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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母女

秋日的陽光明亮溫暖,小院裏的樹葉落了一地,隨着微風懶洋洋地打着卷兒。

今天下午沒課,李雁蘭喫過午飯後閒來無事,拿起工具整理起小院來。

一輛黑色機車緩緩駛到門外,停靠在樹下。

儘管刻意放慢了速度,但機車特有的聲音還是打破了午後的寂靜。

正在修剪破敗枝葉的李雁蘭聞聲擡頭望去,疑惑地打量這位不速之客。

只見來人利落地熄火、下車、摘掉頭盔,露出精緻的面容。

竟然是羅歲言。

她有大半年沒有回來過了。

母女倆上一次見面,還是李雁蘭找到諮詢中心質問她那天。

看到身穿黑衣,散着頭髮,大步走進院子的羅歲言,李雁蘭溫婉的五官一點點變得扭曲起來,似乎不敢相信面前這個肆意張揚的女孩是自己的女兒。

家裏沒有外人,隨着大門“咔噠”一聲落上,李雁蘭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朝羅歲言大聲吼道:“你這是什麼鬼樣子!”

她氣極了。

她親自撫養長大、悉心教育培養的孩子,雖然最終也沒有長成她期待中的樣子,但也不應該變成這副模樣!

正如楚堯在報告裏說的那般,羅歲言自小就深受母親的影響。

“幼年時期的傷害影響是巨大的,甚至是扭曲的,在無可逃避的境況下,小孩子會幻想自己具備了某種超自然能力,來幫助自己解決困境。”

“揣摩他人心態,精準捕捉細節,領悟每一個眼神的意義,洞悉每一個肢體動作的目的性,這種無意識的訓練,變成了條件反射……”

在日復一日的情緒暴力和精神虐待中,羅歲言將察言觀色的能力學到了極致,甚至產生了能夠看透他人心思的幻覺。

如果能夠看到母親的喜怒哀樂,就不會惹她生氣,自己就不會受罰。這是羅歲言潛意識裏的邏輯。

若是換做以前的羅歲言,看到母親如此生氣,會立刻習慣性地反思自己的錯誤,以免惹得她更不開心。

然而,幻象一旦被點破,就失去了神祕感和恐嚇力。

楚堯用最直接的方式砸碎了羅歲言的幻想,將她徹底拉入現實,疼過怕過之後,她忽然想通了。

此刻,站在暴怒的母親面前,她不再恐懼,不再戰戰兢兢,望着李雁蘭氣憤到猙獰的神情,她只覺得同情。

同情這個執拗了大半輩子,無法控制自己情緒,將自己受過的傷害又通通附加給孩子的可憐女人。

羅歲言站在客廳中央,望着李雁蘭,輕輕叫了一聲:“媽媽。”

這般孩子氣的叫法,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李雁蘭怔了一瞬,恍惚中看到了曾經乖順的女兒,幼年時,那個拉着自己的衣角,奶聲奶氣叫着媽媽的小女孩。

然而沒等五官徹底舒展,她又疾言厲色道:“別叫我!趕緊回去臥室,把衣服換掉,頭髮紮起來,把臉上那堆亂七八糟的化妝品洗乾淨!”

羅歲言恍若未聞,慢慢踱步到落地玻璃前,打量着玻璃上的倒影,“不好看嗎?”

“女孩子就應該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李雁蘭氣得手指都在發抖,“你怎麼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可是我喜歡,”羅歲言倔強地與母親對視,“我覺得很漂亮。”

更難聽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沒等李雁蘭開口,卻被羅歲言打斷了:“媽媽,我這次回來,是想和你好好聊聊的,如果你不想說話,那就聽我說,好嗎?”

看着眼前無比陌生的女兒,李雁蘭忽然感到一種恐懼的無力感,面對她的斥責,羅歲言似乎毫不在意,也完全不受影響。

這隻稚嫩的幼鳥,終於羽翼豐滿,要和她的父親一樣,逃離這裏了嗎?

“其實我小時候沒有那麼討厭鋼琴,”羅歲言走到牆邊,低下頭,用手指撫摸着鋼琴上的劃痕,自顧自地說道,“相反,我很喜歡音符在指尖跳躍的感覺,可是我討厭無休無止的練琴,更畏懼彈錯琴鍵時的打罵。”

說完,羅歲言擡起頭,看向院子西側的角落。

那裏種着李雁蘭親手栽植的胡蘿蔔,翠綠的葉子鋪滿了院子一角,看得出來費了不少心血。

“但是,我是真的討厭胡蘿蔔,非常討厭,看一眼都會反胃的那種厭惡。”

“每次被逼着喫下那些東西的時候,我都噁心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還有一件事……”羅歲言回身望着李雁蘭,眼神沉靜而殘酷,“舞蹈選拔比賽的前一天晚上,我是故意從樓梯上摔下去的。”

李雁蘭氣得全身戰慄,她已經說不出任何斥責的話,半晌只咬牙說出一句:“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媽媽,你看,我並不是你以爲的那麼乖順,”羅歲言苦笑一聲,看着母親眼角細微的皺紋,聲音發澀,“可惜你一點都不瞭解自己的女兒。”

“你看不到我的喜好憎惡,也不在乎我的心情感受,你只是想讓我按照你期望的方式成長,活成那個人的樣子……”

“你……”李雁蘭瞳孔微縮,一臉駭然的樣子,聲音發顫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羅歲言放緩了語氣,眼神中卻沒有任何感情,“你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把自己困在這座墳墓裏,甚至要拉着我一起爲你的愛情殉葬,可惜我沒有成爲那個人的複製品,更不願做你的陪葬。”

“從今以後,我只是我自己,只做真實的羅歲言,”羅歲言一步步走近,望着近乎癲狂的李雁蘭,眼神堅定而無畏,一字一句道,“請你、不要、再利用我,去討好一個已死的人。”

李雁蘭再也支撐不住,跌跌撞撞地倒退着靠在牆角,臉上一片灰白。

……

這兩日的氣溫忽冷忽熱,昨夜才下了雨,今天又開始暴曬,零零落落的樹葉在日頭下顯得有氣無力。

樓下的野貓將自己四肢攤開來,懶洋洋地躺在樹叢下舔爪子。

李莎莎拿着一沓文件,站在楚堯辦公室門口猶豫不前。

楚堯最近幾天都不怎麼出門,午飯時間也在忙,一直不肯休息,似乎在借工作發泄某種情緒。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老闆心情不好。

李莎莎自然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撞黴頭,但是她不能不去。

鼓起勇氣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李莎莎走進去,將整理好的資料放在楚堯桌上,轉身正要溜之大吉,卻被叫住了。

李莎莎回頭,謹慎地問道:“楚老師,怎麼了?”

“問你幾個問題。”楚堯放下鼠標,揉了揉太陽穴。

“您說。”李莎莎飛快地回想最近工作上有沒有出現什麼失誤。

“你會讓一個……關係不算非常親近的男人幫你切牛排嗎?”楚堯認真問道。

啊?這是什麼問題?

李莎莎疑惑地張着嘴,暗暗猜測:這莫不是新出的心理測試題目?

楚堯手指握拳,虛虛抵在嘴邊咳了兩聲:“這是我的……一個來訪者提出的疑問,我對這方面不是很懂,所以問問你。”

“哦哦哦,這樣啊,”李莎莎鬆了一口氣,“只是切牛排嗎?從女人的心理角度來說呢,對於這種程度的示好,通常不會拒絕,畢竟也沒什麼過分的舉動。”

“那你會跟別的男人一起喫飯、一起看電影嗎?”楚堯繼續問。

“只要不討厭對方,沒什麼不行啊,”李莎莎說,“正常的社交接觸而已,過度解讀反倒讓人彆扭,顯得有些做作……”

李莎莎說了一大堆,楚堯只記住了三個字----“不討厭”。

是了,羅歲言肯定是不討厭那個學長的,否則怎麼會拿出自己全部積蓄給他投資公司,還在他生病時跑去照顧。

算起來,他們兩個認識的時間更早,大學時候就在一起工作過吧,現在藉着公司的事情,相處的機會更多了。

那晚羅歲言跟着學長離開後的半個小時裏發生了什麼,楚堯沒有問,但不代表他不好奇,這個問題像一根刺紮在心口,讓他渾身不舒服。

那個姓賀的模特性取向尚且有待考證,但是這位學長卻是個實打實的直男,而且他看羅歲言的眼神明顯不對勁。

說他對羅歲言沒意思,打死楚堯都不信。

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楚堯好不容易被工作壓下來的心緒再次翻起波濤,一層層瘋狂的浪花叫囂着撲打而來。

秋日的燥熱實在讓人心煩意亂。

“楚老師……還有事嗎?”李莎莎試探着問道,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戳到了老闆的肺管子,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嚇人。

“沒事了,你去忙吧。”楚堯揮揮手。

一轉眼就到了週五,這是約定的“試用期”最後一天。

楚堯從早上開始就心神不寧,極度煩躁。

其實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從那天晚上沒有直接拒絕羅歲言開始,他就輸了。

但還是想負隅頑抗一陣。

晚上七點,楚堯的精神已經疲憊不堪,他終於低下頭,給羅歲言發去了一條信息----

“我同意了,要怎麼試都隨你,定個時間,我會準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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