，似乎是臨時起意，問道：“都是你認識的朋友，要不一起過去打個招呼吧？”

“啊？”羅歲言有些茫然，她什麼時候認識楚堯的朋友了？

羅元青與孟雅薇對視一眼，大方地一揮手，“去吧去吧，正好我們喫完飯準備回家了，你們年輕人去玩吧。”

“謝謝叔叔，”楚堯笑了笑，眼神落在羅歲言身後的椅子上，說，“把我衣服帶上。”

羅歲言一手拎着包，一手抓着楚堯的衣服，稀裏糊塗地跟着走出包間，上了樓，直到站在玻璃房門口，她才反應過來，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真去啊？不、不好吧？”

“沒有家裏人，都是親近的朋友，不用緊張。”楚堯在她身後輕輕推了一把，將人送了進去。

裏面的四個人還趴在欄杆上疑惑地探頭找尋，想看楚堯把人帶到哪裏去了，猛地一回頭髮現人已經到了門口，頓時大眼瞪小眼，場面一度陷入尷尬。

“終於回來了，就等你們呢，”幸好夏初反應快，急忙在楚堯的位子旁邊加了把椅子，拉着羅歲言坐下，“熱菜剛上。”

其他幾人也打着哈哈各自回到桌旁坐下。

到了這裏，楚堯渾身的氣場立刻不一樣了，懶懶地靠在椅子上，顯得十分放鬆。

第一次正式見面，羅歲言實在不想揣測別人的心意，可這根本不受她控制，而且，桌上幾人的情緒完全不加掩飾，好奇、興奮，還有些許激動。

羅歲言不太明白他們在激動什麼。

蘇睿清了清嗓子，揚着聲音問道：“哎，這位美女是……楚堯你怎麼不介紹一下？”

“助理。”楚堯吐出兩個字。

“嘖，”蘇睿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喫飯還要帶助理，你是自己不會喫？”

楚堯咬了咬牙，“你別欠。”

反倒是羅歲言被逗笑了，她放下筷子，大大方方地端着紅酒杯起身道：“大家好，我是楚老師的助理，羅歲言，第一次見面，請多關照。”

原本還有些許生疏的氣氛立刻變得熱絡起來，大家紛紛笑着起身，熱熱鬧鬧地碰了個杯。蘇睿撓着後腦勺嘀咕了一句：“還真是助理啊？”

“別理他們，喫你的。”楚堯將一盤鳳梨蝦球轉到羅歲言面前。

“那……總得有個稱呼吧？”羅歲言低聲問。

她靜悄悄地看了一圈，這幾個人她上次開車送楚堯的時候都見過，但不知道名字。

不過，看楚堯的樣子，似乎沒打算給她一一介紹。

這時，那個一臉少年氣的男人衝羅歲言點了點頭，聲音清冷：“蔣寒。”

坐在他身旁，長相驚豔的女子笑眯眯地跟着說道：“我叫夏初。”

有了前面打樣的，後面蘇睿和衛斯宇也保持隊形，挨個報上了名字。

沒想到，大家介紹完後，羅歲言更爲難了，她側過身，尷尬地對楚堯說：“我總不能直接叫名字吧？”

羅歲言比他們都要小好幾歲，叫名字確實不大合適，但又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楚堯想了想，敷衍地伸手一指，“蔣總、蘇行長、衛醫生、夏總監。”

“我去！”蘇睿看不下去了，“你這是開招聘會呢？”

他一把將楚堯的手指打下去，微笑着給羅歲言更正：“寒哥、睿哥、斯宇哥……還有夏姐。”

“噗！”夏初急忙打斷，“不用不用，我倆應該……其實……看起來差不多大，叫我夏初就行了。”

“好，”羅歲言笑了，乖巧地挨個叫了一遍，“寒哥、睿哥、斯宇哥……”

最後，轉頭看着旁邊的楚堯，展顏一笑：“楚堯哥。”

楚堯沒料到這一聲，怔愣之下，臉上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精彩，全場鬨然大笑。蘇睿笑得前仰後合，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拍桌子，“這小助理太有意思了。”

喫飯完又坐着聊了一會兒天，大家興盡而歸，各自回家跨年去了。

難得這時候還能叫到代駕，楚堯坐在副駕駛繫好安全帶，回頭問羅歲言：“送你回哪兒？”

“公寓。”羅歲言將具體/位置告訴了代駕。

“不回你父親那裏？”楚堯問。

羅歲言搖搖頭，“他們家沒有我的房間。”

車子安靜地行駛了幾分鐘，楚堯又問：“你今天去喫這頓飯，是有事要找羅總吧？”

“嗯，”羅歲言沒打算瞞着楚堯，打開手機上的商務意向書遞給他，“本來是想借這個機會問問，看能不能成立合作公司或者併入他們。”

“然後呢？”

“他讓我按流程走，去跟孟哲談。”羅歲言垂着眼睛笑了一下。

做女兒的，幾乎從來沒有找父親幫過忙，即使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有，唯一一次鼓起勇氣開口，卻得到了這樣敷衍的答覆。

“你對學長的事情似乎特別上心？”楚堯將手機遞還給羅歲言。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羅歲言不知怎麼莫名地就神經緊繃起來，磕磕絆絆地解釋道：“不是……其實，那裏面是有我的股份的。”

“哦？有多少？”楚堯問。

提起那筆錢羅歲言難免心虛，不敢一直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只好含含糊糊地說：“還、還挺多的，所以嚴格說起來，幫他就是幫我自己。”

楚堯靠在座位上思索片刻，摘下眼鏡，閉眼輕輕按着眉心，“別瞎忙了，我給你聯繫吧。”

“真的？”羅歲言又驚又喜，但又懷疑楚堯是不是喝多了說胡話。

爲了確認，她湊上去，扒着副駕駛的靠背問道：“什麼時候？哪家公司？”

楚堯戴上眼鏡正要說話，一回頭差點碰到羅歲言的鼻尖，猛地一頓，朝後仰了下脖子，緩緩吸了口氣，道：“剛剛一起喫飯的蔣寒，他手底下有一間科技公司，和你們的產品線有部分重合，應該可以合作。”

羅歲言緊緊抓着副駕駛的頭枕，不敢置信地問：“已經運營成熟，人家未必願意合作吧？”

“願不願意，就要看你們這邊的條件了，不過我剛纔看了你的意向書，應該沒什麼問題，”楚堯坐正身體，再次閉上了眼睛，“回去安心睡覺吧。”

有了楚堯這句話，羅歲言懸在空中好一陣的心忽地就穩了下來。

回到公寓已經不早了，沒有煙花的跨年夜顯得有些冷清。睡覺前，羅歲言將房子裏所有的燈都打開，這是她小時候跨年的傳統。

把頭埋進柔軟的被子裏，捂着發燙的臉頰，羅歲言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亂了節奏的鐘擺，忽輕忽重，忽快忽慢。

睡到半夜，手機信息聲不斷響起，都是趕在零點羣發的拜年信息，羅歲言被吵醒，眯着眼睛一一點開，每年都是那些換湯不換藥的內容，實在無趣。

懨懨地將手機調成靜音，正要關掉屏幕時，突然又收到一條信息，是楚堯發來的，沒有花裏胡哨的語句，只有簡簡單單四個字：“新年快樂。”

今天晚上這四個字出現的頻率很高，但是落在楚堯的名字下方，卻顯得有些不同。

羅歲言盯着手機屏幕，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一朵盛大而絢爛的煙花在心口砰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