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楚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境混沌無序,沒有連貫的邏輯,沒有清晰的畫面,只有渾濁的呼吸聲和怪異的心悸感。
恍惚中,幾個月前的那場荒唐彷彿重現,讓他狼狽倉皇……
一直到清晨夢醒,楚堯腦子裏還是一片混亂,看着同樣混亂的牀鋪,扶額長嘆一聲,氣惱地砸了下枕頭,強迫自己趕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抓起衣服衝進了浴室。
小許自認識楚堯以來,從來沒有見他遲到過。
楚堯的時間觀念像是刻在了基因裏,從未出過偏差,但是今天他居然遲到了近一個小時,坐在辦公室裏時,渾身上下蒸騰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小許膽子大,不怕死地湊上去問:“師哥,你昨晚幹什麼去了?累着了?”
“你沒事情可以做嗎?”楚堯面色冷淡地翻開桌上資料。
“師哥,我總覺得你這次過來,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小許搓着下巴,一臉認真道。
“沒有,是你的錯覺。”楚堯的語氣毫無波瀾。
“師哥,你該不會是失戀後遺症吧?”小許窮追不捨。
他不知道楚堯和羅歲言的事情,也不是故意揶揄,純屬誤打誤撞,一刀見血。
楚堯終於忍無可忍,丟下手裏的資料正要發火,樓下突然傳來一陣耳熟的引擎聲。
沒等他做出反應,小許已經兩三步衝到了窗口,推開玻璃探頭看過去。
“咦?這不是昨晚遇見的那姑娘嗎?”
話音剛落,小許猛然瞪大眼睛,驚訝地轉頭看向楚堯:“師哥,你猜她是誰?”
楚堯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撐着扶手沒說話。
小許激動地用手掌一直拍打着大理石窗沿,“是羅助理!她怎麼……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楚堯依舊沒有說話,羅歲言變了,他自然知道。
他不但知道,還親身感受過……
“師哥,你不出去跟人家打個招呼嗎?”小許問道。
楚堯背對着窗口,硬邦邦地丟下兩個字:“不去。”
“幹嘛呀?買賣不成仁義在嘛,做不成同事,當朋友總還是可以的吧。”
小許剛說了兩句,注意到楚堯僵硬的表情和動作,頓了頓,發出一聲靈魂拷問:“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躲避什麼?”
楚堯惱羞成怒,抓起手邊一隻文件夾砸過去,“別看了,去把這個督導方案拿去修改。”
“我不耽擱工作。”小許沒走,靠在窗臺邊,一邊核對文件一邊分神留意着樓下。
安靜了十多分鐘後,楚堯忍不住開了口:“人還沒走?”
“嗯,抱着頭盔,靠在機車上,好像是在等人……”小許盯着樓下,笑嘻嘻地隨口說道,“師哥,她不會是在等你吧?”
楚堯握着文件夾的手指微微一僵,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就算是離職了,看望一下前任老闆也很正常吧?”小許說得有條有理。
不過,他的條理很快就被推翻了。
工作室大門被推開,出來了一個男人,大步朝羅歲言走去。
“嘖……這男的是誰啊?”小許眯着眼睛仔細打量。
白色衛衣、棒球帽、口罩、黑色墨鏡,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
是他!
小許正要回頭去叫楚堯,卻發現楚堯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椅子,走到了窗邊,眉眼陰鬱地望着樓下。
那位神祕的來訪者走到羅歲言面前,坦然伸開雙臂,親密地擁抱了她一下,然後姿勢嫺熟地擡腿跨上了機車後座。
楚堯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昨天諮詢師說過的話:“來訪者稱自己換了一個伴侶……這個伴侶很懂他的需求,能夠迴應他的期待,他們配合得十分愉快……”
“揣摩他人心態,精準捕捉細節,領悟每一個眼神的意義,洞悉每一個肢體動作的目的性。”這是楚堯曾經對羅歲言的評價。
難道……是她?
他們會是那種關係嗎?
不對,無論羅歲言和別人是什麼關係,都和他楚堯無關,他究竟在生氣什麼?
那股熟悉的煩躁感又冒了出來,楚堯心裏像燒起了一團火,灼熱滾燙,直衝頭頂。
理智被熱浪侵蝕,無法指揮行動,沒等大腦做出反應,他的雙腿已經不受控制地朝樓下衝去。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楚堯跨出大門時,轟鳴聲響起,羅歲言載着那位來訪者轉眼就消失了蹤影。
小許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好奇地問道:“師哥,怎麼了?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麼激動。”
“激動?”楚堯一愣,如夢初醒般猛然朝後退了一步。
這個詞語對他來說十分陌生,但是看着自己眼下的狀態,實在有些難以解釋。
“莫非,羅助理她……”從事這一行時間長了,小許也有一些基本的察言觀色能力,大膽猜測道,“她是不是欠你錢了?”
楚堯黑着臉轉過身,大步朝工作室走去。
小許追着喊道:“欠了很多嗎?”
原本計劃在陵城只待三天,楚堯卻以集中培訓爲由,將行程硬生生拖到了一個星期。閒散慣了的陵城工作室衆人一時之間難以適應楚堯的高強度工作節奏,紛紛叫苦不迭……
“阿言,今晚的酒會你陪我一起去吧。”賀陽站在鏡子前看着精心打理過的髮型,十分滿意。
羅歲言靠在沙發裏,雙腿搭在矮凳上,盯着面前的手機,頭都沒擡:“不去,太無聊了,看你演戲我都覺得累。”
“我有什麼辦法,”賀陽抓起領帶套在脖子上,一臉幽怨,“經紀人安排的,非去不可,你以爲對着那幫人裝一晚上,我不累啊?”
“其實也未必是壞事,”羅歲言笑着說,“你多去幾趟說不定演技就磨練出來了,以後年紀大了做不成模特,還可以進軍影視圈。”
“走吧走吧,你如果不陪我去,經紀人還得幫我找個女伴,我又得多演一份戲。”賀陽彎下腰,作勢要去拽羅歲言。
“停停停,你別碰我,我自己起來,”羅歲言收起雙腿,將手機放進包裏,起身伸了個懶腰,“提前聲明,我最多隻陪到十點,再晚就不行了,我得回來睡美容覺。”
“行,就這麼說定了,”賀陽看了眼時間,“你快去換衣服吧。”
酒會和預想中的一樣無聊,一羣衣着光鮮的男男女女,每個人臉上都戴着熱情的假面,觥籌交錯,歡顏笑語。
賀陽的經紀公司一直以來給他打造的是高冷孤傲人設,因此他不用像其他人一樣努力賠笑,但是要維持住這高冷範也沒那麼容易。
要微笑,但是不能笑得太過,要清冷,但是又不能讓人覺得被怠慢。
賀陽一晚上都在喝酒,幾次從餐點區路過,卻只能目不斜視地走開。畢竟,赫赫有名的高冷模特若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端着盤子大口喫肉,實在不雅觀。
繞場兩圈之後,該見的面都見了,該打的招呼都打到了,賀陽端着剩下的半杯紅酒,悄悄溜進了角落裏的休息室。
休息室不大,只擺了兩張化妝臺和一套沙發茶几。
羅歲言正坐在化妝臺前,笨拙地捉着一支棉籤,努力將掉進眼角的一根睫毛弄出來。
聽到動靜,她頭也沒回,伸手一指,“在那兒呢,趕緊喫吧。”
配合過許多次了,兩人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賀陽放下紅酒杯,鬆開領帶,重重地癱倒在沙發上,喘了幾口氣。
外表光鮮璀璨、內裏空虛破敗,大部分時間都活在聚光燈下,沒有隱私,缺乏有效溝通,這樣的壓力下很容易導致心理問題。
好在他今天狀態不錯,稍微緩歇後就恢復了元氣,慢慢起身端起茶几上的瓷盤。
瓷盤很大,壽司、牛排、水果,堆得滿滿當當,像座小山。
幾分鐘後,羅歲言終於順利將睫毛挑了出來,揉了揉酸困的手腕,回頭看到賀陽也喫得差不多了,問道:“可以走了嗎?”
賀陽擡起手腕瞥了一眼,舔舔嘴角,“再等等,還沒到點呢。”
說着他撿起盤子裏最後兩顆藍莓,一隻塞進自己嘴裏,一隻丟給羅歲言。
羅歲言剛被棉籤蹂/躪過的眼角十分不舒服,正在瘋狂地眨動眼睛,冷不丁看到面前飛過來一個東西,下意識地擡手一擋。
好巧不巧,藍莓“撲通”一聲落進了紅酒杯裏。
絳紅色的酒液飛出來,濺了賀陽一身。
這下不走都不行了。
賀陽揪起衣服前襟,無奈地看着那片污漬,“你故意的?”
推開休息室的門,兩人一前一後朝外走去,嘴上還在互相爭執。
“磨嘰什麼,早就告訴過你了,我要回去睡……”
羅歲言話說到一半突然噤聲,愣在了門口。
賀陽低着頭沒留神,直接撞在了她身上,嘴裏還在嘟囔着:“再急也不能胡亂動手啊,看把我衣服弄成什麼樣了?”
耳邊是一陣死寂般的沉默。
賀陽終於回過神來,擡頭看過去----
門外通道里站着一個陌生男人,昏暗的光線下,他神情難辨,只能看到一雙蘊含風暴的犀利深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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